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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角声一动胡天晓(五)(1 / 1)

立你做皇帝!你若做皇帝呵,多敌行,俺做前哨,但掳得美女妇人,并好马,都将来与你!野兽行打围呵,俺首先出去围将野兽来与你!——《蒙古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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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朱皮一箭射出,直扑左贤王宇文丘不勤,紧接着其他亲兵举弓齐射,霎时间十几根羽箭激射,一个鲜卑亲从见状立刻侧身飞扑,企图撞开左贤王,或者替他挡下这些箭。

三根箭矢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这人的面庞,他大叫一声,坠落不起。

事发突然,其他的亲卫下意识地挥舞武器,打掉了其他的箭矢,只有康朱皮的那一发弩箭,来的过于迅猛,以身相代的鲜卑亲从都没能拦下,而是直接射中了鲜卑左贤王。

威力巨大的三棱箭头撕开了宇文丘不勤的盔甲,劈开皮肉,深陷入骨,堂堂鲜卑左贤王刚入关没一天,觉都未睡好,警惕性尚可的他还找了替身,结果真身仍旧没逃过这一弩箭,当即伏倒在马背上。4

“中了!我中了!”2

为了突袭,康朱皮没来得及瞄准,只照着对面抬手就是一弩,根本不知这箭准头如何,是否击中要害,能否要左贤王的性命,只听得对面一阵惨叫,当即不管不顾,回首大叫:

“索虏伪左贤王已被我射杀,儿郎们随我上啊!”

亲兵齐齐发了声喊,机灵者当即亦用乌桓话大叫“左贤王已死”的口号,列开阵势前来踹阵,先驱自是准备良久的康矛,他驱着数十匹马为前锋,趁着鲜卑兵一时失神后望,查看左贤王伤势的空挡,狠狠地朝阵线扑来。

马本胆小,见到障碍便会本能避让,见到刀枪锋芒又会惊恐,本不会来硬撞,奈何康矛带着人持矛与火把从后驱赶,硬是强让它们去撞鲜卑阵线,场地又逼仄,马匹避无可避,这几十匹数百斤的骨肉牲畜只能不情愿却又势不可挡地拢到一处,狠狠地砸到了原主们身上。

霎时间人喊马嘶,车扬马翻,纵使一丈八尺的拒马步槊,也扛不住整头战马从正面撞上来,或弯折,或断裂,碎杆与断矛落了一地,被上百只马蹄踢来踢去。

纵使步槊无碍,使用者却挡不住马匹硬撞,纵使是全身披挂铠甲的精兵,结结实实挨上一记马撞,也会如秋叶般飘散出去,非死即残,更兼马鞍边挂着长矛,如猛兽的獠牙,借着马力就轻而易举地把人生生贯穿或戳倒。

惊马横冲直突,那些充作临时工事的毡车亦扎得不牢靠,霎时间就被撞开,鲜卑人的阵线被直接面临撞击的那一部分再也无法维持,霎时间崩坏溃散。

康朱皮等人抓住机会,猛催战马,穿过散乱的毡车与马尸组成的障碍,势不可挡地突入鲜卑的圆阵当中,对着晕头转向的鲜卑兵们枪戳刀劈。

这块的鲜卑兵挨了马撞,已是伤亡惨重,附近的鲜卑兵则被溃散的同袍冲挤,长杆兵器交缠磕碰,人聚在一团互相踩踏,纵有百般武艺,皆无从施展,只能任由康朱皮的骑兵任意驰突砍杀,机灵者抱头鼠窜,悍勇者反而自相践踏绊脚,被矛戳,刀砍,马踏,死得毫无光彩。

“休要走了一个!儿郎们,随我去割左贤王首级!”

