后世资料显示,日本间谍早在甲午战争爆发的前三十年里陆续潜入中国境内。他们留辫子、穿长袍,渗入各行各业,有的能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有的甚至娶了中国媳妇,还有了孩子。
在这种猖獗的间/谍活动下,中国的山川、道路、人文风情,各种消息不断被传回日本,由此绘制而成的各种地图,到后世抗日战争爆发的时候,依旧是日本军官制定战术的重要参考。
日本侵华蓄谋已久,可中国却是毫无准备。现在除了她,没人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在八个月后爆发。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时候,她怎么敢遣走皇帝身边的侍卫?
载湉原本打定了主意,可惜晚上回宫跟若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竟然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
“您这些日子经常微服出宫,身边怎么能没有侍卫呢?”若桐急道。
载湉怕她急坏了身子,忙掩口不提。可是隔日,她去见巴雅尔的时候,对方却苦笑道:“娘娘,即便没有这批枪械,我们也该对皇上身边的侍卫进行一些军事训练了。”
自从1865年4月14日晚,美国总统林肯在剧院包厢里被人一枪击中后脑,与世长辞之后。“刺客”这个古老的行业顿时经历了一次科技革命,全世界的暗杀者不约而同地点亮了躲在人群中放冷枪这个技能。
载湉不由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三百御前侍卫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满人就算再不靠谱,也不敢把歪瓜裂枣往皇帝身边送。所以这三百人还算是精明强干的有为青年。
先给他们开个基层军官培训班,等到战时拿来就用,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呵,当年你对我嘲讽不已,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皇帝被李鸿章无情地打脸反转,耳边好像响起总督大人高贵冷艳的嗤笑声。
绿营则是康熙的时候组建、由汉人士兵担当主力的军队,跟着康雍乾三朝帝王,远征准噶尔、平西藏收新疆,曾经一度是整个清朝战力的顶峰。然而随着乾隆朝,百年清准战争的结束,这柄屠龙刀也日渐蒙尘生锈,到了晚清,已经成为吃喝嫖赌抽五毒汇聚的所在。
前两者都是看个门都嫌碍手碍脚的战五渣,真正比较精锐的五十万士兵,隶属于北洋军。
可是一批好货到了手里,载湉却犯了难。
枪/支可不是巴啦啦小魔仙手上的魔法棒,拿在手上喊声“变”就能发挥作用。没经过训练的新兵蛋子,拿着武器不过是从待宰羔羊,变成了一群绑着炸/药的待宰羔羊。
一场枪/械实验下来,虽然枉死了几只无辜的候鸟,但效果还是喜人的。
北洋军的头头也不是别人,就是慈禧的心腹,三年前被年少轻狂的小皇帝用臭鳜鱼好一通戏弄的直隶总督李鸿章。
可李鸿章跟奕劻、荣禄这些白痴不同,他虽然是后党领袖,但某种程度上,也是个英明果断的洋务派人士,没有什么贪赃枉法的小辫子可以给抓。
他吞吞吐吐地说:“爷,不如先从御前侍卫里面挑选出一半儿的人来,练习枪法、学习战争理论,日后等您搞定了李中堂,再让他们把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底下的士兵。”
他要是能撬动或者扳倒这样一块没有黑历史、又立在慈禧后院里几十年不动摇的好墙角,还怕什么太后?明儿就到颐和园逼宫算了。
载湉不禁有几分沮丧,转头却见巴雅尔一副欲言犹止的样子。
一个合格的士兵,是要用无数颗子弹投喂出来的。可现在中国一百万陆军,是什么状况呢?
有五十万隶属于八旗、绿营。八旗由吃铁杆儿庄稼长大的满族士兵组成,是努尔/哈赤的时候流传下来的古老编织,别说近现代战争,只怕让他们打个山贼盐枭,也都够呛。
可是清朝的御前侍卫,还在整日进行摔跤、骑马、射箭等训练,以精湛的剑术刀法为荣,可要是遇到敌方狙击手,他们能拿刀剑去挡子弹吗?
