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的目光冷中带利,哪怕云月玺不抬头,也感觉自己的皮肤被割得生疼。
受益者没对自己的搭救表示感谢,燕昭也便罢了,冷冷移开视线,对众人说了句:“起来吧。”
自此,宴会才又继续下去。只是随着燕昭的到来,宴会里人的心思,到底是不一样了。
公子少爷们贪恋仕途的,想在这位太子爷面前挣个表现,搏个前程。高门贵女也都梦想着做东宫的女主人,以后便是这天下的女主人。
哪怕她们门楣低些,成不了太子妃又如何?
太子殿下如今既无正妃,也无侧妃侍妾,连个暖床通房都没有,若她们得了太子的青眼,她们就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之后至少也能封个贵妃,若是运气再好些,替太子诞下长子,就更有天大的造化。
便是抛却这些算计不谈,太子殿下本身长得……也着实令人心动。
宴会内风云涌动,云月玺却半点都不挂心,她一不贪慕皇权,二不贪恋男色,实在没什么好去斗的。
因此,等到宴会中途时,云月玺便借口不适,出了举行宴会的院子。
平南侯府气派庄严,侯夫人则兰心慧质,因此,侯府中的花虽争奇斗妍,却并不落俗套,饶是云月玺,也不禁多看几眼。
这时,她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男女争吵之声。
慕容煜道:“若颜,你今天所做太过鲁莽。”
他一腔为了柳若颜考虑,不想让柳若颜瞎说话,若今日柳若颜不多说那句话,也不会给那些夫人们留下这么坏的印象。
柳若颜却误会了,她冷笑:“慕容哥,你是说我不帮云月玺辩解的事儿吗?我凭什么帮她?”
柳若颜又开始了她那一套歪理,做出一副傲骨凛然的样子:“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云月玺无能,不能抵抗别人的说辞,凭什么要我去替她摆平一切?慕容哥,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柳若颜可完全忘了,云月玺被人攻击,可都是因为她。
云月玺也摇摇头,这位柳若颜,是她见过最自私且最好笑的人,她做事有两套行为标准,对待自己是一套,对别人又是另一套。
她会骂云月玺不帮她兜祸,等到云月玺有难时,她又说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没有帮的必要。
简而言之,就是双标罢了。
慕容煜江湖经验最多,他忽而厉声道:“谁在偷听?”
云月玺大大方方地从花树下走出去,美丽的脸上带着微笑,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未婚夫和妹妹私会。
慕容煜和柳若颜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若说之前的慕容煜还有些愧疚,自从柳若颜给他说了:“慕容哥,你虽然和月玺姐姐订立了婚约,但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凭什么你就不能和我玩儿了?你不喜欢呆板的月玺姐姐,喜欢和我玩儿,这又没错,我们又没做对不起月玺姐姐的事儿。”
之后,慕容煜就彻底觉得,他忽视云月玺,在意柳若颜都是应该的。
云月玺道:“宴会上太闷,我来散散心,不小心打扰了二位。”
柳若颜眼中划过丝怨毒,那个宴会,云月玺就是众人的焦点,她只是去陪衬的。那群古人,只知道看家世长相,半点不注重内涵,实在让柳若颜觉得可恨。
柳若颜脖子一梗:“月玺姐……不,月玺,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慕容煜毫不避讳地拉拉她的袖子,意思是让她少说几句。
柳若颜甩开慕容煜的手,颇有些自得的看着云月玺,眼里的意思是:你长得好看又怎么了?你前几天刚摆了我一道又怎么了?你的未婚夫不还是喜欢我?
云月玺一点也不喜欢慕容煜,因此,她道:“我都听到了。”
柳若颜展颜一笑:“听到就对了,你对我做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别求到我的头上来。”
云月玺道:“我自有分寸,若颜也要记得这点,只是,这话别在云府说,我担心别人听到,会笑话若颜你。”
柳若颜一个受云家恩惠长大的孤女,居然要和云家小姐恩断义绝,可不是会贻笑大方。
柳若颜不屑地看着云月玺,柳若颜自诩来自千年后,她能有什么难处?一群古人罢了,还能欺负得了她不成?
慕容煜这时稍显尴尬,他比柳若颜年长,看事情也要全面得多。
起初他见到柳若颜的泪水,确实慌了神,柳若颜说要和云月玺一刀两断,他也十分赞成,还气冲冲地去找云月玺的麻烦。但现在他一想,无论如何,柳若颜总归是客居在尚书府,和尚书府的嫡小姐闹得这么僵,对她不好。
因此,慕容煜道:“若颜,月玺,这次的事情只是点小误会,你们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不等云月玺说话,柳若颜就先受不住了。
以往哪次,慕容煜不是帮她说话,现在居然开始帮着云月玺?