康朱皮疾呼催战,反手一矛刺中一名仓皇逃窜的鲜卑兵的脖子,只是用力过猛,戳得太深,连枪旗都磕掉了,一时拔不出来。

这时他看见火光中,几个魁梧长大的亲兵正掩护带伤的左贤王,或抬或扶,强行掩护他撤退,一骑前头牵马,几人持盾围住左右,另有数人,以先前那骑白马、穿精甲的鲜卑武士为首,见康朱皮等骑靠拢,便不顾一切持矛舞刀来斗,想拖延一些时间。左贤王则正捂着右肩,动作迟缓,即便相隔有二十多米远,康朱皮也能看出宇文丘不勤负伤不轻,极为痛苦。

“阿矛,四甲,速去取那中箭者的首级!”

康朱皮当即弃矛,准备换兵器,呼唤亲兵队上去厮杀,几名鲜卑骑大声怪叫已然靠近,只见那骑白马者先是抬手分鬃一箭,便射中了康朱皮身旁亲兵的咽喉,随后左手挂弓,右手取下挂在肩膀上的骑矛,与迎上前的康矛对冲,只一合就隔开了康矛的骑枪,顺势一挑直戳咽喉,亏得康矛躲闪迅速,只挑飞了盔顶的雉羽。

另几个以死相搏的鲜卑亲卫亦是在混战中,靠着多年的实战经验与武艺,硬生生挡住了冲上去的康朱皮亲兵队。这地方太狭窄,狭窄,难以回环厮杀,战马速度在一轮对冲后已然慢了下来,康矛与那鲜卑白马将几乎就在大帐前面尺寸之地,手持长兵对打起来。

其他方向的鲜卑亲卫也在混乱之余重新聚集,康朱皮急令更多的亲兵去冲击,不让鲜卑兵整队,自己则按李始之、王梦教的骑战用短兵法,兜了个小圈子,绕到鲜卑白马将的左侧,挥刀照着他的后背劈去。1

骑手的左手边最是薄弱,白马将又要应付康矛,又要还击康朱皮,只得用力躲闪避让,第一下便未挡住,被康朱皮一刀砍在保护脖颈的铁盆领上,金铁交鸣碰撞,奈何甲厚而无损。

白马将抬

手隔开康矛握杆将槊作棍的一击重劈,自是抓住枪尾,身躯半扭,朝侧后方的康朱皮一枪砸来,重骑矛带着风声,势大力沉,一下就砸得康朱皮握不住刀柄,把这口宝刀砸落泥中。

击落康朱皮的兵器,那白马将杀得兴起,又回身去斗康矛,只见他双手持握枪杆后段,左右击刺,唯靠双脚控马,便把康矛压得只有招架之功,未有还手之力。

见康朱皮与康矛均吃紧,那边好不容易杀了当面之敌,正欲追杀左贤王的张甲只得弃了目标,转而回身,取弓在手,一重箭正中鲜卑将所乘白马的后臀,白马吃痛乱跳,鲜卑将只得单手握矛,另一手去拉缰绳,想控下战马。

康矛趁着鲜卑将控马的时机反击,把条长槊当棍横斩,只见尺长的槊刃寒光一闪,将那马腿扫断,鲜卑将赶紧丢了手中枪,在马失前蹄的一刹那滚倒在地,缩紧脖子,靠厚重的肩甲先着地,卸去了落马的冲击力,又避开马蹄的践踏。

在地上滚了数圈,这鲜卑将立刻爬起身,朝着他那瘫倒在地的坐骑扑去,鞍边还挂着一柄双手长剑和骨朵锤,鲜卑将伸手便要拽住剑柄,欲拔剑再做抵抗。

张甲搭箭又射,这一箭击中鲜卑将的后心,只如蚊子叮龟壳般,箭头被铠片直接弹开。那鲜卑将穿的是一套好硬铁札甲,不仅甲片上贴金错银,极为华丽,而且防护严密,盆领护住脖颈,甲铠遮住胸腹,保护胳膊的则是筒袖铁铠,整个上半身几乎密不透风,更兼甲片坚韧,这种近距离不带马匹动能的枪刺箭射,根本奈何不了这套铁壳子。1