既然没有做保镖的价值,还不如把他们扔去上学训练呢。若桐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无话可说了。
颐和园的秋天还是那么美丽,层林尽染,松柏含翠,如玉如镜的昆明湖上悠闲地飘着一艘二层凤船。
被清风卷起的绣帘中,忽然传来妇人痛苦的呓语,慈禧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后背冷汗涔涔。
宫女们忙上来打扇奉茶,伺候她更衣梳妆。
慈禧看着水银镜中,自己保养得如同少妇的脸上不知何时生出些浅浅的法令纹来,眼中骤然蓄起阴云。
以往她纵横前朝后宫,靠的就是一股子眼明心细的精明劲儿。
慈安贵为正宫皇后,她不怕。因为笼络丈夫、争宠、下绊子生儿子,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咸丰死后,怡亲王、端亲王掌控朝局,把年幼的同治架空了,她也不怕。因为培植心腹、拉拢朝臣、上头一脸笑底下使绊子,这些政斗的精髓,也是她在前十几年的宫斗生活中早已掌握了的。
等到怡亲王、端亲王死了,奕訢权倾朝野,搞出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她仍然不怕。因为她还有一个天赋一般的技能,叫做洞察人心。
她早早就看穿了,恭亲王这个人虽然有本事,但是心气太高。他看不惯朝廷上那些狗苟蝇营的事,必定会大力惩贪治腐,这样就会得罪人。得罪的人太多,自然就混不下去了。事实也如她所料,奕訢登高跌重,政权果然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但是这一次,她却死活看不懂光绪了。
她不懂载湉为什么那么笃定意大利不敢开战,竟敢直接拒绝洋人的要求,还通告天下。
她也不懂为什么区区几百个平民百姓在洋行、租界门口静坐示威,就能让洋人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她更不懂报纸,不懂留声机,不懂现在的学生都在想些什么,不懂为什么光绪振臂一呼,这些人就会跟他站在一起?
这种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的恐惧,仿佛让她回到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那个秋天——不知为何十万清军就是打不过两万洋兵,突然一下天津就沦陷了,莫名其妙英法联军就打进北京了。她好不容易爬到懿贵妃的高位上,还没来得及享受,就险些失去一切。
这种仰人鼻息、卑躬屈膝、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她在还是兰贵人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绝对不想在老年的时候,再回到这般境地。
这时李莲英躬身进来禀报:“老祖宗,四格格来了。”
四格格就是庆亲王奕劻的女儿,嫁给了慈禧的侄子、桂祥的儿子为妻,时常进宫侍奉,因为殷勤小意,十分得慈禧宠爱。但是她阿玛奕劻在三门湾事件上犯下重罪,已经被削去亲王之位,关在宗人府大牢里等候发落。而且奕劻捅出的篓子,还让光绪拣了个大便宜。
慈禧不由怒道:“让她回去,不见。”
“格格心虔,听说您近日睡不好,已经吃了一个月的长斋,在城外白云寺里跪了七日经了。”李莲英捏了捏袖中薄薄的银票,故意遮遮掩掩地说,“而且她还有重要的消息,要禀报您。”
“哼,那就传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话说。”
四格格素着一张脸,只梳一个光秃秃的小两把头,一副待罪之人的装束,进来跪在慈禧面前,哭道:“给老祖宗请安。我阿玛犯下重罪,毓儿没脸再在您跟前儿伺候,请您允许我在城外寺庙里出家,吃斋念佛,替父恕罪。”
一番念唱做打,哭得哀哀戚戚,十分可怜。
然而慈禧不为所动:“罪不及出嫁女,奕劻造的孽与你何干?”
“阿玛是罪有应得,可我身为女儿,怎么能看着他被皇上定下死罪呢?”四格格哭道,“皇上铁面无私,我们不敢说什么。毓儿只是为您感到不平——父母在堂,这么大的事,他怎么都不禀告您一声就做了主呢?”
“太后,您还不知道吧?那头一个披露我阿玛罪行的《申报》就是皇上身边的文廷式纠集一帮人创办的。有道是子不言母过,他竟然一点不顾及您的颜面,说捅出去,就捅出去了。”
“什么,此话当真?”慈禧眼中阴云积蓄,竟像有噬人的鬼魅暗藏其中。
当年张謇经商、载澍办报,她原以为不过是小皇帝年轻贪玩,一时对西洋事物产生好奇罢了。没想到这才三年,华北织造公司、申报、强学会,载湉表面上对她乖巧顺从,背地里竟然发展出这么多私人势力来。
当年她小猫小狗一样养在膝下逗乐的五尺孩童,终于也成了大患了。
此时,养心殿,皇帝也在跟若桐商量怎么对付太后。
“这次三门湾之事,太后反应过来,必定知道是您在后头捣鬼。”若桐眼珠子一转,忽然道,“您说,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会帮您还是帮太后呢?”
“她?当然是帮太后了!”载湉嗤笑一声:“你难道还指望皇后跟太后翻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静芬之所以能坐稳这个后位,全靠慈禧在后面撑腰。理论上来说,她就是跟光绪翻脸,都不会跟太后翻脸。
但要是人人都能把持住自己,以利益为先、用最理智的方法行事,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爱憎别离的事了。
若桐瞥了小皇帝一眼。今年的初秋格外炎热,他只穿了一件洋纱直缀袍子,袖口收得很紧,包裹住青年劲瘦结实的小臂,握笔写字的那只手,比钢笔上装饰的白羽毛还要白净透亮,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骄矜贵气。
这孩子就是童年过得太苦了,才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有性别魅力这个东西。
前世他单方面宣布跟皇后老死不相往来,结果孙殿英还从皇后的梓宫(棺材)里盗出当年他们大婚时候,光绪赐给她的铜镜、玉梳等物呢!
