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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走了你还在2_第十四章: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我,那一定是你(1 / 1)

郁桐把刘靖初送回了家,一回到家里,刘靖初倒头就睡。他不只喝了啤酒,好像还喝了别的什么酒,郁桐只看见了空杯,剩了薄薄一层浅蓝色在杯底,大概是后劲很足的酒,所以他越来越头疼脑热了。

这一晚,郁桐没有离开,她怕刘靖初半夜会醒,还会折腾,她想留下来照顾他。

她睡在沙发上,被子有点薄,她被冷醒了好几次,又把自己的外套也展开,铺在被子上,但还是觉得冷。

天终于亮了,刘靖初倒睡得很踏实,一次也没有醒过。

郁桐觉得肚子饿,打开冰箱看到半袋汤圆,就扔进锅里煮了。汤圆是花生馅的,她不怎么喜欢,她喜欢黑芝麻馅。但她还是吃了个精光,汤也喝干净了,全身终于渐渐暖起来了。

刘靖初还没有醒,郁桐看他的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唯一的半袋汤圆都进了自己的肚子,便想去超市给他买些食物回来。她出门的时候动作放得特别轻,很小心地关上门,生怕把他吵醒了。但他还是迷迷糊糊听到了关门声,睁了睁眼睛,看了看四周,嘀咕说:“我回来了?哦,郁桐。”

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大概睡到午后两点,他终于揉着有点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都能闻到自己满身的酒气。他一脸嫌恶,冲进了淋浴房。洗完了澡,酒气似乎被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盖住了,他才渐渐觉得从一场大醉里缓了过来,也终于顾得上进食这种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了,于是他打开了冰箱。

他有点不认得自己的冰箱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怀疑他要么就是还在做梦,要么就是酒醉进错了门。但他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很确定这百分之百是他家里。他把一个青花瓷的高脚碗端了出来,碗面上蒙着一层保鲜膜,保鲜膜上放了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芹菜汁,能解酒后脑涨脸红。

他笑了:“郁桐。”

冰箱里还有一盒新鲜鸡蛋,还有白菜、黄瓜、蘑菇、大虾、猕猴桃之类的,红红绿绿的蔬菜水果都有,冰箱门上多了一排牛奶,还有吐司和蓝莓酱。蓝莓酱包装上又有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没有你爱吃的那个牌子,我瞎蒙了一瓶,你将就吃吧!他想:她连他爱吃哪个牌子的蓝莓酱都记住了啊!

他便用吐司蘸蓝莓酱填饱了肚子,打算再养会儿神就去新店。走回卧室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面阳台上晒了衣服,不仅有他昨晚穿脏了的那件外套,还有他前几天就扔在洗衣机里面的毛衣和长裤。

他盯着那排衣服看得有点走神。

他不打算休息了,直接就去了新店。

新店也叫“十八楼”。原来的老店算是总店,这是第一间分店,十八楼的花棉街分店。

刘靖初记得他跟郁桐说过,这间分店只是一个起点,以后他还会扩张,希望能开更多的分店,把十八楼做成城里的名店,做出自己的风格与品牌。他说,他被判刑的那会儿,大学的开除通知单也送到了自己手里,他觉得整个人生都是黑暗的,他可能没有前途,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他没想到,因为自己从小还有一点煮食的爱好,尤其喜欢折腾甜食,还喜欢把藕粉、芝麻糊、山楂糕之类的乱混一通,自以为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新鲜美食,后来就凭着这点喜好报读了甜品师课程,渐渐地乐在其中,竟然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从容。这就是人生啊,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等待着你的是灾难还是幸运,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概那时的郁桐觉得他的头顶是有光环的,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她好像时常都会用那种专注到欲说还休的眼神望着他,尤其是在很多她以为他不知道、以为他没看见的时候。

只是,他没有想过那是爱。他自己心无旁骛,容不下他人,就以为感情这回事也跟他绝缘了。

这一整天,他去巡视了新店,还结识了一位为“城市美食”专栏供稿的作者。然后他也回了老店,又系上围裙,跟阿伊、小卓一起接待客人。其实他还是对老店更有感情,他是个念旧的人,喜欢在这里忙忙碌碌,面对那些因为年轻而随时发光的面孔。他们会感染他,令他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