康朱皮丢了矛刀,但他在马边还挂着一件武器,那是根连枷棒,与农民打谷用的不同,木柄不长,仅二尺有余,方便单手握持,一条铁索与枷头相连,而为了提高杀伤力,枷头直接是用一枚铁骨朵锤制成。康朱皮取连枷在手,策马往前踏出两步,借着坐骑前冲的力量把连枷抡得虎虎生风,从上抡下,骨朵如砸谷粒般落在鲜卑将的后脊梁上,把他砸得扑倒在地,康矛策马过来补上重重一矛,把鲜卑将右手心钉在地上。1

白马将吐着鲜血,兀自咬着牙,用左手尽力去摸自己的骨朵,面对这硬茬,康朱皮喝骂着,又挥动连枷,对着白马将的后背一通乱砸,打的甲片都凹陷了,张甲也抽刀过来,与康矛合力把这鲜卑将按住,才枭下首级,总算是结束了战斗。

接着,剩下反抗的鲜卑兵亦被统统杀散,而凭着那些鲜卑兵的拼死阻拦,宇文丘不勤已经跑得没影了,营寨里的大火越烧越旺,到处都是燃烧的穹庐与毡车,那杆山字大金纛亦被推倒,这上千鲜卑兵已然大乱,溃败之势不可抑制。

王梦、康武等人还欲强逞马力,继续追杀,便被康朱皮喝止。

“穷寇勿追!容他们回去给单于通风报信,打扫完战场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金银珠宝什么的都不要,就要好马与盔甲,能带走一些是一些!阿爪,你负责警戒。”

浑身激战后的烟尘与血污的康朱皮捡回钢刀,咬着牙,命令赶紧把这几个鲜卑精锐的铠甲和坐骑都收缴了,毕竟打得苦,就不能白来一趟!

“阿矛破阵有功,这套好甲到时就给你了,弓和枪归四甲,只可惜这匹宝马,带不走了。”

康朱皮走到白马旁,那匹骏马已然腿折,一个劲地伏在地上,朝着主人的方向打响鼻,深感可惜的康朱皮拽下鲜卑将的双手佩剑,抽刃出鞘。

只见这口鲜卑将临死前都没拽出的长剑甚是精美,剑身长约四尺,剑柄则长近二尺,从尾至尖,足足有一米四左右,白玉作剑璏,明珠饰剑首,玳瑁制剑把,琉璃嵌剑格,黑漆剑鞘配翠羽,精钢铸剑身,只抽出一尺许,剑芒便如寒泉涌动。

但这剑精美华丽之余,还非常奇怪,柄并不是传统常见的中原汉剑式样,而是呈一个英文字母的“d”型,加了一个钩镶般的盾型铁护手,康朱皮试着双手持握,那护手盾便可完全保护一只手。1

“好盾镡,好长剑!”

康朱皮嘟哝着,几乎是爱不释手,他没想到穿越回来,还能缴到当年虎豹骑里玩过的新手武器,他又翻动长剑,但见盾镡上纹刻了北斗七星,再观剑身,又瞅见有铭文二十四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将军降世,三气合一,耀如日月,太平永昌”

“切,也不知是哪个黄巾军将的藏品,辗转落到此处,鲜卑人能看懂么?”

康朱皮念完铭文,便把这口剑递给方光,说道:“这剑放你那,回去再分。”

“痛快,痛快!康帅,今晚杀得真痛快!还是康帅指挥好啊,我看索虏也不经打嘛,我等都赢一日了!”

王梦扛着马槊,牵着骏马过来,马鞍边挂了好几颗头盔都没去的首级,对着康朱皮喜笑颜开,康朱皮也笑着拍拍他肩膀,大声道:“华胥今日有功,我得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分你,是好马还是好甲,随你!”

“部大,部大,有女人啊,快来看啊!”

