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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天的宝石雨中,睁大眼睛的骑士姑娘试图用手将宝石一颗一颗接住,但是这个尝试很快就失败了。因为她的手中很快就握满了宝石,但是宝石还在不断地洒落着。
或许是因为穷了整整十六年的缘故,莱芙的全部精神全部集中在这些宝石上面,生怕这个美得像梦一样的场面就像泡影一样一戳就破了。
地面上,未经清理的一片焦土与茂盛的青草区域泾渭分明,宝石落上去触目惊心。
直到莱芙在被宝石硬生生地砸了好几下,在额头上留下好几个浅浅的红痕之后,莱芙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获得大量财富的喜悦已经冲昏了骑士的头脑,或者说她已经刻意地将刚刚在“屠龙”过程中的一些细节遗忘了。
摘头去尾地思考一下,她施展了屠龙术,然后获得了奖励,就是这么简单——莱芙把刚刚心中产生了一丝悸动压下。这丝悸动这与骑士的身份不符。而且对一个终将死在她刀下的邪恶生灵产生怜悯,可不是她这样一个职业玩家该有的心态。
在将这笔意外之财放入系统背包之后,莱芙清楚地看到了在系统界面左上方那显示经验值与等级的位置之下,赫然出现了显示财富值的两个条目。其中一个是银色的,显示的是普通货币;另一个是金色的,显示的是稀有货币。
“一,二,三……”
莱芙原本从来没有数过这两个条目能显示的最大财富数量究竟有几位数——实际上哪怕是站在氪金链顶端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将这两个条目填到最高值,而对莱芙而言她一向靠的是七分的肝和三分的技术,偶尔的微氪也只是为了买一些炫酷的效果——但是此刻,这两个条目用来显示数值的部位,都已经被“9”充满了。
莱芙数了一遍。普通货币一栏,共用15个9。而稀有货币一栏,共有12个9。
而莱芙一直不太关注的等级,此刻也已经在总共120级中达到了10级。
莱芙翻开背包,发现本该被宝石占据的背包空间依旧空着,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来。
——变成了游戏数据,还能拿回来吗?
但是当她试图用意念从背包中提取出一颗宝石来之时,她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颗被切割成六棱的紫色水晶。而两个货币栏的数值,却没有减少——这不仅说明财富是可以恢复成实体的,而且还意味着超过了系统显示数值之外的财富,也并没有消失。莱芙试了好几遍,将宝石取出又放入,放入又取出,发现十分可靠。
她终于放心地将她仅剩的五枚金戈沙币也放入了背包里,这些钱同样被吞噬了。化成了一些无法显示的数据,就像融入海水中的一粒盐,甚至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溅起就消失了。
“啧,平衡已经被破坏了。”莱芙皱着眉,在财富带来的冲击平静下来之后,出于一个多年的游戏玩家的本能这么评价道。
尽管召唤阵的声音在耳畔轰鸣如雷,足以表现出召唤者的焦急,然而娜提雅维达依旧托着腮悬在半空中,脸上怎么看也有点得意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垮掉。
要是莱芙能在宝石雨结束之后,再抬起头来看一眼的后,很快便能发现魔龙还没走。但是她偏偏没有。
在一开始,骑士小姐被吓呆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尤其是趴在地上捡宝石、试图把所有的宝石都装到怀里、结果发现做不到因而皱着眉头跪坐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但是后来骑士小姐就变得很平静了,嘴里时不时地冒出来几句:“货币系统崩坏了”、“这样如何激励赚钱的意志,实在是让人怠惰的设定啊”、“好像买了挂似的”、“可玩性一下降低了”……
……然后,骑士小姐就转身走了。
这一点都不是魔龙预料到的效果。
难道骑士小姐不喜欢亮晶晶的小石头?
