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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包含了两个层面,一个是应不应该参加考核;另一个是,明天就去,还是将来再去。她想要娜提雅维达的建议。
“我很高兴骑士小姐会在意我的看法。”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惊讶,“骑士小姐的偏好就是我的选择,我不想让您因为我改变什么。”
“这个决定,对我们彼此而言都很重要,我是说……”莱芙略微不自在地侧过了脑袋,手放在膝盖上攥紧,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直视娜提雅维达,“……如果我不成为圣殿骑士,那么我会很快衰老,无法长久地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孵蛋。而如果我成了圣殿骑士,也许我将……不得不面临圣殿下达的屠龙任务。”
“这些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能让人长葆青春的巫药,骑士小姐已经见识过了,麦妮虽然不肯轻易将这种药出售,但是我想要购进多少都不是难事。至于屠龙的任务……”娜提雅维达没有解释,只是目光微妙地扫了莱芙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又怕伤了她的尊严,“总之,无论骑士小姐做什么选择,都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您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不要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讨论。”莱芙道,“而且,也不是只有我说的那两个问题。”
她担心其实不是老死,而是觉得一个弱小人类和强大魔物的组合并不足够牢固;她也并不觉得屠龙的任务一旦下达她就非做不可,只不过害怕自己离圣殿中枢的位置越来越近,魔龙的身份便越是容易暴露在人前,到了某一天,也许不需要别人逼她,她就会和娜提雅维达划开界限。
她担心真的说出这两点,娜提雅维达又会自信地给出容易的处理方式。娜提雅维达说她们的关系不会改变,她也顺势回以不会辜负的话……然后在许久许久之后,在各自有所动摇的时候,再想起这些落空的承诺徒增遗憾。
在真正的担忧没法解决之前,她只好给出两个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如果骑士小姐想要我认真地回答,”娜提雅维达收敛起笑意,脸上浮现了几分为难,“我确实有想说的,只怕骑士小姐不肯。”
莱芙双手交扣,鼓励道:“说吧。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我想要骑士小姐哪儿都不去,”娜提雅维达温婉地浅笑着,即便将她放到最古板的神官面前,也没法在她脸上发现丝毫不正派的痕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糟糕,“和我一起躺在宝石堆上,做《屠龙手册》上写的所有事,只除了第四式,从早到晚,夜以继日,时时刻刻。”
“……喂!”莱芙的脸一下子黑了,如果不是对娜提雅维达的秉性有所了解,恐怕早已夺门而出。
“明明是骑士小姐让我说的,”娜提雅维达无辜地支着腮,好像她刚才的要求不过是让莱芙给她拿一杯水那般轻而易举,“我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而已,为什么您表现得,像是我要对您做什么坏事?”
“……”莱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把娜提雅维达留在身边预防噩梦、提升睡眠质量”,以及“把娜提雅维达赶出去”之间犹豫着,逐渐偏向了后者。不过比起将娜提雅维达推出门外,还是她自己离开比较省事,她正要起身,娜提雅维达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神情认真了起来。
莱芙绝没有在被魔龙戏弄了一次之后,还没挤一桶羊奶的工夫,就被戏弄第二次的道理,正待甩袖离去,却发现她甚至没法把手抽回来,只好憋屈地低下头。
“如果您要我真正的建议,那么只有一条,我希望您永远能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娜提雅维达说,“我希望您永远都拥有,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举着刀刺向我眼睛的勇气与信念。那时候的骑士小姐,包括后来几次向我举起刀、以为真的能杀掉我的骑士小姐,都相当耀眼。”
莱芙心道,第一次对魔龙举起刀的时候,她怕得要命,促使她行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勇气与信念,而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之后的几次举刀,即便包含了自信与勇气的成分,这些自信与勇气也只是“我是主人公”这个念头的衍生品而已。而且,提到一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要点不应该是那个人的行为里的闪光点啊,娜提雅维达!
“我不会畏惧,我不会因为那些没有能力伤害我的人的言行而愤怒,我也并不追求与他们建立什么友善与和平的关系,我只会做出是否饶恕他们的考虑——骑士小姐对于那些您目前所顾虑的人的看法,原本应该是与我一样的。只是因为‘同类’一词,所包含的含义,就不同了吗?”娜提雅维达的金眸幽深,像是看破了什么东西,却又蜻蜓点水般地掠了过去,“若是您不愿意放肆地依赖我的话,那么就请您找回那份勇气与信念。”
莱芙听懂了娜提雅维达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后,她道:“放手。”
娜提雅维达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几分大好气氛突然被打破的无奈,以及对莱芙反应的惊讶,站起身道:“骑士小姐,您要去做什么?”
