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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奚何必轻于五羖皮邪”——祖纳
武乡县官署附近的临街“青楼”——晋代的官方酒店之中,李廿正跪坐在二层雅室的承尘下,背倚屏风,衣大袖戴小冠,和几个豪强大户边饮酒边侃侃而谈,聊如何行散服丹,他新纳的小妾年方十四,正生涩地挨个给豪强们斟酒。
“服食之事,上则丹砂,次则金银,再次诸芝、五玉、云母、雄黄,再以产自颖川少室山的天雄乌头汁为引,就算是中下之品,服之亦能令毒虫不加,猛兽不犯,恶气不行,众妖并辟!若是上品……”
李廿正在讲洛阳高门士子是如何服用神经性毒素“乌头汁”配合重金属来获得刺激感的趣闻,众豪强正听的入迷,就听得楼下一阵嘈杂喧哗,人嘶马鸣之声,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不知是谁在闹事,打扰老子兴致。”李廿新妾的兄长当即按刀而起,准备拉开门去一看究竟,就听到门外家奴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能进来,里面正在......”
“老实站好,反抗者按通贼论,格杀勿论!”
门旋即被人一把拉开,二颗血淋淋的首级滚落进来,吓得李廿小妾捂脸大叫,正欲缩进李廿怀里,却被他一把推开。
李廿定睛一看,分明是自己两个家奴的大好头颅,脸色陡然一变,但随即恢复正常。
门外的几个李氏家奴皆已咬牙切齿,抽刀刃在手欲反抗,却被康矛、李阳带人持刀剑弓弩逼在墙角不能动弹。
“对不起,让诸位受惊了,我等执行公务,欲问李少郎一件事而已,不干在座诸位事。请李少郎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伤了和气。”
上衣血污未洗,靴上全是烂泥的康朱皮端着强弩走进屋内,在洁净光滑的席上留下点点黄斑,弩箭依旧毫不客气地对准了李廿的脑袋,方光、康温汉握紧白刃分立左右。三人面色皆冷似寒冰,杀气外露,屋内众豪强一时便安静下来,李廿的妾兄也收刀悻悻地坐回原位。
“不知康君子如此急切,又杀我二位家人,所为究竟何事啊?阿清,帮我调下凭几。”
李廿第二次被康朱皮拿弩机瞄准脑袋,却面露笑容,言语和悦,还指挥妾室调整了身后凭几的位置,让自己靠的能更舒服点,只是小妾已然被这场面骇的身如筛糠一般颤抖,手指都在男人腰后的凭几上打滑,半天都动不了分毫,急得是眼泪婆娑。
“此人说他奉郎君之命去强掠本县县民,士家杜一的小儿杜胙之妻为婢女,是真的么?”
康朱皮喝令把被俘的李氏家奴拖上来,掷到室内。那家奴被五花大绑,一路上被打的鼻青脸肿,鲜血横流,在地上如只虫子一般挣扎哀鸣:
“郎主救我,郎主救我啊!”
“怎么会有这种事,康君子、方贼掾莫非搞错了?我这几天白日黑夜都在练习骑射,组织大户豪右讨论抗贼之事,并不认识什么杜一杜胙,更不可能去强取人妇作婢女,这是天大的冤枉!在座诸君都可为我作证。阿清,别调凭几了,撤去屏风,打开窗户。”
李廿对答如流,面色红润如常,小妾手忙脚乱地推开屏风,打开窗户,让山风贯入屋内,伴随而来的还有楼下百姓的叫好声。
“不对吧,好像本月一日夜,李少郎斩乔贼伏利度的时候,就是在那杜老兵家中吧。方贼掾,再弄两个浮萌上来。”康朱皮抬着强弩的手臂丝毫未松懈,双眼死死地盯住衣带飘飞,看上去仿佛翩翩公子的李廿,依旧是当作面对山中的花豹,丝毫不敢松懈。
旋即又有两个浮萌滚入屋内,在席上大呼小叫,用头指着先前的李氏家奴,叫喊起来:
“都是这家奴喊我们去的,不是我们主谋啊,胡阿爷、方阿爷饶命啊!这狗奴说是李郎君让他干的,事后赏我们一人一百钱!”
“我李廿对皇天起誓,绝不知晓此事。我当时是在你说的杜老兵家杀了乔伏利度,可并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啊!之后更是忘得干净,不是康君子提醒,我还记不起来。”
李廿起身,语速略略加快,在康朱皮弩箭所指下缓步踱过窗边,看到楼下县民云集,对着几个垂死的浮萌扔各种小石子、烂叶子,大声咒骂着,又对看管浮萌的县吏大声叫好。
由于县民聚集,康朱皮所辖的小帅周曷朱、支禄已带数十名羯胡义兵来维持秩序。持矛携弓,如狼似虎的羯胡把青楼的出口围得是水泄不通。
“呵,所以按郎君的意思,是这家奴伪托郎主之命而肆意自为,私掠良人为婢,又自行决定当街侮辱贼掾,持白刃拒捕咯?”康朱皮冷笑着。
“正是!”李廿言语甚是恳切,转而脸色陡变,像厌恶极丑恶之物一般以扇掩鼻,用脚猛踢地上的家奴:
“狗奴,你怎么敢在武乡危急之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敢说是我的命令,真真气死我了。
先尊是京兆大侠,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曾做过半件坏事,并以此勉励我也要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薄望。我十一载来日夜不敢忘先君教诲,怎么家中会生出你这样的狗奴?”
