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殿里有书页摩挲的声音,皇宫的巡逻被大力整改过,大殿外和宫墙间都有巡逻队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训练有素的按照既定路线来来回回,保证皇宫的安全性。
桌案上的人低着头在批阅密信文件,笔走龙蛇,视线跟着字行来回转动,速度很快,像台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西域进犯时萧云祁提了长平候府的嫡次子郑文淞领八万大军前往。
此子也是个有才能有本事的人,多次领军出征也曾凯旋而归,只是有陈家在前,锋芒被掩盖,又因长平候府逐渐落没,被人暗里抢过几次功劳,京城中多次深受排挤打压,鄙视武将言行粗鄙直白不懂委婉之说,因此怒而辞去官职归乡,不欲再掺和这些朝中憋屈之事。
萧云祁早在之前将人挖了回来。
先帝重文抑武的策略施行的实在彻底,朝中武将的空间被一再挤压,要么族群没落,要么家世不显,几乎是陈海江一家独大,叫得上名号的再没有几个。
若想平复西域动荡与吞并南边几个野心勃勃的部落小国,他还需多培养几个心腹。
而朝中那一帮心思各异白白养出来挂着闲职吃俸禄的文臣们,他会好好让他们知道,尸位素餐还敢心怀鬼胎的下场是什么。
殿外走进来一个人,却是用食盒提着热汤的何榆青,没对萧云祁见礼,态度很有些随意:“陛下喝些热汤吧,如此不眠不休两日,就是再强悍的人也受不住累。”
萧云祁笔下不停,没理他。
何榆青忍不住又说:“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若陛下还不休息,可撑得过明日那一整套又臭又长的繁重礼节与祭天祠典?”
萧云祁放下毛笔,捏了捏眼角。
何榆青不禁唏嘘,这人执政半个多月来便开始不着痕迹的肃清朝堂,手段又狠又准,偏偏行事过于隐蔽叫人摸不准,倒让朝堂上那些老货色小心翼翼的端着不敢过于惹是生非,得以在他上位之后快速稳住局面,没能发生什么太大的动荡。
他蛰伏了那么多年,一点一点渗透进朝堂里,引发任嫣母子的矛盾,暗中推倒陈家,通过承国公府来替自己打点朝中上下……这人忍得足够久,藏得也足够深,最后趁着西域进犯,皇城守卫松懈,联合禁卫军进宫谋反一举取得皇位,想来除了那位的突然背叛,这一切都应是一丝不差的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何榆青想起那在花楼里惊鸿一瞥的背影,那眼睛下一颗小小的痣,叹了一声:“陛下还不喝吗,我怕陛下过劳半夜晕倒在乾阳殿里,若是明日醒不来,那可就遭了。”
“聒噪。”一支毛笔掷过来,沾着墨的毛尖儿不偏不倚正正戳中何榆青的人中,留下坚毅且有点魔幻的一笔。
宋本卿要是在这看到了恐怕会直呼太君。
何榆青搓了搓,没搓掉,墨团往两边糊开,活像吃了一嘴儿的炭没擦干净时被人赃俱获。
萧云祁将食盒里的碗拿出来,将汤一饮而尽放回去,推了推食盒,意思很明显。
汤我喝完了,滚吧,别打扰我清静。
何榆青垮着脸,“陛下,您今儿要是不休息,微臣今天就不能回去了。”
“不能回去?”萧云祁似笑非笑的站起来俯视他,压迫感十足:“难不成爱卿今晚还要留下来侍寝?”
何榆青起了身鸡皮疙瘩,深深的哆嗦了一下,讪笑的跟着起来:“不敢不敢,陛下之龙威岂非臣等这些鄙贱之人所能承受的,微臣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事未处理,家父催着回去,便先行告退了,谢陛下恩准,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拱手倒着走,险些被门框绊了个屁股墩。
萧云祁远远望着他撅着屁股逃走,站了片刻,忽的伸手狠狠砸了一下桌角,桌子登时四分五裂,木屑倒刺扎进手掌里,鲜血直流。萧云祁神色阴鸷可怕,看了一地散落的奏折,忽的阴阴笑出来:“戊七啊戊七,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抓到你……”
系统空间里宋本卿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
012在空间里化成一只小白狗,迈动四支小短腿在宋本卿面前蹿来蹿去:【可能是任务目标,】它蹿累了,哈着舌头休息一会儿,【你的死法,他现在应该已经想好了。】
【叮~数值更新中……虐心值+1%,当前虐心值:34%】
012歪脑袋:【看吧。】
宋本卿没应他的话,将小奶狗抱起来,摸了摸它的额头,喃喃自语:“这里的红纹呢?”
