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去世时十五岁，沈老先生没见过他长大之后的样子，您穿上这身衣服会更像一点。”男人解释。
“知道了。”乔若安应了一声，走进更衣室。
校服应该是沈卿书本人的，干净整洁，带颜色的地方洗得有些褪色，空白处是一些同学们毕业时留下来的签名。
乔若安拎起校服，在背部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顾矜北的名字。
旁边是唐广军的。
想到正值花季的少年就这么陨落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乔若安心中一阵酸涩，沉默地换上校服。
校服很宽松，和他的体型完美吻合。
“乔先生，换好了么？”男人敲了敲门。
“快了。”
乔若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瘦的轮廓与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少年缓缓重合。
最终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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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碰到领口下面硬物的瞬间，乔若安微微皱眉。
旋即将那东西向下一扯。
乔若安将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椅子上。
正要开门，忽然想到什么，又摸了摸袖口和领口。
入眼的，是一枚微型监听器。
出发之前江燃特意叮嘱过他，沈乾可能会为了确保药方的真实性在他身上放监听器。
硬物随之滚入掌心。
乔若安摊开手掌。
为了造成监听器是不小心掉落的假象，乔若安将掌心的小玩意儿扔在地上，顺势踢到椅子下面。
然后云淡风轻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方才那男人让他换衣服时，他就已经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
没想到监听器还真在校服上。
眼下换上少爷的校服，就更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照这情形，那老糊涂肯定分辨不出他的身份，随便忽悠一下就能交出药方。
男人看到乔若安愣了一下。
青年五官清淡，眼尾微微上扬，和记忆中的少爷确实有着很高的相似度。
“这里面是少爷的生日，喜好，还有一些重要信息，您先看看，万一沈老先生问起来，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乔若安翻开本子随便看了几眼。
“乔先生果然和我家少爷长得很像。”男人扬起嘴角，似乎已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不过在见沈老先生之前，您还得看看这个。”
男人说着，将一个小本子塞到乔若安手里。
乔若安目光一行行向下，翻页时故意用拇指捻了捻上面的笔迹。
笔水还没干透，估计是沈乾得知他今天要行动，临时找人写的。
里面的内容很多，也很杂。
从沈卿书小学读的是双语学校，到喜欢吃的食物是妈妈做的蛋炒饭，再到最好的朋友叫顾矜北和唐广军
也只有需要利用的时候才会花心思去了解吧。
乔若安合上本子，道：“沈老先生的房间在哪儿？带我过去吧。”
想想也是。
沈卿书生前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沈家怎么可能知道他这么多事？
监听器被他拆下来，沈乾那边很快就会发现问题，到时候计划被打乱会很麻烦。
“行吧”见乔若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男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一路将他带到沈老先生房间门口，“沈老先生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不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护工也只能趁他睡觉或是打了镇定剂之后进入，我不确定他看到您会是什么反应，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会在门口候着，有问题随时叫我。”
“您不再看看了吗？”男人道，“沈家除了二房之外，最宠少爷的就是沈老先生了，他现在别的事记不清，少爷的事倒是记着不少，以防万一，您最好还是”
“我顶着这张脸还需要背这些玩意儿吗？”乔若安将本子扔到男人手中，“还有，我画室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看到里面的场景时，愣在原地。
卧室正中央放着一张病床，旁边是若干监测仪，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床头的小夜灯发着微光。
“嗯，知道了。”
乔若安点点头，推门而入。
乔若安走近病床，见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双眼紧闭睡得正沉。
来不及等他自然醒，乔若安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老人的手臂：“爷爷”
这哪里是什么卧室？
分明就是冷冰冰的病房
“卿书”沈老先生蓦地撑着床坐起来，骨瘦嶙峋的双手握住乔若安的手，沙哑的声音打着颤，“卿书是你吗？”
乔若安点点头：“是我，爷爷，我是卿书。”
沈老先生睡眠很轻，几乎是在感觉到触碰的瞬间就睁开双眼。