若桐想来忍不住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哼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跟太后翻脸?刚进宫的时候人家不是还喂你吃葡萄呢吗?”
“你是说害朕胃疼了三天那次?”载湉觉得自己十分冤枉,委屈道,“朕都那么惨了,你还能吃醋?”
“我为什么不能吃醋?就吃醋就吃醋!”换别的男人把我的遗物放在棺材里试试,看你酸不酸!若桐捏起拳头,锤了他两下,才霎时反应过来。
天呐,我这是在做什么呀,就算是十年后的光绪也不知道皇后放了什么东西在棺材里,何况眼前这个少年版的?我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混赖起人来了呢?
若桐骤然间觉得十分难堪。
三世为人,她唯一没扮演过的角色就是母亲。自从那天因为给孩子起名,她忽然情绪崩溃大哭不止,吓得景仁宫上下大惊失色起,她才意识到,原来怀孕不是揣个枕头在肚子里那么简单。
这个孩子会耗费她的体能,占用她的精力,牵动她的情绪。旁的若桐都可以忍,唯独情绪波动这一关最让她感到难为情。
她原本是一个冷静自持、逻辑清晰缜密的人,现在却沾着点风雨就忍不住大吵大闹。从古到今,女性领导人最被人诟病的一点就是缺乏理性、感情用事。
凭借三门湾事件中结交德意志公使夫人的功绩,她在帝党众人面前取得了仅次于载湉的威信。她必须跟身体里暴涨的雌激素水平做斗争,保持清醒,把众人的这份敬畏保持下去。
载湉见她跟个炸毛的小猫似的,忽然发脾气在你身上一通乱挠,挠完又发觉自己错了,只好心虚地坐在那里生闷气。他顿时明白过来,把人揽过来笑道:“好啦,锤两下就锤两下吧。朕也没怪你,怄什么气?”
他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两人又说了许多私密话,无非是如何写信到广州给她阿玛额娘报喜,瑾妃给这孩子做了多少小衣裳小鞋袜,日后孩子出世要如何找乳母如何教育等等。
一时太阳快落山,载湉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道:“你歇着,朕出去了。”
他们从德国聘请的教官昨天到北京了,载湉想亲自去看一看。
若桐忙取了褂子替他穿上,道:“这些日子出门,一定要小心。交易地点在哪儿,您准备怎么过去?”
“骑马去。就在景山下边四方胡同里,从顺贞门出去,过条街就到了。”
“不成,马背上无遮无拦的,多不安全。”若桐坚决道,“坐马车去,让巴雅尔跟着。”
载湉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巴雅尔正在武英殿跟人摔跤呢,闻言乐呵呵地过来护驾。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载湉问。
“呵呵,回爷的话,我搞到一把好枪。”巴雅尔撩开袍子,从腰间枪套里拔出一把七寸来长的木柄铁管枪,双手递给载湉。
“美国柯尔特公司生产的m1837□□,口径英寸,弹头质量克,弹容量……”
“等等,你背书呢,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载湉饶有兴致地说,“打两下来看看。”
巴雅尔环顾四周的红墙黄瓦,为难道:“这是空枪。我来见您,怎么可能带着伤人的东西?”
“那就回去拿。咱们待会儿上景山玩儿去。”
巴雅尔便命人回去取了子弹。载湉带着十几个侍卫,穿过御花园,从顺贞门出了宫,正要上车,却见宫门外道旁候着许多仆役并车马轿子等物,不由问:“这是做什么?”
守城的护军道:“回万岁爷,今儿个是初选结束的日子。秀女们要回家,这些都是来接人的轿马。”
载湉觉得索然无味,直接上车走人。
离秀女出宫的时辰还早,那些接人的轿夫、家丁原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下棋投骰子做耍,一条道被他们占去一半,马车走得十分缓慢。
忽然车停了下来,外面侍卫喝道:“什么人挡路?快让开!”
巴雅尔直觉不对。他侧身靠近车门,将车帘挑开一道缝隙往外望去,顿时瞳孔一缩。
只见他们十点钟方向停着两顶普通到了极点的青呢官轿,此时轿帘一挑,露出几只黑洞洞的枪管来,对着他们的马车就是砰砰一通扫射。
几个侍卫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公司摸鱼码字,思路有点混乱,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我稍微改了一下,愿意重看的朋友可以看,不想看也不影响后续阅读
也许是看在长期买主的份儿上,德国人做事还算厚道,第一笔价值五万两白银的军火交易,虽然中方买的是人家用过的旧枪,但是枪/支的性能状态基本上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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