妒忌之下,柳若颜道:“好,慕容哥,我就知道天下间男人都只注重皮囊,不管那人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男人都喜欢。可惜,我不是男人,我不喜欢。我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了,云月玺之后哪怕是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都不会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好话。”
柳若颜这么激动、外放,完全是因为她素日自大,仗着自己得了穿越的机缘,就觉得天下的福分都是她的,别人都不足为惧。
再加上之前的云月玺就是个闷葫芦,任柳若颜怎么尖酸刻薄都不反击,柳若颜吃了甜头,踩着云月玺为自己谋了不少利。现在的云月玺居然反而让她吃了亏,这就让柳若颜生出被冒犯的感觉,怒火格外茂盛。
她从网络时代而来,本来就是个键盘侠,喷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云月玺不愿与她多费口舌争辩,这里是平南侯府,人多眼杂,柳若颜愿意失去风度是她的事,云月玺不愿意。
她转身便走,身后的柳若颜和慕容煜还在吵闹。
云月玺转悠一会儿,她出来的时间已经不少了,太晚回去会落人口舌,她正要回去,忽而心中一堵,有些不舒服,又咳嗽了两声。
这咳嗽来得突如其然,云月玺咳得满脸通红,一抬头,就在离她几步远的一个拐角处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燕昭。
燕昭似乎脸色不好,他身后还站着展煜及一干护卫。
云月玺忙拜下去:“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燕昭也没让她起来,凝视她半晌,才道:“既然性格不合,所谓的婚约还是早些解除,以免尚书府和国公府交恶,于国不利。”
云月玺猜测,这位太子可能看到了慕容煜和柳若颜相处?
她对这位太子的忧国忧民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不过是一桩婚事,只要有可能于国不利,这位太子都要干涉。
云月玺垂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月玺不敢妄断。”
燕昭唇角冷冷一勾,眼中毫无温度。
他看人从不出错,这个云小姐到底是有主见的人还是没主见的人,他清楚得很。
不过,既然别人不愿意退婚,燕昭也不会强求。
他冷冷道:“退下。”
云月玺这就又退下。
她没看到的是,燕昭带着一众护卫走出平南侯府,还问了展煜一句:“孤身上是什么味道?”
可怜了展煜想破头也想不到太子是什么意思,试探着说道:“男人的味道?”
“滚。”
可真是个坏脾气的太子殿下。
云月玺回到宴会内,才听人以感叹的语气说起:“太子殿下果真不爱这些宴会,他才坐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走了,唉,想必陛下定会忧心。”
云月玺就当自己没听到,继续挨在姨妈旁边看宴会上的侍女表演舞蹈。
忽而,院子外传来一阵异常大的喧闹声,还有脚步匆匆声,声音大得宴会上的人都无法忽视。
平南侯夫人眉头一皱:“去看看外面,什么人在喧哗。”
她身旁的小厮立即奉命去看,回来了道:“是些丫鬟小厮。”
平南侯夫人将手重重拍在椅子上:“哪里来的规矩在府中吵嚷,拉下去每人十个板子,长长规矩。”
小厮正要领命,那崔夫人忽然道:“夫人不如传他们来问问是什么事,能让这起子下人反了天似的谈论,咱们都是做主母的,也听听下人的动向,也好对家宅之事洞察于心不是?”
侯夫人果然点点头。
很快,那些碎嘴吵闹的丫鬟小厮就被带上来了。
一个丫鬟磕头哭道:“夫人,奴婢们不是有意的,只是今天这事儿,奴婢们闻所未闻,才犯了错啊,夫人。”
“什么事?”
“这……是那云尚书的府邸,有个伺候主子的丫鬟和小厮私通,听说他们是到田庄去巡视,也不知怎么的就搅合在了一起,被田庄众人发现赤条条地在那耳房里做不耻之事,因为是白天,就连别的田庄的人都看到了……如今,他们已经送回云府去了。”
和贵女夫人们有圈子一样,这些在各府内伺候的下人也有圈,这则劲爆的消息一出来,瞬间传遍了京城各府。
这个事儿,云月玺记得。
曾经的云月玺第一次被构陷便是这事儿,柳若颜的丫鬟和小厮私通,柳若颜不想落得个治下不严的罪,不想被京城众人的唾沫淹死,便使了招数,让云时青和慕容煜劝说云月玺,同时自己也去求云月玺,让云月玺来顶罪,自此,云月玺闺誉一落千丈。
原来的云月玺本不愿,可他们已经把丫鬟是云月玺的丫鬟这消息散播了出去,原来的云月玺体弱多病,哪里有能力澄清,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
果不其然,柳若颜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想到死丫头青梅。
她看到别人鄙视的目光,好强的柳若颜觉得心如刀割。她是女主,可不能背上这种污名,柳若颜马上想到了云月玺。
云府两个小姐,还是让月玺背这个锅吧。月玺有未婚夫,是嫡小姐,被骂几句也没什么,她一个孤女根本比不了。
柳若颜想去让云月玺帮忙,又想到云月玺没那么愚笨了。她想求云月玺,又想到她刚才才说过,和云月玺恩断义绝,云月玺发生任何事儿都别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