天边已经有了一线光,草叶上沾了薄薄的一层露水。
一向拴在村口的大黑狗在神官到来的几日里被关了起来,怕惊扰了大驾,现在已经被放了出来。它听到远方一条人影走过来,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察到了来人身上有一股陌生的、不属于埃得村这片土地上的气味,于是这只在埃得村土生土长、从未去过外面世界的黑色短毛狗迟疑地缩着尾巴,耳朵耷拉到了脑后,冲着那条越来越近的人影“汪汪”地叫了几声。似乎在向屋里的主人示警。
棕发的骑士慢悠悠地走近了,此刻村口的几户人家被狗惊醒,打开门来,几个男女睡眼朦胧地看着她,瞬间被清醒过来,神色复杂。
莱芙想要打一声招呼。但是那村民们“砰”地关上了房门。
只剩下那只大黑狗——它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就在短短两个月前,莱芙还挠过它的下巴逗它玩过——在发现了来人身子骨并不高大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之后,便大着胆子,放大叫声,呲着牙做势要咬她的样子。村里头别的狗也被吵醒了,跟着叫唤起来。
莱芙并不与它计较,只是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便加快了脚步,来到她暂居的房子里。
三天终于过去了,她早就想要离开了。村里人此刻虽然不会驱赶她,但是他们的排斥和脸上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恐惧,更让莱芙觉得很不舒服。
可是在回乡之前,她一直以为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她会像一个衣锦还乡的英雄一样受到欢迎;她想好了在大人们让她给小孩讲探险经历的时候应该说什么;甚至还想好了告别的话,想好了如何让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接受她将要远行、也许许久都不能回来的事实,想要了如何能减少他们的不舍……可是,这一切都没有。
她一开始多期待回来,现在就多想离开。
她迫不及待从包裹里取出那封女神使留给她的信。几下将那绘有常青藤叶的、象征着圣殿长盛不衰的腰封拆掉。信有两份。
致莱芙·白:
莱芙:
在三天前你得到了圣殿的印章,你已经成为见习骑士了。但是或许到了现在,你才真正对骑士身份意味着什么有所了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猜朝霞刚刚在天空排布,暑热尚未开始,早晨的风极清凉,是最适合启程的时辰。
你耐着性子留在村中,但是这三天里你一定无数次想要离开。你等不及离开村子再打开这封信,因为你急于知道我为何非要你再停留三天不可。
我想要教你的第一堂课便是忍耐。它看起来有点伤人,但是记住,要成为一个骑士,不仅仅是不断获得荣耀的过程。你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我无法不从你身上想到我自己曾经的经历。你想要追求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将带着世人的质疑,伴随在你的左右。
这条路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孩而变得简单,也许只会更难。是否要继续下去,决定权在你。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停下来,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做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会说你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怪物;而若是你还想继续你的旅程的话,我相信每一块领主的土地都是最好的骑士学院。
你十六岁了,是个勇敢的姑娘。我听说了你的身世,到过你的故乡,知道你曾做过的事,不会把你当成温室里的一株娇花——你要知道我这一生几乎都没有结交过一位披荆斩棘、始终没有退缩之念的姑娘,可我相信你是个例外。
请允许我冒昧地自称你的师长,虽然我们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勇敢的好姑娘。若是你对下一步该去哪里有些迷茫,你可以拿着另一封信去纳缇伍兹国国都,你将有所收获;但是你最终要去往何方,又要在哪里止步,只有你自己有答案。这一路上,你将与外界的、你内心的妖魔为敌。愿圣殿保佑,一切的幸运和美德都会与你随行。终有一天你所付出一切都会得到回报,我将永远祝福你。
黛博拉
圣殿历九百三十七年五月十五日
莱芙将信阅毕,合了起来。那位只有一面之愿的女神使的话,似乎给了她一点勇气。莱芙几乎能想象到,她的脸上带着圣辉,嘴里的每个句子都是那么宽慰人心。