随着视野慢慢清晰，他看清了乔若安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太好了，我的卿书终于回来了”
乔若安双手僵在半空中。
沈老先生顿了两秒。
而后，用力抱住乔若安！
想到这样一个老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还在为孙子死守药方，乔若安心里一阵钝痛，忍不住道：“您放心，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虽然这个承诺不一定能兑现。
片刻，轻轻覆上沈老先生的背。
沈老先生因为年事已高，身材佝偻的厉害，身上摸着也没几两肉，搂着他的时候都有点硌得慌。
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老先生忽然拍拍他的肩膀，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别说话。
紧接着，在他的衣服上摸索起来。
但这一刻，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哪怕一句让沈老先生难过的话。
就这么由着沈老先生抱了一会儿，乔若安看一眼时间，准备切入正题。
乔若安没想到沈老先生会忽然拆穿他的身份，一时有些无措：“爷爷，我”
“我知道你是谁。”沈老先生打断他，“你是顾矜北的太太，姓乔，名若安，宁城本地人，和我家卿书长得很像”
乔若安被这莫名其妙的剧情走向弄懵了，茫然的看着沈老先生将他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全部翻了一遍，然后问：“爷爷，您在找什么？”
确定没有监听器在乔若安身上，沈老先生也就放下心来，沉声道：“好孩子，谢谢你哄我开心，但我知道你不是他，卿书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再过不久，我也该去找他了”
不切实际的想法才刚从脑海中划过，沈老先生便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没糊涂，药方在我手里，是我让他们引你过来的”
乔若安微怔，不可思议地看向沈老先生。
乔若安怔怔看着沈老先生的言谈举止，无论如何都没法将他和“老糊涂”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难道老人家是装的？
沈老先生喝一口水，接着道：“我为了不把方子交给他，只能继续装糊涂，可这段时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方子留在手上是个隐患，毕竟等我哪天真的去了，那王八蛋定会掘地三尺把它找出来咳咳所以，所以我就想了一个法子，说这方子是配给卿书的，除了卿书谁都别想碰”
“我知道在宁城有一个和卿书长得很像的人，就是你，乔若安当年你和顾矜北结婚，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我从那时候就认识你了”
“外面有人盯着，我就长话短说。”沈老先生咳了两声，声音微喘，“一个月之前沈乾找到我，说想要我手里的配方，我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后来他又派人到我这里翻箱倒柜的找，将我这里插满眼线这十几年来，那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一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听说我手里的方子能赚钱，倒是过来找我了咳咳”
乔若安帮沈老先生倒上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您先喝点水。”
“为什么？”乔若安问，“您就不怕我和沈乾是一伙的？”
沈老先生被乔若安的问题逗笑：“你是顾矜北的太太，顾矜北又是卿书最好的朋友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活到这把岁数虽然没闯出什么名堂，还落得这般田地，但这几十年终归是积累了一些看人的眼光”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乔若安问。
沈老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但我知道沈乾一定会去找你，他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知道有你这么个长得神似卿书的人，肯定会找过来，让你从我手里骗走配方，如果你答应了，那我就赌成了，方子给到你我也能放心”
“顾氏这些年在慈善方面的贡献我都有关注，如若顾矜北背后的人混不讲理，是非不分，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做那么多善事并且，咳咳”沈老先生放下水杯，“你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当年的卿书一模一样。”
乔若安抿了抿唇，问：“所以，那方子真的是配给卿书的吗？”
沈老先生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悲伤：“我做制药起家，卿书从小身体不好，我便努力配药给他，但当时研发资金有限，我手上又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去找沈乾，让他出资推动这件事进行下去”
“谁知那混账却说没这个必要，还说卿书是二房的孩子，沈氏大动干戈为了一个私生子去制药，会引来大房不满！”
提及往事，沈老先生情绪激动，咳意再次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