他想起十八楼的上一任老板薄安,那个信奉独身主义的胖子。在他刚给薄安打工的时候,薄安就经常说:“我对这些小兔崽子们啊真是又爱又恨,恨的是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和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浅薄,爱的也是他们的狂妄和浅薄。”

经过这些年,刘靖初越来越理解薄安了。

薄安说:“你就待在这里,天天在这儿跟那群学生厮混,厮混到了我这个年纪,我保证你跟我一样,由内而外都比同龄人年轻十岁。哦,不过我独身,你如果不独身,顶多只能年轻五岁。”

刘靖初有点想念那个总是自鸣得意的胖子了。

这一整天刘靖初都没有看见郁桐,阿伊说她没来过,应该是在上课或者去工作室了,要不然就是睡美人症发作了。傍晚的时候,刘靖初一不留神打烂了一套花草茶具,然后就一直莫名其妙地心里发慌,心跳得有点快。他想肯定是昨天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尤其是那杯蓝色的混调酒,他是看见别人点了,自己也想要一杯。调酒师说他已经喝了很多啤酒,那种混调酒不适宜在喝过啤酒之后下肚,会延缓体内酒劲发作的时间,但是,一发作起来恐怕就会感觉昏天黑地。

但刘靖初还是很固执地敲着吧台桌面说:“给我来一杯。”

那杯酒没有名字,说话有点文绉绉的调酒师说:“你想管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曾经有人管那杯酒叫‘春宵’,因为它给他带来了一夜艳遇?;也有人管它叫‘毒药’,因为他喝过它之后因酒精中毒进了医院。总之,各种各样的名字都被起过。”

调酒师问刘靖初:“那你打算管它叫什么?”

刘靖初始终没有给那杯酒想出一个名字。酒不是一定非得有名字的。

就这样,刘靖初这一整天脑子都没停过,想了很多的事情,关于生意,关于薄安,关于昨天那杯酒,还有,关于郁桐。他都想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回到家里,他觉得很疲倦,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电视机还开着。

晚间的城市新闻节目正在报道上午的一场交通事故,后来讲了一栋大楼里的住户因为晾衣杆而发生争执,最后捣坏了整栋大楼的供电系统,再后来又曝光了某山区学校的老师原来就是几年前突然失踪的一位电影明星。

城市新闻每天都有,每天三十分钟,总有报不完的新闻。这座城市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可就是有层出不穷的事情被报道出来,哪怕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有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最后一则城市新闻是说某公司大厦发生了玻璃窗碎裂事故,玻璃从三十几楼落下来,导致楼下停着的多辆私家车不同程度受损,但幸好当时停车场没有人,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第二天,刘靖初一到十八楼,阿伊就喘着气跑过来问他:“老板,看昨晚的城市新闻了吗?”

刘靖初说:“没看,怎么了?”

阿伊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说?:“刚才……有警察局的人来过了。”

刘靖初又开始教训阿伊了:“你别说一下顿一下,一次性把意思表达完整,好吗?”

阿伊跺着脚说:“警察在找郁桐!”

刘靖初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阿伊说:“我昨晚看城市新闻,看见唐为大厦发生玻璃窗碎裂坠落事故,还以为是个意外,可是今早警察找到店里来了,问我们能不能联系到郁桐,说郁桐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失踪了。她……她在‘唐为’闯祸了!”阿伊咽了一下口水,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昨天冲到‘唐为’,把唐柏楼给打了,还……还……”

刘靖初着急地问:“还什么啊?”

阿伊也着急,说:“听警察说,她把唐柏楼打得蛮严重的,还……把唐柏楼的一只眼睛给……打瞎了……”

刘靖初急忙给郁桐打电话,但阿伊说:“没用的,警察打过,我们也都打过了,但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她家里没人,警察还问了她宿舍的同学,她们说她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去住。你说她会去哪儿啊?”

