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1 / 1)

赵金凤看孙女抱着被套就那么站着了,半天不动,不由担心道:“怎么了,不好看?”

“好看,”李蔓摸着手下的花儿笑道,“特别好看!”

放下手里的被套,李蔓在赵金凤身边坐下,依在她肩头道:“阿奶,谢谢你!”

“傻丫头哟,现在出嫁也不流行金啊银的,就是玉,也只能用碎玉做个手串头绳,想雕个玉佩、镯子戴都不行。阿奶能给你的,也就这一手针线了。”赵金凤抬手顺了顺她垂在肩头的秀发,“我看你从昨儿回来,神情就有些不对,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场婚事,孩子盼了两年,等了两年,去省城之前还一脸欢喜呢,怎么一回来,反倒安静了?

“我……”李蔓迟疑着。

“我看宋逾一早就去军营了,是他这边有任务,要延期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李蔓正为难呢,宋逾骑车回来了,身后跟着李长河。

“宋逾你过来。”赵金凤板着脸。

宋逾询问地看向李蔓。

“身世。”李蔓无声道。

宋逾心下有了底,支好车子,招呼着李长河一起进了屋。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赵金凤看着对面的两人道,“都要结婚了,一个个的脸上不见多少喜色。”

李长河一愣,训斥道:“婚姻不是儿戏……”

“阿爷,”宋逾打断他道,“不是这个问题。”

李蔓看着二老,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她怕……怕二老接受不了,怕他们深受打击,怕他们想不开万一有个什么……

李蔓紧张地伸手攥住了宋逾的手指。

宋逾握住她手,安抚地冲她笑笑,打量了下二老的神色,听到不是结婚的事,两人倒是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

沉吟了下,宋逾道:“这次去省城我们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说小蔓长得相极了她侄女韩丽珠,杨宏远的爱人,杨玉莲的堂嫂。”

赵金凤、李长河互视一眼,什么爱人、堂嫂的,绕得人头晕。

赵金凤急脾气,直接道:“你就说咋回事吧?”

“小蔓跟韩丽珠很像……”

李蔓忙打开身上的挎包,掏出袁母私下给她的结婚照,递给赵金凤。

赵金凤一眼扫过,捏着照片的手颤了下,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光又看了看,李长河紧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看了半天,才由宋逾和李蔓扶着重新坐下。

“这是杨宏远和韩丽珠夫妻,”宋逾道,“杨宏远是杨玉莲的堂哥。”

“所、所以……”李长河下意识地摸了张裁好的四方纸,扯开装有烟丝的荷包,抖着手捏了烟丝极慢地卷着,“小蔓是杨玉莲大哥家的闺女,不是杨玉莲和小岩的?”

宋逾点点头:“这事我请钟司令帮忙查了。钟司令……”迟疑了下,宋逾道,“他跟我岳父、杨宏远都认识,他还说,杨宏远跟我岳父是拜把子的兄弟。”

两人一愣,瞬间明白了,眼角一红,泪就下来了。

赵金凤紧紧地攥着李蔓的手,哽咽:“苦了你,跟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生活在山沟沟里……”当年,要不是她跟老头子存了死志,杨宏远何必将刚出生没多久的闺女借由杨玉莲的手给他们送来啊!

小时候,孙女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阿爸阿妈,那渴望的眼神,现在想来,还跟针扎一样让人难受。

一想到他们两老让孙女跟亲生父母骨肉分离了十九年,赵金凤就愧疚得不行。

“阿奶——”李蔓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可要说愧疚,她又何尝不愧疚,她占了小蔓儿的身体,享受的是两世都没有的宠爱。

宋逾:“63年,杨宏远一家外出游玩,遇到了恐怖袭击,一家四口,只有杨宏远和长子还活着……”

李长河惊得手里的烟丝落了一地。

赵金凤抱着李蔓“哇”的一声大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啊~”刚知道自个儿的身世,母亲和小哥就没了。

“阿奶你别哭,呜……我不苦,”李蔓忍不住跟着呜咽道,“我有你和阿爷呢。”

宋逾掏出帕子给李蔓和赵金凤擦了擦脸:“当年对外公布的是一家四口全部罹难,阿爷、阿奶,这事你们别说漏了嘴。”

赵金凤抽噎着点点头,李长河狠狠抹了把脸:“这事都有谁知道?对你的前程会不会有影响?”

“省城军区袁承康一家,认出小蔓的是他母亲,他母亲是韩丽珠的姑姑,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只会帮忙瞒着。”

李长河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他不愿意让孙女认祖归宗,而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现在不能认。

“韩丽珠的父母身体不是太好,他们想来看看小蔓。我们当时没有答应,主要是觉得,这事没先告诉你们一声,就认下了……”

“这有什么,”赵金凤吸了吸鼻子,揽着李蔓道,“我巴不得多几个疼小蔓呢。”她跟老头子,这些年不敢生病,不敢放松对身体的维护,为什么,还不是怕他们走了,小蔓没了亲人,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见可以,”李长河理智道,“明面上不能认。”

赵金凤愣了下,忙跟着点了点头:“对、对,宋逾刚大学毕业,正是往上走的时候,可不能因为这个受了影响。”

