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结婚证的陆延,笑得像个拿到“三好学生”奖状的小学生。
收好结婚证走出民政局,陆延抓着苏梨的手道:“咱们先领证,五一放假我带你去我们家,到时候商量个时间咱们补办婚礼。”
苏梨不在乎这些形式,问他:“你今天出来,跟厂里请假了?”
陆延:“请了,找厂长开介绍信的时候请的,不过我之前回家拿户口本也请假了,这次只批了一天。”
老厂长与爷爷是故交,陆延请他帮忙办点事老厂长很好说话,但请假这种事人人都看得见,陆延如果频繁请假,其他人也要求厂里给批怎么办?所以这次陆延只拿到一天假。
苏梨明白了,道:“行,那咱们明早赶最早的班车回去。”
陆延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她:“明早?”
路上人多,苏梨拉着陆延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低声解释道:“咱们现在回去,村人只会知道咱们领证了,并没有夫妻之实,那陈彪有可能继续纠缠,我爸妈也不会死心。等会儿咱们找个旅馆住一晚,这样明早回去,人人都知道咱们做了真夫妻,陈彪为了面子也不会再纠缠,我爸妈不答应也得答应。”
陆延:……
他的老婆看着柔柔弱弱的,狠起来比他都狠。
可想到她做出这个决定都是被那对儿卖女求荣的爸妈以及贪婪哥哥逼出来的,陆延更心疼了。
“真这样,那些人肯定会背后议论你,说各种难听的话。”陆延不想她受这份委屈,坚持道:“咱们现在就回去,有了结婚证,我不信他们还跟逼你重婚。”
苏梨笑他太单纯:“你讲道理,别人不跟你讲,到时候你磨破嘴皮子也没有用,不如快刀斩乱麻。担心我受不了那些议论?放心吧,陈彪只是有钱,你除了拿不出那么多彩礼,样样都比陈彪强,只要你对我好,别人议论一阵就会开始羡慕我。”
陆延竟然无法反驳,但苏梨有句话说错了。
“陈彪给你们家一万块彩礼与小洋楼,我也能给。”陆延握紧她手道,“我家里有个存折,从小到大亲戚们给我的压岁钱都存起来了,应该够。”
苏梨瞪眼睛:“怎么,你还真想跟他们买我当老婆?他们把我当摇钱树你就把我当货物?陆延我告诉你,你敢给他们钱,我立即跟你离婚!”
光说不算,苏梨还甩开了陆延的手。
陆延见她气成这样,连忙抓回她手解释道:“我不是给他们钱,是想给你撑场面……”
苏梨呸他:“这种场面我不稀罕!我小学就开始做饭伺候我爸我哥,在服装厂干了那么多年工资都交给他们了,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穿的全是我妈做的改的旧衣服,伺候那么多年,生恩养恩我早还他们了,凭什么嫁个人还要拿我老公的钱孝敬他们一辈子?女儿就天生命贱吗?他们把我当畜生卖给杀人犯我还要孝敬他们?”
想到丁小丽的日记本,丁小丽惨死的结局,苏梨又气又疼,眼泪涌了出来,推开陆延瞪着他:“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你,如果我乖乖认了命,嫁给陈彪我会过什么日子?我天天挨他的打,我爸我妈我哥却靠着我的彩礼吃香喝辣,凭什么?”
陆延错了,他知错了,那些人让她吃了这么多苦,他怎么还能给他们钱?
“好好好,不给,一分都不给,以后我的都是你的,你说给谁就给谁。”陆延抱住苏梨,将她挂着泪的脸摁到了自己怀里。
苏梨毫不客气地将眼泪蹭到了他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上,仍不解恨,她掐了陆延一把。
陆延疼得脸都变形了,一声都没敢吭。
苏梨消了气,推开他道:“走吧。”
陆延再不敢说半句违背她意思的话。
两人轧马路,走着走着看到一家旅馆,看装潢应该是家比较新的旅馆。
旅馆老板见他们一男一女,要求出示结婚证才给开房。
陆延便把崭新的结婚证亮了出来,上面还写着登记日期。
老板懂了,这是一对儿迫不及待的小两口啊。
旅馆有几种客房,陆延要了一间价格最贵的,带独立卫生间。
拿到房钥匙,在老板含笑的注视下,陆延牵着苏梨去了房间。
客房比苏梨想的干净,但一样的简陋,光秃秃的白墙,中间一张大床,床对面的柜子上摆着一台黑白电视,除了一把椅子,再没有别的家具。
这样的环境实在无法激起苏梨任何性.趣。
陆延比她激动多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跟心爱的女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但陆延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没有真的想在这种环境草率地跟她洞房。
检查过住宿环境,陆延让苏梨坐到床上,他拉着椅子坐过来,跟她商量明天回去见到丁家人该怎么说。
刚刚在街上比较冲动,现在知道了苏梨的心意,陆延也想了很多,心平气和地道:“小丽……”
苏梨打断他:“我不喜欢小丽,你叫我小梨,梨花的梨。”
陆延看着她白白嫩嫩的脸,顿时也觉得小梨更适合她。
陆延便改口说:“小梨,咱们还要在钢厂生活,厂子离你们镇那么近,一点彩礼都不给你爸他们肯定天天来闹,他们闹咱们过得也不安生。你先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咱们不给那么多,就按照你们村的行情给,堵住他们的嘴,他们再敢闹咱们也能昂首挺胸地反驳回去,要不我一个大男人,白白娶了你,走到哪我都没理。”
让苏梨说,她一分都不想再给丁家,但陆延的话也有道理,给点钱捞个清静,从此大家各过各的。
村里的彩礼行情苏梨有跟王海霞了解过,据说这一代特别穷困的村子男方家里出一两百就能娶到老婆,白水镇算是比较富裕的大镇,五六百是最最普通的行情,千八百算是非常体面的了,再高就是极少数的人家才出得起。
陈彪一口气给丁家一万,一是因为他家里非常有钱,二是因为他有逼死老婆的名声,三是因为丁小丽是白水镇有名的漂亮姑娘,本来行情就好。
“你手里有多少钱?”苏梨问陆延。
陆延的存款都在家里,来钢厂上班他带了五百块过来,加上这几个月的工资以及刚发的上个月工资,陆延现在能拿出八百多。
陆延还是想给苏梨撑体面,道:“回去我跟厂长借点,凑一千吧。”
苏梨瞪他:“钱都给他们,咱们不吃饭了?我刚嫁给你,你就让我跟着你吃土?”