刘靖初又急又气,差点把手机砸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阿伊又说?:“哦,还……还有一件事,那个……呃……警察还说……郁桐她妈妈,终于找到了……”

刘靖初又吃了一惊:“找到了?”

阿伊点头说:“嗯,找是找到了,可是……可是……已经……已经是尸体了……”

林晚的尸体在四天前就被找到了。她没有在曼谷,也没有被绑架,她是在江流下游数百公里以外的野地里被人发现的。

她已经死了。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也就是郁桐发现林晚失踪的第二天,当地就有人在江边发现了她的尸体。但那人不敢报警,因为害怕自己会有什么说不清的,惹上麻烦,但是他又不忍心看这个可怜的女人曝尸荒野,于是就挖了个坑,把她埋了。

最近,当地连日的暴雨冲垮了山泥,林晚的尸体重新露了出来,被经过的几名登山客发现了。

当地警方几经调查,在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以后,就把尸体运送了过来,交给了本城的警方接管。

法医经过初步的检验,发现林晚并不是溺死的,而是死后被人抛入江中的。她的身体还遭到过猛烈的撞击,有体内出血的现象,极有可能那才是她死亡的原因,而进一步的分析报告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昨天上午,郁桐给刘靖初家里的冰箱补充了食材,又帮他收拾了屋子,还洗了衣服,正在因为那些小暧昧而娇羞窃喜的时候,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其实她有喊过刘靖初,她还是害怕,想要他陪她,可他那时睡得昏昏沉沉的,根本喊不醒,于是她把心一横,决定自己去警局。

一路上,她按着狂跳不已的心告诉自己,这次很有可能也是一个乌龙,妈妈明明在曼谷。

可是,到了警局,经过多方辨认,林晚的钱包、剩余衣物,还有她的结婚戒指,以及她的体型、身体特征,还有耳骨、牙齿的对比和电脑容貌修复图,种种结果都显示,没错,那个人就是林晚。

林晚没有在曼谷,她一直都躺在冰冷的地下,躺在腐臭的泥土里,她的身体已经不完整了,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到警察都劝郁桐:既然证实了,就别看了,等办完手续,你再来领走她的遗体火化吧。

但是,郁桐偏偏跟上一次不一样了,她要看,坚持要亲眼看一看她的妈妈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就看了一眼,然后就因情绪激动而昏过去了。

郁桐昏迷着被送到医院,刚到医院她就醒了,挣扎着爬了起来。医生要她留院,但她不肯。她觉得自己身体软绵、脑袋发晕,害怕睡美人症又会因为情绪不受控制而发作,走的时候还拿了一个一次性针筒。坐在出租车上,难受的时候她就用针尖扎一下自己,一直到车停在唐为大厦楼下。

抬头望着面前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她整个人都比之前清醒了不少。那种清醒有点像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掉进了盐罐里,盐糊住了伤口,剧痛感撕裂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想不清醒都难。

这时,她才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也许唐柏楼早就走了。但是,既然来了,她还是决定上楼看一看。

正巧,唐柏楼还在办公室里,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的心腹,无话不说的那种。

郁桐本来还担心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路上都在设计自己要怎么跟唐柏楼周旋,但是,到了办公室门口,她发现完全没有必要了。因为那个时候唐柏楼正好也得到了林晚被找到的消息,刚挂掉警方的电话,房间里的那个眼镜男问他,郁桐如果知道自己受骗了,会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唐柏楼冷笑着说:“放心吧,罗起航的出入境记录我已经找人修改了,那丫头手里没有任何不利于我的东西了。至于她嘴上怎么说,都只是空口说白话,起不了多大作用,我还能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影响?而且,我要堵她的嘴,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嗬,我唐柏楼是什么人?”

他又说:“一部手机就把她骗了,呵呵,你说说看,当孝子有什么好?”这句话背后其实还有深意,但这时郁桐还听不出来。

眼镜男又说:“但是,唐太太现在被人找到了……”

唐柏楼瞥了对方一眼,说:“哪来的唐太太?”