她将女使官给她的信放到了背包里,接着很快地收拾好了行李。然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口,抬起手来,在被虫蛀的木门上敲了几下,没有回音,这才反应过来女使官……那条魔龙已经离开了。
——那么快就习惯有旅伴了吗?独行的寂寞怕是她首先要学会忍耐的地方。
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莱芙走出去,将靠着树睡觉的莉莉唤醒,又给这匹略有些起床气的红马喂了三根胡萝卜。
一人一骑,很快离开了埃得村。
在莱芙走得很远了之后,才终于有村人探出头来。但是这回棕发的骑士离开的时候,连一次头都没有回。
圣殿历九百三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纳缇伍兹国,提姆城。
正值雨季,空气闷热,天气阴沉,看不见太阳的天空中布满了黑色的乌云,时有一道电光划过,既而轰隆声起,震耳欲聋的响雷声让人心生恐惧。这在雨季漫长的提姆城中,也算是天气相当恶劣的一天了。
天公似带着怒火,毫无怜悯地将豆大的雨珠打在提姆城高大的城楼上,也打在与拥挤的人群相比显得略有几分狭小的城门。
让人奇怪的是,要冒着大雨想要赶到提姆城的人,却如此之多。
在黑色石块砌成的高大城楼上,守城的官员们俯视着底下如蝼蚁一般蜂拥而至的各国人马,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大国官员在面对小国来者时特有的讥诮。
棕发的骑士姑娘老远就下了马,跟在拥挤的人潮之后排队,一步一步地向城门挪动着。身上的遮雨袍在来时的路上送给了一个小姑娘了,此刻雨水打在她柔白而刚毅的脸上,头发粘在脸颊两侧,身上的衣服几被淋透,她的手里牵着一匹同样被雨水打击得有几分狼狈的枣红马。这马一声不吭地跟着骑士,在碰到拥挤的人潮时,十分乖顺地矮着身子让路。
身边的人看到一个女孩孤身一人,一开始总有些好奇。但是在看到姑娘身后所背的巨大砍刀之时,便很快压住了自己心头的疑问。
就快要轮到莱芙进城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城官突然说:“城内已人满为患了,为了保证治安,今日停止入城。等到舞会结束之后……”
守城官傲慢的语句就像是一勺沸腾的铁水突然浇到了冰块上一样,让城楼下的各国来客出了不满的叫嚣声,一时间带着德亚大陆五湖四海口音的语言从各处响起。
“我家小姐正是为了王子的舞会而来的。”
“要是不能参加王子的舞会,还进城做什么?”
“这简直是羞辱!”
“公主长途跋涉,难道连城门都进不去吗?”
“这就是纳缇伍兹国的待客之道吗?”
“守城官,这是否是贵国王子殿下的命令?身为泱泱大国的实际掌权人,对于我们这些关心其婚事的异国友人,不应该如此无礼才对……”
守城官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蒲扇大的手掌在脑袋边上扇了两下,就像是要赶走在耳边嗡嗡鸣叫的蚊子一样。他根本不在乎刚刚的几句话已经犯了众怒,只是叫过身边的侍从,耳语了几句。
牢牢把守的城门的守城兵们将想要趁乱挤进城门的马车、人员等拦在门口。
一位文书模样的下层官员在从侍从口中接到了守城官的吩咐之后,笑眯眯地冲着那些焦急的异国来客们说:“这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全,毕竟王子的舞会在即,城中公馆能够容纳的住宿人员有限。王子殿下自然不想要将美丽的公主们驱之门外,毕竟其中或许还有将来的王妃,因而也不是一定没有可以通融的地方……”
于是鼎沸的人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一个使女代替她焦急的主人问:“该如何通融?”
另一个人问:“需要什么条件?”
“人员繁杂,需要维护治安,所费不菲。”那个小官等了许久才开口,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团和气的模样,“诸位贵人们若是进了城中,恐怕也不想让自己的安全不受到保障吧。”
人群中又静了片刻。
小官接着说:“若是诸位能缴纳一定数量的‘安全金’,提姆王城的国门将很乐意为您敞开。”
一个异国使官模样的人问:“多少钱?”
“需要多少戈沙币?”他身边的一个使城问。
“一百个金戈沙币。”小官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将手敛在袖中。
只有较为靠近城门的异国来客听得比较清楚,便将小官的要求向着后面的人传达。
人群在平静过后,很快便又爆发出比之前的声音更为激烈的不满议论。
“这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一百个金戈沙币,这几乎等于我国半年的税收了。”
“只是一张舞会的入场券而已,居然如此昂贵!”