012奇怪:【什么红纹?我脑门上应该有红纹吗?】它对于自己只能化形一只蠢兮兮的白色奶狗这件事接受很快,并且经常用数据模拟实体出来适应良好。
好像天生就一只狗似的。
明明它只是一团没有实体的数据。
宋本卿把它放下来,撑着额头,【休息够了,该工作了。】
戊七是被马车的颠簸给颠醒的,睁眼就看到宴清都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醒了?”宴清都露出一个笑来,颊边竟然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他伸出手去,用尾指勾了一下戊七眼睛下面的一小颗痣,似乎很是喜欢。
不知是因宴清都的触碰还是马车的颠簸,戊七有些反胃,抿嘴忍着没吐。
马车空间大,装饰奢华,单是矮几上的那套茶具便价值不菲,听马车外的护送队伍,似乎足有二十八骑,算上步行者,追随的人至少上百。
这么大张旗鼓的,只怕是宴清都已经带着他回到云泽国境内了,这个胡人与中原人交杂相错共同生活的国度。
“在下不明白,”戊七浑身绵软无力,看了看脚踝上连接着一根长长锁链的镣铐,“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宴清都抚掌而笑:“与其让你回去成为阶下囚领死,不如随我回云泽国,做我的禁奴如何?”
禁奴?
戊七沉默下来。
这是要让他以身侍奉宴清都?
他闻着马车内自始至终都在燃烧的味道奇异的熏香,低头扯了扯结实的锁链:“在下还有得选吗?”
宴清都看着他的动作微笑:“自然没有,毕竟你可是我掳回来的,又怎么会轻易让你逃脱呢,”他抬起晃动的帘子看了眼马车内,“此行快到皇宫了,你也别想着如何逃走。”
戊七武功高强很惹宴清都忌惮,所以他给戊七下了非常大剂量的迷香,让他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更遑论自己行走。马车进宫停在二皇子寝殿前,宴清都将人抱了下来。
为了方便戴上镣铐宴清都早就脱掉了他的鞋袜,白皙骨感的足背露在外面又被宽大的袖袍遮起来,好似真的是一个不能下地只能被锁在床上的禁奴一般。
高大的男人似乎颇有些意动,视线若有若无扫向戊七紧闭的双眼,环在对方背后的手臂屈回来摸到了他的腰。
很细。
宋本卿胸中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好像有条冰冷粘腻的毒蛇在身上攀爬。
屁股被人惦记的感觉不好受,他大概能理解萧云祁整日里那种阴晴不定的暴躁感了。
宴清都把他弄到寝殿中央的床榻上,锁链被紧紧扣在床边的机关里,啪嗒一声,上了锁。
他朝他俯下身,“这锁链和镣铐的材质特殊,任凭你武功再高,然而单凭人力是无法弄断的,只能用钥匙打开,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晚上我会回来看你。”
说罢他转身去香炉那边燃起熏香,回头望了床上昏昏欲睡的人一眼,抬脚出门。
宋本卿爬起来扯了扯锁链,发出铿锵两声,音质清脆。
宴清都是和萧云祁有合作的,但毕竟也就那么一点,萧云祁借他的手将花贵嫔送到萧玥临身边,仅此而已。新帝登基,两国平和了没几年,宴清都在皇室竞争中击败所有兄弟登上皇位,开始抑制不住逐渐膨胀的野心,与□□开了战。
战火延伸八年,所经之处流血漂橹,最后云泽国经不住战争虚耗,拖空了国库,宴清都在萧云祁攻皇城时不肯投降,在皇城内放火烧城,拖着全城百姓跟他一起陪葬。
至此成为史上最奇葩的疯批皇帝,深为后世的世世代代所诟病,足以称得上丧心病狂。
同样是从小阴郁不得意的成长环境,他与萧云祁长成了两个极端。
一个极致隐忍从不显山露水。
一个完全放飞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登基前至少还因父兄的存在有所收敛,登基后便开始无所顾忌,可了劲儿的作,凭一己之力成为这个任务世界里最后的反派。
宋本卿躺在床上沉思,这人留着是个祸害,该怎么搞他呢……(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