男人扶了扶眼镜,说:“是。我的意思是林晚的尸体被找到了,怕不怕……”他再次欲言又止。

唐柏楼笑着说:“水里泡过了,土里也埋过了,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留下什么啊?怕什么?而且,她真的是自己死的嘛,跟我有多大关系?她还害我没了我最爱的跑车,我现在还心疼着呢。”

郁桐就站在门外,深棕色的双开门没有完全合拢,中间留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唐柏楼的嘴脸和声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冲击着郁桐的视觉和听觉,她握着针筒的那只手开始有点发抖了。

真相是从唐柏楼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林晚回别墅拿项链的那天,当她抱着她从主人房里强抢的文件袋撒腿逃跑的时候,唐柏楼一直开着车在后面追她。中间有一段,唐柏楼追丢了,后来好不容易又看到了林晚的身影,他就立刻狂躁地开车冲过去,把车子一横,挡在了林晚前面。接着他就气势汹汹地下车抓住了林晚,把她强行塞进了车里,油门一踩,车开得飞快,她想逃都不敢了。

一开始,唐柏楼并没有察觉到林晚有丝毫的不妥,他只想拿回他的文件袋,并且跟林晚好好地进行一番谈判。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事情就在林晚上车后不久发生了。

林晚忽然吐血了。

迅嫂看见的文件袋上的血就是从林晚嘴里吐出来的。

当时,唐柏楼吓了一跳,问林晚怎么了,林晚才说,刚才她慌神乱跑的时候被一辆出租车撞了。可是,被撞之后她又爬了起来,一来还想着要躲他,二来,除了感觉肋下有点疼以外,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太大的问题。她本来还想先去十八楼找人求助,但慌乱间找错了路,绕了一个弯,结果导致她还是被唐柏楼追上了。一吐血之后,她这条命就好像去了大半。

最后,林晚死在了唐柏楼的车里。

唐柏楼为了置身事外,把林晚载到了江边。他把尸体从车里抱出来,放到江边的大石头上。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两条腿更是抖得站不稳,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头就能看见林晚还未合上的眼睛,还有她嘴角糊着的已经半干的血迹。他吓得往后一倒,跪坐在大石头上。

他就那么跪坐着,愣了好久,不停地深呼吸,一点一点令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慢慢地爬近林晚,伸出发抖的双手去推她。他只要再用一点点力,让林晚再向前挪动半米,她就会滚下那块石头,掉进滔滔的江水里。但是,他停了一下,把手移向林晚的眼睛,在她的眼睛上抹了一下,让眼睛闭上了。然后他又觉得她半张脸都糊着血的样子很难看,又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把血擦了。把脸弄干净以后,他甚至还为林晚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有衣服。

做完了这些,他打量着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狰狞的林晚,这才把她推进了江里。

尸体掉进江里的时候,“扑通”一声,很轻,跟那一带响亮的水声相比,简直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唐柏楼又在江边坐了一会儿,保持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最后,他又笑了。

他用那块给林晚擦过血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把手帕朝江里狠狠一扔,慢慢地走回了车里。

坐在车里,他把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文件袋拿起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摩着。

文件袋里装着一个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他才那么紧张地非要把这个文件袋抢回来。而现在,无论林晚从这里面看到了什么,他都不必再对这个女人费一分心思了。死人是最好的守密者,没有什么比林晚的死更能一了百了的了。这样一想,他甚至有点庆幸,觉得是老天爷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唐柏楼回到别墅,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身体泡进热水里的时候,他想,江水一定很冷吧?