城楼上的守城官已经进入城中,较为高级的官员一个个相继回去。只留下城楼下的低级官员和守城士兵,与城外那些显然并没有多少油水的客人们斡旋。
作为德亚大陆东南面最为强大也最为富庶的王国,纳缇伍兹国的王子妃身份的确足够诱人。更别提缠绵病榻的老国王膝下仅有一子。诸国都在传老国王命不久矣,或许不出今年就要过世,而这回一向排斥嫁娶之事的特尼王子之所以急着选妃,主要原因也是为了满足老国王仙逝之前想要看到爱子娶妻的心愿。
因而虽然现在王子妃的名号花落谁家尚未定下来,但是王子娶妻的典礼却早已开始筹备。日期定在两个月后的七月二十五日,三百年前的同一天乃是纳缇伍兹国建国之日。婚礼将与建国三百周年的庆典一同举办,这将会是一场百年难遇的盛大婚礼。
王子选妃的时间相当仓促,这使得纳缇伍兹国不可能派使者到各国考察各位公主、贵女们的人品相貌。当纳缇伍兹国的特尼王子公开选妃的消息传开之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各国的君主心中都有计较:若是能与纳缇伍兹国联姻,远嫁的公主很快就会从王子妃摇身一变成为王后,王后能为其母国争取到的权利、获得的利益是惊人的。
于是,诸国纷纷将尚未婚配的适龄公主送往提姆王都。
然而抛却这段政治联姻所可能带来的利益,各国公主们依旧期待着与特尼王子的婚事。特尼王子是各国年轻王子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据见过他一面的人说,特尼王子的面容姣好、艳如女郎,但是在马上却不显半分柔弱,骑射功夫了得,他还精通算术、几何、音乐、天文、语法、修辞、逻辑等七艺,乃是一个文韬武略的全才。此外,虽然是大国君主之子、纳缇伍兹国未来的国王,但是王子却不显丝毫骄矜之气,反而平易近人,彬彬有礼。
这样一个在诸国有口皆碑的年轻王子,自然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但是碍于各国国力相差巨大。哪怕是尊贵如公主,也不是谁都敢奢望。
然而老国王将死之际,似乎洞察了权势利禄等物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位戎马一生、满心国事的老国王不愿意爱子再步上他的后尘,他希望他的儿子可以真正和一个他所喜爱的姑娘成婚。这给了一些小国的公主与贵女们美梦成真的机会,便纷纷来到了这个国家。
从诸国公主们入住公馆,到婚礼之间不过隔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期间王子会举办几次小型的宴会,并会拜会其中几位公主,而王子妃的人选,则将在一场空前盛大的舞会上宣布:那时与王子共跳最后一支舞的姑娘,将会成为这片土地最为尊贵的女主人,与王子一起共享诸国的祝福。
虽然老国王如此吩咐,但是臣属们都知道,能够嫁给王子的只能是公主和贵族女子。但是公主与公主之间,差别是极大的。
德亚大陆连年兵战,在战乱中兴起了无数国家。这些国家大大小小,大如纳缇伍兹国,其主国面积与周围附庸国的面积加起来几乎占了德亚大陆的五分之一,而最小的国家,甚至还没有纳提伍兹国的半个郡那么大。这些国家的数量,光是被圣殿承认就有一百五十个之多,此外那些建国不过几年、甚至朝生暮死的短寿小国,更不知有多少。而有国便有国王,便有可能有公主,哪怕是再小的国家的公主也敢自称公主。
精明的守城官员只要冲着马车望上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所谓的“公主”,哪一个更有实力。那些大国的公主与贵女们,负责接待的官员们自然早就削尖了脑袋与之交往,在卖力周旋之后提前将其迎入了城中,而其余一些一看就是破落国家出来的,则只能如平民一般排队。
莱芙一人一马,被人群挤得又往后移了不少。守城兵们拿着粗木棍,将那些看起来较为寒酸的人向后驱赶而去,对于莱芙这样一个无仆从、甚至连雨具都没有的人自然是狠狠地将棍棒招呼了上来。莱芙躲得快,但是胳膊上腿上还是挨了好几下,还要努力着控制着小红马,不让它在人群中发飙伤害无辜。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莱芙被雨珠打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莉莉时不时还要甩甩脑袋,将大颗沾着尘土与汗水的水珠撒在莱芙脸上。突然,身边过来了一个女子,莱芙低着头,只能看清她穿着白袍白鞋,奇怪的是鞋上和袍角上十分干净,却没有沾上了一点泥泞。
“小姑娘,雨太大了。”莱芙感觉到打到脑袋上的水声消失了,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一张陌生的温柔的面孔——金色的眼睛,浅亚麻色的头发,哪怕是头发稍稍被雨水打湿了一点,此刻还是美得惊人。
那个女人撑着一把伞遮在她的头上,身穿一身宫廷式样的白袍,这位应该也是一位女使官。莱芙不由得与记忆中的那一身白袍对比了一下,注意到她身上的袍子有些旧了,虽然材质不错,但裁剪的手法并不细腻。
女使官指向不远处的一驾撑开了遮雨棚的四轮马车,亲切地对莱芙说:“我家公主看您站了一会儿,有些不忍心,让我来为您遮雨……”
莱芙小声地道了一声谢,看向那个同样看起来有些旧的四轮马车。巨大的遮雨罩与那辆窄小的四轮马车似乎并不匹配,过分宽大的油布帘垂下,莱芙看不清那位公主的脸,只能看到垂帘下一只小小的下巴,还有下巴下一截洁白的细细的脖颈。
……几乎和她差不多寒酸,这会是公主?