说着,李廿狠狠地踹着那家奴,只一脚就踢在他胸前剑突上,家奴当即闷的说不出话来,面容扭曲地在地上抽搐。李廿又主动对康朱皮行了一礼:
“康渠帅,我是真不知这狗奴胆大至此,家奴不教,是我做主人的过失,请把他交给我施以家法。”
“不,既然郎君不知道此事,不知者不罪”康朱皮摇摇头,却没有放下手中弩机:“那这就并非郎君家事,与郎君无关,我自会处理,打搅了!”
李廿一瞬间微微皱眉,随即恢复正常:“有劳康渠帅、方贼掾为国奉法,来,阿清给我倒杯酒,我敬各位义士一杯!”
“免了,是我打扰少郎的雅兴了,恭喜李郎君洗清冤屈,告辞!”
康朱皮和方光收起兵刃,抓起地上躺着的几个厮,带人退出了青楼,只留下满地狼藉。靠在屋内角落的豪强大户这才长舒一口气,李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的怨恨,转而和颜悦色地招呼门外的家奴和青楼的酒肆进来收拾屋子,继续酒宴。
县城门楼上,几个浮萌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家奴还蜷缩在地上没缓过气来。康朱皮不为所动,找来几张麻纸,请李政在上面写上“掠人拒捕,视为群盗通贼,当场捕获,即刻处刑,以儆效尤”的字样,贴在浮萌和李廿家奴的身上。
“方贼掾,你是吏,那就请你来执行。一会我们再去和百姓讲讲本案缘由。”
康朱皮请方光找来五根绳索,一头拴在垛口上,一头套在那几个“贼”的脖子上,系了个结实的死结,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强拉硬拽地抛下城墙,接着又把之前杀掉的一个人也栓上绳索,挂上城墙。
城墙上的十一具尸体引来了县民的指指点点,康朱皮和方光又不厌其烦地为围观群众讲解了本案的发生过程,“什么是群盗?什么是通贼”,“什么叫露刃拒捕?”,“干了这些事有什么后果,为什么要把他们挂在墙头,而不是别的处理?”。
百姓原本只是当县中要讨死几个胡作非为的流氓浮萌子,现在听康朱皮和方光事无巨细讲解一遍,皆点头叫好,表示支持与理解。
于是从今日起,县中义军往来巡逻时,县民望之皆面带敬畏之情。而那些浮萌与新来避难的无业流民则谨言慎行,再不敢在县中造次,生怕被康朱皮和方光逮住给那十一个倒霉鬼陪挂。
入夜,因为康朱皮所部在护门寨两次攻防战中伤亡不小,需要及时休整,李始之和李道之主仆二人便主动提出替康朱皮看守三日护门寨。
于是,康朱皮这夜便在李政借他的屋子里休息,靠在米薇做的简易火坛边上,借着黯淡的光线看笔记,看累了就去摸摸小猪瓦沙甘紧巴巴的肚子,看着小黑猪翻过身打呼噜,以此为乐。米射勿在屋内卧榻上养箭伤,米薇给弟弟换了药后过来聊天:
“听说郝散正在全力攻打郡城,每日攻城十几次,尸体都填满了壕沟,城门易手数次,你说这援军怎么还不到?”
“屋子不隔音,不讨论军情。”康朱皮示意米薇噤声。
米薇撇撇嘴,突然想起件事,轻声用粟特语问道:
“阿弟,虽然按晋人的律法,奴婢犯罪主人连坐,但你可千万别以为握住了李廿的把柄,他李廿就是判了死罪,也可以拿黄金去赎。家奴犯法对他来说更只是件胡麻大的小事罢了。”
康朱皮也低声回答:“多谢提醒,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借机敲打敲打他,让他少给我找事做,也别去寻杜老兵的麻烦。”
“没错,那十一个人会警告县里的其他人,少一门心思的给李廿当徒附。”米薇赞许着,但是又提醒道:“但你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对手,老巫师秀支羯利,他可是会巫蛊诅咒之术,我担心他近期行什么邪法来对你我不利,以找回颜面。”
“天下哪有靠诅咒把人咒死的,”康朱皮不以为然地答道:“不然还练兵做什么,找十万个巫师每日扎人偶行诅咒,那力量肯定大的不行,把敌人的王侯将军都咒死,不就天下太平了?”
“你别瞎说,那诅咒肯定还是有一定用处的,不然怎么晋人和我们都害怕呢?我知道有些巫师是真的有邪术,沟通了曼纽和白魔的力量,能用毒蛇、蝎子、毒药来下咒。俗话说的好,远行的商人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否则永远都不用提心吊胆。”
米薇还要讲解,小猪瓦沙甘突然从康朱皮乱摸的手中翻身站起,绕着女主人“呼噜呼噜”起来。
“乖宝宝饿了?”米薇找来剩着饼渣的食罐,准备给瓦沙甘加餐,瓦沙甘却跑的越来越急促,又绕着康朱皮转悠起来,呼噜声越来越大。
“吵着你了?天蓬元帅?”
康朱皮刚准备再盘一会“战神”小猪,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康米两人
面面相觑,随即一起趴在地上,耳朵接地,果然听见有好几个人正在缓步靠近,还有铁器轻微磕碰的声音。但窗外是一片漆黑,对面没点火把,纯粹摸黑过来的。
康朱皮想到了前几天郝度元的夜袭,而米薇想到了她跟随家族途径西域时遭遇过的各种马匪。
小猪对着紧闭的大门外,开始发出抵触的呼噜声,似乎闻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
康朱皮有些后悔,现在穿盔甲肯定来不及,喊不住在附近的康矛也容易打草惊蛇,因为现在敌情完全不明,连谁要害他都不知道。唯一可以仰仗的是蹶张弩上好了弦,就放在墙根处。
没时间了,现在的每一步抉择都决定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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