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齐氏真的进宫请罪了?”叶绥这样问道,心中诧异不已。
齐氏进宫请罪,岂非承认了平淮署的祸首就是她、就是五皇子府?
现在缇事厂和刑部还在彻查事情的真相,一直都还没有定论,齐氏竟然自己揽罪上身?
从来只听说极力洗清嫌疑的,却没有像这样上赶着认罪的。
这可真是怪了!
尤其是,前去认罪的人还是五皇子妃齐氏!
齐氏,是永乐侯齐玉成的嫡女,素来以为人玲珑、行事周全而著称。
此妇人甚有本事,五皇子府有今日的势力声望,少不得了她的功劳。——当然,更少不得永乐侯府的功劳。
现在齐氏去了御前认罪,那么永乐侯府怎么办?
这个认罪之策,根本就不会为五皇子府解困,反而坑死五皇子府和永乐侯府,齐氏怎么会做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事情?
就像看到一个大人突然变成了五岁懵童一样,叶绥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
汪印神情没有起伏,只道:“一个人临危行事与往日大相径庭,一就是平日装模作样,二则就是关心则乱,你说……齐氏会是哪一种?”
叶绥瞬间就明了:大人这么说,是说齐氏中计受了蒙蔽?
汪印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恐怕,受了蒙蔽的还不止齐氏一个。”
齐氏进宫请罪,五皇子竟然没有及时阻止,这怎么说得过去?
五皇子没有阻止,是不是他也认为齐氏请罪对五皇子府有好处?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现如今,缇骑正去查探当中原因,且等汇报结果再说了。
叶绥默了默,好一会儿才问道:“大人,想必背后蒙骗他们的人,对他们的本性知之甚详,究竟谁会蒙骗他们呢?”
看齐氏和五皇子的表现,更像是被人怂恿教唆去做出来的事情。
问题是,谁教唆他们呢?他们为何如此听话?
“本座不知道。”汪印这样回道,摇了摇头。
“不过……”他继续道:“本座认为这也是件好事,遂不打算理会。”
齐氏素服无钗进宫,而且直接去紫宸殿求见皇上,谁都猜得到她想做什么。
——若是汪印想阻止她,殿中省的内侍有一百种办法让齐氏进不了紫宸殿。
当宫门局守卫迅速将此事禀告他的时候,他摆了摆手,让大家无须理会。
“大人,这是?”叶绥疑惑地问道,眼神不解。
大人在积极追查平淮署的真相,当薛兆荪招认与五皇子妃有关的时候,大人并不相信他的供词,也相信这一切与五皇子府无关,大人现在说不理会,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绝不是那种撒手不问真相的人……
汪印朝她看了一眼,耐心为她解释:“小姑娘,朝局不等同刑部查案,无须得出最后的答案。平淮署一事牵连太大,总要有人承担后果。现在看来,因此而被皇上责罚的人,不是五皇子便是太子。为了朝廷大局,只能由五皇子来承担了。”
真相当然要继续查探,但平淮署的事要尽快落幕,不然局势无法真正平稳下来,也无法对那些死去的百姓有交代。
汪印对太子和五皇子都无偏颇,甚至对这两者都没有什么好感。
他之所以没有理会齐氏的举动,只是不想朝局动荡罢了。
至于平淮署的真相,至于薛兆荪究竟是谁的人,他当然不会放弃查探,怕是一时半会查不出来了。
他解释得如此清楚,叶绥当然明白了,她点点头道:“是了,现在还不是废太子的时候……”
五皇子与太子的争端,基于这一点前提,像大人和谢玠这种为朝局着想的人,就只能倾向太子了。
况且,齐氏做了请罪这样的蠢事,局面对太子更有利了。
想到这里,叶绥有些感叹:“太子的身份,还是占了些好处的。”
汪印只是微笑赞同,不再说什么话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本座总觉得,五皇子运数实在不好,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很快,五皇子妃齐氏进宫请罪一事,就被传了出去,密切关注着此事的人都知道了。
坤宁宫的韦皇后听了,舒适地倚靠着软枕,笑问道:“齐氏去请罪了?然后呢,皇上有什么示下?”
“回娘娘,在五皇子妃请罪之后,五殿下也来了紫宸殿,请皇上从轻发落,皇上只让左翊卫押着五皇子妃回府,没有余者示下。”坤宁宫大姑姑绿琴这样回道。
“从轻发落?五皇子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啊……”韦皇后依旧微笑着,语气似颇为赞赏。
从轻发落,一来为齐氏求情,二来也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只是,夫妻一体,五皇子最后真的能顺利脱身吗?
不管怎么说,五皇子妃进宫请罪这件事,都极符合韦皇后的心意,反正她的皇儿没有涉及其中,这两个皇子闹得越凶越好。
要是能够坐实太子也参与其中就好了,只可惜东宫居宫中,许多事情都在内侍和宫女眼底下,也就是在缇事厂和皇上眼底下,颇为不便……
哪里像五皇子府,明面上和乐融融,实则满是阴私腌臜。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五皇子府不是这样,她哪里能找得到机会呢?
人的贪心是个好东西啊,努力向上爬,再从高处跌下来,这让旁观者才看得开心啊!
最后,韦皇后吩咐道:“绿琴,给国舅爷那里送个口讯,就说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等待着便是。”
永乐侯府此刻是一片愁云惨雾,侯夫人傅氏不断抹着眼泪,时不时朝永乐侯齐玉成看一眼,却不敢哭出声来。
作孽啊,女儿怎么会进宫请罪呢?
自从传出这个消息后,侯爷的面色几乎如炭一样黑了,就算傅氏有心想为女儿辩解几句都不敢。
齐玉成阴沉着脸,他的心情此时说不上震怒或者悲痛了,而是有一种大祸临头的绝望感。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低调算计了一辈子,最终会被最疼爱的女儿坑到深渊里。
明明,这个女儿也是聪慧灵透的,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蠢事呢?
这会儿,齐玉成已经不想知道女儿为何会这么做了,从女儿进宫请罪的那一刻起,事情已成定局了。
良久良久,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永乐侯府的灾祸,很快就到来了……”
眼见灾祸将至,他只能等待着,压根找不到破解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