“一百个金戈沙币,这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说得没错!”
“这代价也太大了,若是没有被王子看中。钱又不能退,岂不是亏大了。”
人群中的不满之音依旧没有平息,反而愈加激烈了。
“就连一百个金戈沙币都付不出来,哈哈哈。”小官捏了捏下巴上的一撇小胡子,和气的笑容褪去,带着一分轻蔑,“如果这就是想与王子联姻的诚意,或许诸位客人都不应该来这儿。若是觉得不合理想要离开,还请便吧。”
他幽幽地,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似的补充道:“仅剩下二十个名额了,先到先得。”
在得知只剩下二十个名额之后,人群中那些不满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毕竟来此处的,最差都是有封地有臣民有税收的,虽然拿出一百个金戈沙币对一些小国而言并不像对某些大国那般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至少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
一开始只是本着不愿破费的心态,想借着众怒逼守城官放弃这些要求而已。但是现在限量的消息放出之后,本来那些同仇敌忾的异国客人们,立刻觉得周围的别国人才是竞争者,毕竟,只有二十个名额。
一个异国使官举着装有一百个金戈沙币的钱袋,表示愿意缴纳“安全金”。守城的官员在接过这钱袋,清点一番之后,便笑嘻嘻地让士兵们放行。
于是一个不算大的车队通过。
第一个出现之后,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意识到不再可能胁迫守城官压低“安全金”之后,一些小国的使官冷静了下来,权衡了一番,发觉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他们的公主拔得头筹的机率又太低了。于是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去。
马车中传来了公主、贵女们失望的长吁短叹声——她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也并不奢望着能够嫁给特尼王子,但是十分想要在舞会上见到这个据说长相堪比神祈的美男子,亲眼欣赏一番他绝妙的舞姿。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莱芙一直注意着那个派女使官来给莱芙遮雨的公主……说实在的,莱芙对于她是否可以称为一个公主还有所疑惑,因为她想象中的公主是索菲那样的,而当初索菲给了她一百个金戈沙币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迟疑的。
但是再看那个破旧的四轮马车,还有那个不合适的遮雨帘,莱芙估计就算那马车在簇新的时候,也买不了十个戈沙币。
再对比一下别国公主,她们在出行时至少也有一个车队,身后跟着十几二十个人。但是这一位居然就只有一个使女,另外就只有两个守卫。
“这是最后一个名额了。”守城小官美滋滋地拨动着桌上堆积的金币,头也不抬地说,“快些缴纳安全金吧,鄙人还要赶回去交差呢。”
“我,我与贵国王子有过一面之缘。”刚满十五岁的女孩长着一头浅栗色的卷发,灰色的眼睛有大又圆,无论是个头还是整个的骨架都挺小,但是脸圆嘟嘟的有几分婴儿肥,让莱芙想到某种毛茸茸的、揉起来手感颇好的小动物,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拘谨,“他曾经说过很期待与我再次见面,邀请我来到他的王都来看望他……”
没有如预想般听到金币撒落的声音,那么无论女孩的话语是多么动听,守城官都觉得刺耳。小官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从破马车上下来的女孩。
“呦,我还以为这是哪位公主载下人的车辆之一呢。我们王子虽然想要向整片大陆招亲,但是至少也得是王侯之女。”小官加重了“下人”两个字,看着女孩身后的马车,鼻孔里发出冷冷地嗤笑。
“你还说什么与王子有约,您是做梦吧?哪个女孩没有做过这种梦,像您这般所辞的我听过不下二十次了——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参加舞会了,后面还有位连把伞都买不起的,以为猫猫狗狗都能当王子妃吗?”