后来,他把他当天开着的红色跑车送去清洗了,但还是觉得不自在,索性就卖了,又重新买了一辆。这次这辆车是白色的,白得像雪,是最纯净的颜色。

当时清洗跑车的时候,员工在副驾驶座下面捡到了一个手机,他去取车的时候,他们就把那个手机还给了他,那就是他后来给郁桐的那个手机。

真相大白的时候,郁桐再也不需要针筒来给自己提神了,办公室里两个男人的对话比针筒还锋利百倍,一下一下地扎在她心里,扎得她鲜血淋漓,让她失去了理智。当时,眼镜男正好出来了,唐柏楼还坐在办公椅上抽烟,吞云吐雾

间,他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影子晃过,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头上就轰地砸下来一个花瓶。“哗啦”一声,花瓶在他的头顶爆裂,一地都是白瓷,他蒙了。

这天,唐为大厦从高层坠落大块的窗户玻璃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玻璃窗是被郁桐推倒的装饰架撞烂的。有一些玻璃掉到了楼下,还有一些就落在窗边的地上。郁桐发了疯似的追着唐柏楼打,唐柏楼还手了,可是一个失去理智和一个理智尚存的人拉扯,前者总是比后者更能豁出去。

就在保安听见异动匆匆赶来的时候,郁桐再铆足了劲儿踢了唐柏楼一脚,那一脚正踢在他的膝弯。他单腿忽一失力,正好又被烟灰缸绊了一下,往前一扑,扑倒在了地上。那地上都是玻璃碴,他脸朝下,正好就有一块竖起来的玻璃不偏不倚地扎到了他的眼睛。他痛苦的惨叫声吓得门外的保安直哆嗦,保安冲进来,只顾得上扑到受伤的唐总身边,郁桐撒腿就跑了。

她不是不记得警察还跟她说过,要她两天后再去警局办完剩下的手续,领走她母亲的遗体,可是,她不敢去了。

当即,刘靖初到学校去找了郁桐的同学,想向他们征集意见,寻找线索,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又想起林晚失踪的时候他陪郁桐去拜访过几位长辈,他们都是林晚的朋友。他只好凭着记忆又找了那几个人,但大家都说没有见过郁桐。最后,服装工作室那边他也打听过了,同样毫无所获。

有一天晚上,他刚回到家里,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里有粗重的咳嗽加喘息的声音,对方说话阴恻恻的,一开口就带着一股狠劲?:“刘靖初,郁桐在哪里?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吧?”

刘靖初眉头一皱:“唐柏楼?”他的声音很好辨认。

唐柏楼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郁桐到底在哪儿?别以为她能躲得掉,除非她可以躲一辈子,一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刘靖初,告诉你们,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刘靖初根本不想和唐柏楼废话,揉着眼睛,淡淡地回了他一句“随便你”,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他倒在沙发上,环视屋内,看见电视机旁边的一幅向日葵蜡笔画的时候,突然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她会不会在那里?

蜡笔画是安澜院里一个名叫桃酥的小女孩送给刘靖初的。安澜院里面,一到天黑就变得很幽静了,有一些人的睡觉时间甚至就在《新闻联播》结束了以后。也有一些人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窗口看着天空发呆,或者听着电视节目的声音打瞌睡,或者什么也不做,就一动不动地坐着、躺着。

安澜院里的人,年长的和年幼的大多都是孤寡无依的,而年轻的,则是身体有缺陷或者患病的。他们无论是外向还是内向,积极还是消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喜欢谨守着自己的小世界,把安澜院当成一方与世隔绝的净土。在这片净土,他们哪怕什么也不做,内心也有丰盛的满足。

刘靖初独自一人走在这方净土上,脚步声很清晰地一路沿楼梯向上,穿过了一条满是凌乱墙画的走廊。

到了走廊转角的那间房,他看见门缝里还透着光。他敲门,门里面传出一个稚嫩的女童的声音:“不开,睡觉啦!”

刘靖初说:“桃酥,开门,是初哥哥。”

六岁的小女孩桃酥高兴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兴冲冲地把门打开?:“是初哥哥!”

刘靖初摸了摸桃酥的头,问她:“桐姐姐在……”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窗边立着的人影。

郁桐回过头,跟刘靖初四目一对,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郁桐还是让刘靖初开车带她去了江边。那个地方叫浅水滩,平时人迹罕至。浅水滩的水很深,水流很湍急,听唐柏楼说,他就是在这里把林晚的尸体抛进江中的。

郁桐下车走到水边,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她朝前走了几步,感觉到江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脚背,灌进了她的鞋子里,她的脚变重了,走起来有些吃力。她又往前走了走,水位就到了小腿处。

刘靖初还在调整车头的位置,想把车头灯当照明灯用,尽量覆盖到那片江滩。他突然看见那团黑乎乎的人影缓缓向着水深处移动,吃了一惊,急忙追过去拉住她:“郁桐,你干什么啊?”

