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适才她一直藏在暗处,看着军师对沈雁回的试探,想起沈雁回次次被宋姑娘折磨得咬牙切齿苦不能言,念着沈丹麒的好,忍不住多嘴,“军师,宋姑娘对沈雁回真是过了,再怎么说沈雁回也是我们的人。”再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公子自由打算。”庭沣略一思索,问道,“宋姑娘夸赞过紫红?”
分花沉吟道,“宋姑娘一向不喜我们进前,不过,倒是赞过一次。”分花回忆着,那是宋初刚来不久,还比较喜欢在院子里的花园赏梅,看到一身红衣猎猎走来的紫红,夸赞了一句,“此后还向两个侍女询问过此人,后来便未曾有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庭沣追问道。
“元宵前两日。”分花一惊,“军师,可有什么不妥。”
庭沣眼神复杂难辨,“你安心做事便好。”
夜幕四寂,踏入书房之人来来往往,未发出半点儿声响,一个个影子在朦胧的夜里,宛如行走的幽灵,鬼气森森。
庭沣慢步上前,候在书房台阶之下,出来之人看到他纷纷拱手致敬。站了许久,书房里的烛盏熄灭,大门悄无声息打开,男子稳健的步伐款步前行,似乎压着无尽负担,减慢了行动的速度。
“她可醒了?”龙承毅的声音极轻,仿佛一出口便会被寒风吹散,庭沣扑捉到一点儿回音,“宋姑娘醒了。”
龙承毅点点头,似乎有无数话想问,开口瞬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忙碌了一个下午,此时骤然无事,心里空荡荡的,立马便会被那张带血的容颜侵袭。
“公子,沈雁回如何处置?”龙承毅杀心已下,沈丹麒和辰天煞断无活路。
“念在丹麒的份上,饶他一命,好生伺候宋初。”一个武功不强,依附哥哥而活的人,对他并无威胁,即使有一天,即便知晓了他哥哥的死因,也翻不起风浪。
“公子,丹麒他……”庭沣想说什么,龙承毅并不听,“庭沣,你可感觉到我们周围多了几双眼睛?”
庭沣点头,自一日前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便有了,果然是安亲王,看来手下势力不凡。不管是不是沈丹麒透露,公子都急需要以此竖立威信,让属下们明白,背叛的下场是什么,也是给宇文乾一个强有力的回击,你能查到苏城,我也敢在你的地牢里杀人。
“你安排人护送宋初离开,”龙承毅淡淡道,“我倒要看看,你宇文乾有何三头六臂,既然你敢来,我便让你有来无还。”
杀意腾腾,庭沣自是兴奋不已,“是,属下对安亲王也是神往已久了。”
一艘渔船沿海而上,气候变冷,寒风飒飒。苏城以东与东胤接壤,边境驻扎东境大军。近年来,宇文和东胤时常小战不断,苏城自古来便是鱼米之乡,可惜战火不断,良民逃亡,除了驻军之地和中心之所,许多荒地废弃,了无人烟,断壁残垣记录这这座城池曾经的辉煌。
一个男人面容粗犷,一身粗布渔夫打扮,身材高大偏偏弯腰驼背,满是胡子的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一下岸,自有人上前,“哎,卖鱼的,快过来。”
宇文乾傻愣愣的看过去,配上那高个儿头,居然无甚违和感。手里提着个木桶,桶里的海鱼活泼乱跳,溅起水花,衣衫晕出朵朵小花。他咧开嘴一笑,粗着嗓子叫唤,“来啦!”
苏城码头,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简陋的马车到达苏城富商齐府时,刚还大呼小叫的管事儿扑腾从车里下来,跪在随车步行的高大男人面前,“主子恕罪,属下恭候主子。”
粗犷的男子此时直起背脊,似乎比想象中还高上许多,周身气势浑然天成,“起来吧!”