连把伞也买不起的骑士愣了愣,眼睛默默地盯着左上方显示财富值的区域。
——这条数据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可惜
“我是公主。”小公主说,“我要进去。”
“那就请缴纳安全金。”小官看向这个小国公主身后,意外地发现那些排队的人都散开了,只剩下了那个连伞都买不起的姑娘。小官觉得,还是在前者身上更有榨取的可能性。
“我没有那么多钱。”贫穷的公主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但是要是特尼王子知道我来,一定会出来迎接我的。您不该阻止我……”
“就算是没有钱,值钱的东西也……”小官眼尖地发现了公主脖子上的那一串项链,那项链款式典雅,上面镶嵌着一颗指头大小的深紫色水晶。故意压住了心中的惊喜,装出一副挑剔的样子,斜着眼说,“您这条项链,或许勉强可以。”
小公主的眼睛亮了亮,将手摸向了那颗紫水晶,在将那条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几分不舍。这是祖母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她想,但是她更想再见到王子一面,若是不能在他成婚之前见到他,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小官很快就从小公主手里将那条项链夺走了。他仰着头,对着阴沉的天空中照下来的暗淡的光照看着,似乎正在判断那颗水晶的质地,小官虽然不懂品鉴宝石,但是也发现这颗水晶清澈透亮,光泽柔润,不像一般的水晶一样有瑕疵,而是通体纯洁无瑕,色泽美妙,非但如此,还切割精美,又因为长久的佩戴而有了一层说不出的柔润。
——可以当不少钱,至少也得值个两百金戈沙。
眼前的小公主恐怕不知道行情,小官还想坑些钱出来,挑剔地说:“这东西不值什么钱,您还有现钱吗?”
此刻雨已停下,女使官已经收了伞。
莱芙挤了挤发上的水珠,大步上前,将被小官逼问得哑口无言、正要把也许是身上仅剩的几个戈沙币数出来献上去的小公主挡在身后。
她把手放到了小官面前的桌子上,本来手掌中是有一颗宝石的,但是她琢磨了一下,还是由意念控制着,将宝石放回背包里,换成了戈沙币。
此刻莉莉的身子突然扭动了一下,似乎觉得那个一向专门给它装零食的褡裢里,似乎突然增加了一点奇怪的重量。
小官还在抚摩着项链上的紫色水晶,手中突然一空。
只是一转眼,那条项链便到了那个穷到连把伞都买不起的棕发姑娘手中。小官正想要破口大骂,但是看到棕发姑娘背上那把长长的,冒着凶光的砍刀,只能恐惧地咽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问:“您想要做什么?”
小公主也望向了莱芙,不知道她是何意。棕发的姑娘握着她的手,让她把刚刚掏出来的金币收回去。
然后她便转向了守城的小官,小官差点被她的眼光吓得坐不稳。然而莱芙却笑了,笑得特别明媚:“虽然您看不出来,但是我真的有钱。她的安全金我帮她付了。”
女使官挑起了好看的眉头。
小官的眼睛还是追着莱芙拿在手中的那条紫水晶项链,此刻换了一副嘴脸:“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最后一个名额……既然说认得王子……我觉得可以通融一下……这条项链就可以了……”
莱芙没有听他说话,只是走向了因为突然而来的重负而不舒服地踱步的莉莉,从它身上取下褡裢。
守城小官、还有守城兵们眼睁睁地看着棕发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被重力拉扯到几乎要变形的褡裢。然后看着她从里面拿出了两根因为泡水而有些肿胀的胡萝卜,一颗过度成熟的大白菜,还有一把发芽的绿豆,丢到了地上。
莱芙一手托住袋口,一手提着袋尾,将那足有二百四十公斤重的铁制货币倾倒在了守城小官面前的桌上。顿时,无数铁黑色的小小的薄片硬币从褡裢口中滚落下来,发出“叮玲珰琅”的脆响——这些硬币正是德亚大陆面值最小的货币,铁戈沙。
货币的材质按照值钱程度排名,分别是金、银、铜、铁。而按照德亚大陆上通行的兑率,一枚金戈沙等于六十枚银戈沙,三百六十枚铜戈沙,三千六百枚铁戈沙。