突然间,康武大

呼小叫起来,他正挑开丘不勤的大帐帷幕往里看,他话音刚落,大帐内就响起极其刺耳的尖叫声,证实了康武的说法。

“叫个屁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扒甲抢马,管什么女人,你管饭啊?你想干什么啊!信不信阿爷我一矛一个牛头人,管杀不管埋。”3

康朱皮撇嘴,心中暗骂康武没事找事,刚准备喊他不要浪费时间,多夺些战马才是要紧事,转念一想,女子能被宇文丘不勤带到这么靠近前线的地方,大概是他的珍爱妻妾,如果不是,更可能就是他入关以来掳的女子,那便不如放了,待在此处不太好。况且那丘不勤的大帐,或许还藏着些宝甲宝剑,可不能浪费了。

想到这,康朱皮便招呼着王梦等人一起,进帐看看。

“生活质量不错嘛,赶路累成这样,还要折磨奴婢铺地毯。”

康朱皮沾满血泥的皮靴踏上铺满大帐的驼毛毯,感觉十分松软,进而扭头打量着四周,倒是还摆着些生活用具,中原的漆器,西域的珠宝,草原的金饰,数量不多,种类却很齐全。屋里此刻止有两个女子,而康武已经一溜烟跑了过来,给康朱皮捧上一件金柄匕首和一把短弓,指着大帐角落说:

“部大,在那!东西我都缴了,包没事!”

白了康武一眼,顺着大帐里点的油烛,康朱皮望见其中一个女子,她年纪不大,当与康朱皮相仿,容貌还算俊俏,与桓真人水平差不多,上衣套着件宽大的锦袍,下身却换好了马裤,身旁还堆着些许金首饰,似正准备逃跑,可却无处可去,此时只得抱在一团,瑟瑟发抖,慌乱地带着哭腔说话。

这次大家倒是能听懂了,她在说不同于宇文部的鲜卑语,雁门鲜卑出身的康虎能直接翻译,意思是“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女郎放心,咱康帅既不杀穷人,更不杀女人!你长得俊,若是跟了他,岂不比跟那什么狗屁左贤王强的多,他都把你抛在这逃命去了!”

康武嘻嘻哈哈,接着像展示神像一般指着康朱皮:“放心,你跟咱康部大走,好酒好饭招待,康部大平常管的严,教我们都得明媒正娶,从不许玩了就扔,他肯定比我们还好,更是好儿郎,保你到时候乐,乐,乐什么?”

“乐不思蜀,你这文盲,部大都讲过几遍了?”康矛居然还来插一嘴。

“一群yin虫,打完仗没处泻火是不是,还好最大的那只阿禄不在。别人家的女人,我什么时候要过?”1

望着那小妇人更害怕了,只会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康武还立在那起劲,康朱皮在心里骂完,便无可奈何地指着大帐的存物,恨铁不成钢地喊道:

“瞧你把人吓得,还不赶快搜,盔甲好剑什么的,都带走回去分了,这才要紧啊!都愣着干什么!有这心思,还不如问问她有什么藏货!”

围观准备起哄玩闹的众亲兵赶忙去翻箱倒柜,康武见康朱皮不仅对头上生角毫无兴趣,还语气有些不悦,不禁有些委屈,一指旁边剩下的那个女子,嚷道:1

“部大,哪是我吓的,是她吓得!是她夺下的匕首与短弓,几乎要杀了丘不勤的妇人,这才吓得这女郎乱叫,我才进来查看,若不是我,这里可要少一个女人了!”

“少说两句吧,你大半夜手持白刃杀进来,不被吓着,那得是三郎的妇人才行。”

康朱皮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妇人,亦着胡装,端正地跪在不远处,自打康朱皮进帐,她就一直默不作声,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在听康朱皮等人用夏言夏音交流,所以康朱皮才没怎么管她,只当是婢女一类的人物。2

现在康朱皮才发现,她脸上的神情紧张而激动,突然间就伏倒在地,对着康朱皮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

“婢女不想今日复见王师啊!”1

“师可以,王就算了。”康朱皮嘀咕。

——

东方者物始牙出头,尽生利,刺土而出,其精象矛南方万物垂枝布叶若戟西方者天弩杀象,夫弓弩斧,亦最伤害之长也北方为镶楯刀,北方者物伏藏逃,镶楯所以逃身者也;刀者,小人所服,亦常以避逃以害人,非上君子之有也中央者,为雷为鼓为剑鼓亦五兵之长也,剑亦君子道德人所服也,亦五兵之长也。

——《太平经·五神所持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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