陆延马上投降:“行,你说给多少。”
苏梨咬牙道:“就给五百,他们爱要不要,你钱都带来了?”
陆延点头,掏出钱包连着钱包都交给了她。
才上午,苏梨拉着陆延去商场了,给自己买了一身新娘敬茶妆,质量没有上次陆延给她买的那一身好,但布料也很结实,款式也不错,算上鞋子一共花了三十多。再看陆延今天的打扮,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够帅了,苏梨便没给他买。
买完衣服买首饰口红,专挑便宜的面子货买,零零散散加上午饭又花了十块钱,回旅馆的路上经过一个卖床单的摊子,苏梨花五块钱买了一条双人床的红床单、一个红被套。卖床单的摊子不提供塑料袋,苏梨又从路边小摊买了个大编织篮,把一堆东西都塞进去,让陆延提着。
两人满载而归。
白水镇,苏梨走后,丁海坐在炕上看电视,看够了要去茅房,丁海忽然想起女儿离开的时间有点长。
丁海腿脚不方便,他虽然有点不放心女儿,但一想到要走两里地去服装厂,丁海就不愿意了,还给女儿找了几个理由,要么是拿完工资帮她妈做事去了中午一起回来,要么就是遇到陈彪了,两人说说话。
找到了借口,丁海继续看电视了。
中午王海霞回来休息,一个人回来的,丁海才开始心慌。
他问王海霞:“小丽去服装厂了,咋没跟你在一起?”
王海霞一脸吃惊:“她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没看见?”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想到了陈彪,难道女儿遇见陈彪,跟陈彪出去玩了?
王海霞赶紧去陈家打听。
陈彪爸爸去外省进货了,陈彪妈妈是个老实女人,王海霞肯把女儿嫁给她的混球儿子帮陈家传宗接代,陈彪妈妈热情地接待了王海霞。问到陈彪,陈彪妈妈也不清楚:“他早上开车去了服装厂,后来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啊,彪子朋友多,有时候晚上都住在朋友家不回来,他又有车,我是一整天都捞不着他的影。”
陈家没人,王海霞又去了服装厂。
服装厂门口的保安说没看到丁小丽进来,又说陈彪八点多开车离开的服装厂。
王海霞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女儿半路遇见陈彪,被陈彪哄走了?
她回家找丁海商量怎么办。
丁海没办法,自我安慰道:“没事,去就去吧,再有半个多月就定亲了,酒席都定好了,陈家好歹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打自己的脸。”
王海霞是怕陈彪欺负女儿。
丁海嗤道:“早晚还不都是那回事。”
他想得开,王海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吃完饭去服装厂干活,王海霞一直留着大门口的动静。
一直到王海霞下班,陈彪也没有出现。
王海霞又去了一趟陈家,陈彪还没回来。
陈彪妈妈这才知道丁小丽也一天没见人影了,而且是跟儿子差不多一时间不见的。
陈彪妈妈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肯定是见丁小丽漂亮,猴急地带上人家去城里玩了。
面对王海霞焦急的脸,陈彪妈妈拉着她手道:“你别急,小丽已经是我们的陈家的媳妇了,提前跟彪子出去玩也没什么,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年轻人早不像咱们那时候了,非得成亲了才能在一起。”
王海霞不高兴听,敢情吃亏的是她女儿,占便宜的是陈彪。
陈彪妈妈好话说了一箩筐,保证明天一定会把丁小丽给好好地送回丁家,并保证这事不会影响提前说好的彩礼条件。
王海霞找不到陈彪的人,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回了丁家,丁建军也刚从钢厂回来,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等着王海霞做饭。
丁建军不住厂,钢厂只管他一顿午饭,早晚两顿回家吃。
王海霞一边做饭一边念叨女儿。
丁建军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念叨她她就会回来?反正人已经跟陈彪走了,明天小丽回来你说她一顿,不许她再出门,陈彪就算占了她一次便宜,接下来继续饿着他,他还是会娶小丽的。”
王海霞没说话。
外面黑漆漆的,她只想知道女儿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