铁戈沙,通常被做得又薄又小,比起豌豆大不了多少,每枚的重量是三分之二克。通常在购买日常用品时使用,比如两个铁戈沙可以在埃得村可以换得一小块没有馅的小面饼。而在做大宗交易时,铁戈沙需要称重,且极为不便利,因此通常会使用其他货币。
桌子上的铁戈沙币堆积如小山丘,守城官的嘴巴张成了圆型,他将肥胖的身子从椅子上挪开一点,这才避免了被滑落的铁戈沙砸到的危险。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币。
“请称称看,够不够吧。”莱芙说着,把胡萝卜、青菜和绿豆芽一一捡起,又塞回了褡裢中。挂回了莉莉身上。
“您为什么……”小公主看着那一对堆小丘的的铁戈沙,又看看莱芙。
她从那个棕发姑娘身上嗅到了一种浓重的贫穷而淳朴的气息,她似乎能够想象到,那个棕发的姑娘每天起早贪黑,在菜地里播种施肥,采摘出刚刚长出来的蔬菜到市场上叫卖,和挑剔的顾客讨价还价,终于赚得了一枚一枚的铁戈沙,眼前每一颗铁戈沙上似乎都沾满了女孩的血汗。但是她居然将这么些年的辛劳所得就这么拿了出来,替她付安全费。
“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莱芙没有回答。
但是小公主很快得知了这个棕发姑娘并不是一个买菜姑娘。守城官本想为难莱芙,但是后者很快掏出了一封带有圣殿中枢印章的介绍信,以及一条黑色的骑士绶带——这证明了她是受到圣殿中枢特殊使命来此的骑士。
守城小官苦不堪言地派士兵将钱币收拢起来,接着放到称上称。虽然并没有缺斤少两,但是依旧觉得糟心。在目送着骑士姑娘和小国公主离开之时,一口黄牙几乎要咬碎。
小公主问:“骑……骑士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要帮我……”
“您无须感谢我。最近我和一个凶猛的恶兽搏斗了一番,作为对我勇气的奖励,我获得了数量惊人的奖赏。”莱芙板着脸,认真地说,“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体验过贫穷的滋味,刚刚情景触发了我的回忆。当初的我,是多么想要让那些以金钱财势取人的人体会一下被我的财富压倒的感觉……”
女使官跟在二个身后,闻言轻轻说:“唔,二百四十公斤的财富,果然是足以‘压倒’……”
“……”莱芙摸到了怀中没有来得及给小公主的项链,“我忘记把这个还给您了。”
“可是……”小公主说,“这该是属于您的,您已经为我交了安全费了。”
“我想我为您交那笔钱的最大原因是,”莱芙手里拿着项链,走到了小公主的身后,撩开了公主细软的浅栗色头发,“您的脖颈实在是太美了,虽然就算是毫无装饰也不会减少其半分美好,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如此美丽的脖子空落落的。这条项链就是为了给您增添荣光而存在的……谁能忍心看到您美丽的脸上流露出忧愁呢?”
莱芙微微俯身,将项链重新佩戴到小公主的脖子上,项链的卡扣比较复杂,莱芙眯着眼琢磨了许久,才慢慢地调整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那真是……”小公主脸上染上了一抹微红,灰色的眼睛水漉漉地看着莱芙,不知道自己为何奇怪地支支吾吾起来,“太谢谢你了,骑士小姐。”
莱芙屈膝托着小公主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应该感谢我的不是您,而是特尼王子。”
小公主不解:“为什么?”
莱芙凝视着她说:“因为若是没有我,也许他将错过这世上最美的舞伴。”
小公主的脸更红了几分。
“若非有使命在身,我只愿永远陪伴在尊驾左右。愿尊驾心想事成,万事顺遂。”棕发的骑士行了一礼后,利落地骑上马,向着信中所说的位置策马而去,转过下一个街角之前,还回头向小公主点头致意。
“女使官,”小公主问,“我的心为何跳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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