“去做你要求我做的事情。”莱芙道。
“这种时候,骑士小姐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娜提雅维达哭笑不得。
“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要做到。”莱芙道,“我不是随便许诺的。”
“难道‘找回勇气与信念’可以称为一桩事吗?”娜提雅维达道。
“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桩事——不要跟上来。”莱芙提着刀推门出去,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转而进了娜提雅维达的房间。
里头已经恢复了她们刚刚入住时的样子,娜提雅维达带来的物件都已经取走,但是基础的生活用品一点也不少。
关上门之后,莱芙洗漱了一番,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睡裙换好。
绕到了屏风之后靠窗的位置,那儿有一张书桌。其实在属于莱芙的那一间屋子里,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张书桌。然而身为一个武力见长的骑士,她根本多少用上书桌的机会。她小时候仅有的书写练习,几乎都是借助于树枝、木棍和泥土。等到了有足够戈沙币来购买书写工具的年纪,她几乎没有用上这些工具的时机。
莱芙来到书桌前,不知为何觉得桌面上应该铺上一张洁白的绢布,然后用鹅毛笔书写出优美的字体。鹅毛笔和墨水倒是摆在书桌上,但是白绢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在她的库存里,就算有,她也不舍得为了写字,让那么昂贵的材料报废。
她从系统背包里面取出了一块木板,用砍刀在木板上削了几下,伴随着轻微的“嚯嚯”笑声,很快就多了几张薄薄的尺寸合适的木片。
将木板收回去之后,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刀,拿起鹅毛笔,打开墨水瓶蘸了一下。
摁着木片的一角,她紧张兮兮地在上头下笔,然而想象中纤细、工整、娟秀又透露出些许锋芒的字母并没有出现在笔下,莱芙写出来的字母甚至还不如最劣质的手抄册,而且第一个字母刚刚写完,墨汁就通过木片的纤维晕染开来,成了一个大墨点。
“这是因为选错了工具。”莱芙咕哝了一句,放弃了用鹅毛笔写字,转而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小截顶端有些烧焦痕迹的木条,用刀“呵呵”地削成了容易持握的形状。
在已经被墨点污染了的木片上试着练习了几个字母,莱芙很快意识到,即便工具称手,她写出来的字母也不过只达到了能够辨认的程度,像是初学习字的幼童的僵硬而笨拙的字体。
“不要紧,圣殿骑士的考核里面可没有书法上的要求。”莱芙自我安慰地念叨着,换了一个木片,举着自制的“笔”,开始思索。
“我明白娜提雅维达的意思,她所称道的勇气与信念,大部分是我先前自以为有主角光环庇佑导致的谜一般的、以为我能完成任何挑战、而且不会在过程中丧命的自信。要想维持同样的自信有两个条件。首先我需要比目前强大数倍的实力,这个需要时间。其次是不动摇的信念、坚定的立场,而我目前,太容易陷入纠结。针对后者,我得总结一些行为原则。如果只靠着思索,我会陷入苦恼,所以我决定借助书写,作出更加清晰的判断。
“首先,我的第一重身份是一个异界来客、一个曾经的玩家,而另一重身份则是准圣殿骑士,需要守护这个世界免遭邪恶侵扰。这两个身份存在矛盾。
“一方面,我不希望这个世界遭到破坏。
“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被当作玩家中的背叛者。我是说,如果某位玩家将这个世界视为虚假,认为不需要为自己在虚假世界中做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反驳那个人。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个理由,不足以构成我作为异界来客去与委员会作对的正当性。在旁观者眼里,这种行为就像是为了保护‘游戏’里的npc,而去对某个玩家造成‘真实’的伤害,我会被某些原本不会与我为敌的玩家当成疯子。
“要决定怎么对待‘真实’世界的人,不能从‘虚假’世界中找理由,只能从‘真实’世界找理由。我的行动当然是确定的,然而需要一个更加‘正义’的,无可指摘的理由,以及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比正当的立场,这就是所谓的‘师出有名’。