宋逾也有顾虑,倒不是什么前程,而是被杨家那些人惦记的遗产,早已收归国有,可是杨家人不知道啊。

知道了小蔓的存在,还不得手段百出的闹起来。

宋逾不怕他们闹,惹烦了,爪子给他们折了就是,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接下来他有任务要去金三角一趟,没时间处理他们:“那我明天给袁家回个电话,让他们通知韩家外公外婆过来。”

“亲家长得跟小蔓像不像?”赵金凤担心道。

“你没听宋逾方才说吗,”李长河道,“两口子病了多年,就是有几分像,头发一白,再带一脸病容那也不像了。”

赵金凤想想,放心了不少:“那让他们来吧,正好参加你们的婚礼。”

李蔓瞅了瞅李长河、赵金凤的脸色,见两人一点也不介意她认这门亲,松了口气,抱着赵金凤胳膊的手紧了紧:“阿奶、阿爷,杨爸爸将我交给杨玉莲时说,要我等你们百年之后,再认祖归宗。”

赵金凤摸着她的头,哑声道:“你爸仁义,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些,丽珠跟小儿子刚离开那几年也不知道咋熬过来的。

李长河看着照片里一身长衫的男人,转头问宋逾:“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逾脑中闪过前天李蔓说的高考恢复、改革开放:“短则五年,长则十年。”

“那就好、那就好。”他再努力多活几年,指不定就等到了。

当年他将小蔓交给了他们,他和老伴走前,也得将小蔓交回他手里,有了亲爹撑腰,他的小蔓就能活得肆意洒脱些,日后不管宋逾往上走得多远,想要欺她都得掂量掂量!

婚期定在八月初九,韩修贤接到电话,一边让自己的学生帮忙买车票,一边提笔列了张单子。

赵如心则扣开床头的暗阁,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来,打开,里面是一个用红绸布包着的小银锁,这是当年知道闺女再次怀孕,她找人专门为孩子定制的。

54年,是马年,元宝形的锁头上,雕着小马驹,旁边刻着她对孩子的祝福,一面是“平安喜乐”,一面是“健康长寿”,下面坠着三个铃铛。

因为时常摩挲的缘故,快20年了,还是一片锃亮,不见一点因氧化而有的乌黑。

“如心,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给小蔓写的嫁妆单子怎么样?”

赵如心小心地将平安锁重新用红布包了放回盒内,弯腰塞进暗阁,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出了卧室,走进书房,接过丈夫手里的单子扫了眼,丢开,推开他,拿起笔,自己重新写了一张。

“就、就两身衣服?”

赵如心白了他一眼:“不是有存折、房契吗?把这两样带着,谁还敢小看她!”

韩修贤觑了妻子一眼:“还在生女婿的气呢?”说实话,他也气,娘的,杨宏远那个龟孙真不会办人事,小外孙好好的活着呢,你便是想送人,你也得跟我们商量一声啊,又不是不让你送,怎么就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让护士说“人没了”。

见妻子没吭声,韩修贤又道:“我觉着吧,这事咱家丽珠肯定是知道并同意的,不然那几年杨宏远能给杨玉莲那芽子寄那么多东西?”

“都死了十年的人了,还提他们干嘛。”

“行、行,不提,”老爷子撇嘴,“那你别挂着个脸子给我看啊,我又不是受气包、出气筒。”

“我倒是想给你好脸,你看看你这办的事,”赵如心点点他方才写的单子,“外面是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吗?这些玩意儿你也敢拿出来给小蔓,我看你是不坑死她不罢休!”

“我偷着给。”

“那也不行!”

韩修贤立马一脸委屈,气哼哼地往藤椅上一坐:“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一辈子就赞了这些身家,不给小蔓,你让我带进坟里啊!”

“又胡说,刚找到小蔓,你死什么啊,给我好好地活着!没听承康说吗,宋逾那小子有本事着呢,来京市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孙女孤零零一个跟他过来,受欺负了咋办?”

“有我呢,我看他敢!”

“嗯,”赵如心脸色缓了缓,“所以你得好好地活着给她撑腰。”

“哦。那给几张存折,几座宅子?”

赵如心刚缓和的脸色倏地又板了起来,遇上这么个不着调的丈夫,她也是够够的:“一千块钱,宅子就给学校旁边那座。”

“一千块钱!”韩修贤惊了,指着妻子道,“赵如心你也太抠门了,可怜我们小蔓啊,没爹没娘的,好不容易认了个外婆还是抠门怪……”

赵如心气得抓起书架上的鸡毛掸子……

韩修贤一见,忙麻溜地蹦了起来,身子一转逃到了门外,“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过了,我要带着小蔓离家出走,去潭洲探墓去。”

“你敢!”

“嘿嘿,舍不得我了吧?”韩修贤两手叉腰,站在门口得意地扭了扭屁股。

“老师你同意去潭洲了?”周华茂买票回来,听到这话,惊喜道,“什么时候动身?我帮你收拾行李。”

韩修贤不过随口一句,哪里想去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到小蔓身边,陪她度过余生。

周华茂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去潭洲又没戏了,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华茂,”赵如心轻叹了声,“等会儿让你老师给你写封推荐信,把我们送上火车,你就拿着推荐信去潭洲吧。”

“不、不,说好了,我要送你们云南。”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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