那管事儿方敢起身,见宇文乾这身打扮,“主子果然非凡,这破烂衣衫似乎都金贵不少。”
“齐林啊,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宇文乾身后,德全幽灵似得出现,拆台道。
齐林瞪他一眼,就要还嘴,身后激动的呼唤让他控制住了嘴巴,“主子!”齐府真正的主人齐沅大步流星而来,他身量和宇文乾不相上下,看上去像战场上的将军,而不是商人。说着就要行礼,宇文乾在外素来不讲究,“免了,和我说说查到的消息。”
齐沅拍拍脑门儿,回过神来,“对对对,主子这面请。”齐府占地颇广,苏城如今人少地多,江南的园林风格在此处毕现无遗,山水相交,亭台楼阁,各色景致脱不开清新自然。
门廊上雕刻着精致的镂空菱形纹路,精致绝伦,无一不美妙,少了京城建筑的大气磅礴,多了分江南女子的秀丽婉转。
合上书房大门,宇文乾在主位落座,德全立于他身后,齐府两人在下首坐下。熟知宇文乾的性格,齐沅开门见山道,“主子,龙氏在苏城的贼窝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盯着了,露出了马脚,相信他们现在已经在匆匆备战,准备反击了。此外,银杏跟着夫人的行踪朝东面行去,想来是要入东胤地界。”
宇文乾点头,“余下的事情辛苦各位了。”他看了眼德全,德全会意,自去备马不提。
在宇文乾秘密来往苏城之时,一辆寻常的马车出了苏城城楼,朝苏城之东奔去,快马加鞭,直到夜色降临才在一处破败的客栈落住。
马车停下,一个男子跳下马车,伸出手,掀开帘子,扶下一位病怏怏的女子,身后跟上六位劲装男子,即使穿着冬衣,也能看出鼓起的肌肉和高大的身躯。
如此阵势,也不过让人多看一眼,嘀咕一声,不知谁家的姑娘,居然走着蛇鬼不出之地。
苏城东禺,两国大军驻扎,人来人往俱是不怕死之人,多几个护卫护身,再正常不过,若是再往东走,人虽少了,队伍却更是庞大。
沈雁回一身华服,外面虎皮大氅一笼,那双斜飞的桃花眼往下一压,端的是风流倜傥。宋初一身白色狐裘,露出个病容十足的面孔,作小鸟依人状,俩人走在一起分外和谐。
“宋姑娘,此地偏僻,太阳落山了,将就歇息吧!”他压低声音,这虽是事实,可哪家老板愿听,更不要说苏城鱼蛇混杂,要是半路得罪了谁生出事端,总是讨不了好。
宋初点头,莲步轻移,身后六个男人分工明确,牵马的牵马,问话的问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未发现可疑之处,方松懈下来。
沈雁回倒是有些用处,一路下来打点不错,对宋初颇为照顾,连龙承毅亲点的贴身侍卫都高看他一眼。大堂里人不多,恰逢元宵前后,一切似沉冰还未化开。八人坐了两桌,角落处有个蓝色江湖客打扮的男子独坐一角,背对着他们,可以看见个悲怆的背影。
沈雁回仔细给宋初布菜,眼神四处看看,又归于原位。一天下来,虽坐在马车上,也是累极,客栈看起来不咋样,饭菜味道倒是不错。
又让沈雁回给那六人加了饭菜,自是一番情意不提。
夜色浓烈,客房里的呼吸声渐渐低沉下来,有客人辗转反侧,老床发出吱呀的声响,格外清晰。
二楼,一间客房门缓缓打开,等了半会儿,没听见声响,露出个脑袋来,一双眼睛在夜中分外出彩,左右瞧瞧,未发现异样,挪着脚步,亦步亦趋到了左边临近的房间,轻轻拍了拍房门,隔了半柱香时间,又拍两下,如此反复三次,房门从里面打开个缝隙,“都收拾好了?”里面有个声音轻声问。
“是。”
门缝拉大,男人跨门进去,直到五更天方进了自己房间。
日头从海岸升起,余光刚刚照亮天空,一辆马车并六匹骏马火速朝东边逐日而去。
客栈中,那半夜开合的房门再次打开,一个劲装江湖客装扮的男子跨出门来,略显蜡黄的脸混在人群中好似路人。那人出了客栈,熟门熟路的到了客栈后面的马厩,牵了其中无一丝杂毛的骏马,在它头上抚摸两下,马儿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
旁边有同来牵马的路人见状,笑言道,“壮士这马儿还真是通人性,适才一个男子见是宝马,心喜的凑上去摸上一摸,反而被撞到地上去了。”
那蜡黄脸笑笑,“是呀,我身无他无,就这马儿最亲了。”揉揉马头,翻身上马,姿态飘逸,配上身上的短剑,看上去活生生一个侠士。朝说话之人笑笑,轻踢马腹,轻喝一声,马儿已甩了蹄子开跑了。
那说话之人扇扇扬起的灰尘,暗自纳闷,“都说宝马配英雄,真是鲜花擦在了牛粪上。”
这片地儿地处郊外,集市也不大,跑了半柱香时间已到了原野之地,越过一条溪流,蜡黄脸“吁”了一声,马儿放慢速度,下了马儿,牵着缰绳在天地间缓慢走着,风声似乎都成了美妙的音符,吹的垂下的发丝飒飒作响。
冬日里,湖里倒是还未结冰,温度也高不到哪里去,蜡黄脸蹲在溪边,伸下手去,立马拿起来,看着骏马喝的欢乐,不平道,“你倒是喝的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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