“在这次任务过程中,我有一个合理的推测,即委员会中的玩家们并不能视为一个带有恶意的群体,而是有各自不同主张的个体。其中必然存在着对于这个世界怀有善意的玩家,甚至这样的‘人’才应该是大多数,破坏分子才是少数人。那些怀有善意的玩家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将这个世界视为真实,另一类将其视为虚假。这两类玩家都是我可以争取的对象,毕竟他们的基本需求都是要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生活下去,让他们遭遇威胁的根本原因不在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那些肆意挑衅的破坏分子。我的正当立场,我的理由,就在这里。”
莱芙将那片记录要点的薄木片推远了一些,拿出一片新的,斟酌着用外交辞令般的口气轻声自语道:“为了能让多数怀有善意的玩家在这个世界安稳生活,我得阻止少数玩家引起原住民敌意的行为,因为承担原住民怒火的,将是整个玩家群体,这对于那些不想陷入麻烦的玩家不公平。而且很显然,个位数顶多十位数的玩家无法对抗整个世界,出于自保的目的,应该选择合作而非对抗。”
她记下的第一句话是:“我对抗委员会,是为了避免多数玩家受到波及,而非背叛。”
第二句话:“我加入圣殿,并不意味着我投靠了原住民的阵营,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不接受因为我的职业选择而遭受的任何质疑。”
第三句话:“作为骑士,除非我的任务有损玩家的整体利益,否则任何玩家都无权阻挠我做职责以内的事情,也无权强迫我利用身份为其提供便利。”
最后一句话还是来自希尔顿团长的启发,在第二个任务中,他最让莱芙记忆深刻的说教,总结起来就是“做好职责以内的事”以及“不做职责以外的事”。这两句话让莱芙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为难。
写完了三句话之后,莱芙又通读了一遍,一种双面间谍的荒谬感油然而生,可她明明不是。
她就像是一根长在墙头的小草,一边是玩家,一边是异世界。两侧狂风劲吹,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一个确定的、不会动摇的位置。可气的是,这个墙头不是她自己爬上去的,而是硬被人移栽上去的。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异界来客,应该像几乎所有异界文主人公一样,借助穿越获得的优势,而不需要因为穿越者的身份承担风险。
在确定了她在玩家和这个世界之间的立场之后,接下来要确定的,就是她在圣殿和魔龙之间的立场。
“这两个决定有类似之处,按照同样的顺序考虑一遍。我有两重身份。其一是准圣殿骑士,需要完成任务,与邪恶为敌,我的任务包括与魔龙为敌。其二,我是魔龙的饲养者、挚友以及……嗯,就是这两重身份。
“一方面,我要保护娜提雅维达和龙蛋。尽饲养者、挚友以及……的责任。
“另一方面,我不希望成为人类的背叛者。将心比心,如果另一个人类因为饲养魔物、与魔物成为挚友、让魔物给他或者她生了一个蛋,从而让其余人类遭遇危险或是利益受损,我会讨厌这个人。娜提雅维达有强大的、足以造成巨大破坏的实力,那些不了解她的人类因此而畏惧她,为了避免受到伤害而想要先除掉她,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
“根据我对娜提雅维达的了解,她并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人类。她的确当着我的面伤害过人类,但都有合适的理由,如果将一个有足够实力的人类放在她的立场上,也会做出同样的处置。杀死一个要谋财害命的恶徒,恐怕不会有人觉得这种行为该收到惩罚。因为娜提雅维达是魔龙,就要求她面对人类的时候容忍对方的伤害,这并不合理。”
又沉思了片刻,莱芙准备在那三句话下面写另外三句话。
第一句的位置暂时留空。
第二句是:“我饲样、保护魔龙,并不意味着我背叛人类,除非魔龙伤害了人类,否则我不接受因此而来的任何质疑。”
第三句是:“除非魔龙对人类造成了不合理的伤害,否则任何人都无权伤害它,也不得强求它为人类奉献牺牲。”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颤地捏紧了焦木条,放到了第一句留空的位置,停留了许久才开始了书写:“我,莱芙·白,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我饲养的两只魔龙对人类造成了任何不合理的伤害,我会亲手处置,并且代替它们承担罪行,接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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