郁桐缓缓地说:“这水真冷啊!”

刘靖初命令道:“回去!到岸上去!”

郁桐站着没动,说:“她就是这样走的吗?她一定很冷、很痛、很恐惧吧?她那时一定很想我。”

刘靖初再次下令:“别去想这些!来,跟我回岸上去,要不然就别在这儿待着,干脆回去!”

郁桐抿着嘴,乖乖地跟他走回岸边:“我回哪儿去呢?唐柏楼已经报警了吧,连警察都在找我。”

他不无责备地说:“你现在知道怕了?”

她说?:“大多数时间我连手机都关机了,因为担心会被跟踪。我在想,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我,那一定是你。”

他不无心疼地说:“谁让你那么冲动的?”

她一脸倔强地说?:“其实,我不怕。他告我吧,报复我吧,我都不怕,我也不后悔打了那个人渣!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妈妈就要在这冰冷的江水里泡着,要在那肮脏的土里埋着?鱼要吃她的身体,虫子也要咬她的身体,她现在都面目全非了啊!可是唐柏楼呢?他凭什么每天还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竟然没有一次有人收拾得了他!那就我来啊!”

刘靖初说:“为了唐柏楼那种人搭上你自己,不值得。”

郁桐摇头:“值得,值得!一想到他当时惨叫痛苦的样子,想到他没了一只眼睛,我就觉得值得!”

这时,江风一吹,两个人湿透了的半截小腿那儿都传来一阵沁骨钻心的寒意,郁桐打了几个哆嗦。

她又望着漆黑的江面,喃喃地说着,像是在询问谁:“值得的,对不对?不管以前我做过什么,以后我要做什么,那都一定是值得的!”

刘靖初隐约觉得郁桐话里有话,正想问她,她就已经把手拢在嘴边,向着江面大喊了起来:“妈妈,你听见我喊你了吗?我是桐桐,我来找你了,你跟我回家吧……妈妈,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们回家吧!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妈妈,我想你,我好想你啊!妈妈,你为什么就不要你的桐桐了?你回来啊……”

江水哭了,江风哭了,江边的石头和荒草也哭了。但是,郁桐没有哭,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一遍遍地喊着,喊到嗓子都要哑了,喉咙像干了。渐渐地,她开始觉得全身乏力,两条腿也有点站不住了,于是她坐在了地上。

刘靖初见她呼吸急促、眼睛微闭,担心她情绪激动使得病发,劝她说:“郁桐,别这样了。”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把全世界最好听的话全说出来也抵消不了她心中的痛苦。

她喘着气说:“我没事,你放心,这个时候,我是不会有事的。”她又说,“我只是觉得很累,太累了……这几天我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我担心警察找到我,担心唐柏楼找到我,又担心你不来找我,还担心你就算来了,可能我睡着了,我们会错过……”

她挽着刘靖初的胳膊,慢慢地仰靠进他怀里,说:“没关系的,我想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跟唐柏楼之间还没完呢!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刘靖初说:“我们先回车里。”

郁桐任由刘靖初抱起她,只管继续说:“刘靖初,我……我手上有东西啊!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帮安澜院整理档案,有一个盒子……主人叫郑希……那是个私家侦探,你还记得吗?”

刘靖初小心地往回走着。

郁桐说:“呵呵,什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什么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呢?……”她呢喃着,声音很轻,像随时都要消失似的。

刘靖初问:“你在说什么,郁桐?”

她说:“唐柏楼以为我妈妈死了就没人会知道他的秘密了,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秘密了。”她又说,“我也没有想到,我躲到安澜院来,竟然还会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唐柏楼根本不是唐舜的亲生儿子!唐舜也从来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公司给他,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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