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呢?孤还有要事同岳丈商议。”
“民妇拜见太子殿下。”
何莲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按规矩行了个大礼。
“回太子殿下的话,家夫突然被圣上召至宫内,一早便走了,不在家中。”
“原是如此。”
许重熙看着心中很是心疼,年近四十的妇人,双鬓夹杂着丝丝白发,竟还要向二十岁的人行大礼。
“殿下不是公务在身,来不了吗?”
真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许重熙心中多有不满,说出的话自然也带着不满。
“孤听闻舅子几日前才从丹州回来,想着还没见过舅子,便特地过来了。”
许重熙眼神中尽是惊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心中唯恐徐绍宸又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她在母家颜面尽失。
许行至没有接话,徐绍宸便接着说:“孤瞧着舅子气色不佳,可是一路舟车劳顿,没休息好?”
何莲月给了许行至一个眼神,示意许行至接话。
许行至不情不愿的回了句:“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草民这些日子,确实在知道阿姐嫁了人后,寝食难安。”
许行至话中有话,不能戳破这窗户纸,但也不愿意什么都不说。
“小至!”
许重熙出言制止,情绪有些激动了,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吾儿同太子妃,向来姐弟感情甚好,如今姐姐出嫁,心中自然不舍,太子见谅。”
何莲月忙开口解围,那蠢儿子,可真是蠢得不行了。
“人之常情,孤也有兄弟姐妹,深有所感。”
这皇子之间的手足之情,向来都是不堪一击的。
同胞亲兄弟尚且能互相残杀,更不必说非一母同胞的兄弟了。
许重熙看着徐绍宸这副虚伪的做派,就心生厌恶,不愿意再看过去。
更糟糕的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竟然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何莲月在许重熙偏过身的时候,竟看到许重熙脖颈上的那一抹粉红。
“太子妃,请随民妇进来内室。”
许重熙为娘家客,按理说是不该再进内室的。
如今何莲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就当众把许重熙叫到了内室。
刚一进门,何莲月便急着拉过许重熙问:“熙儿,你这脖子是怎么了?”
“阿娘,是我指甲太长,不小心挠到了。”
许重熙整了整领子,不愿意再让阿娘看见自己尚未好全的伤疤。
“胡说!即便是挠到了,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一个口子。”
何莲月心疼不已,只是说着话,眼泪就要掉下来。
“阿娘,已经好了,你莫担心了。”
许重熙手附在何莲月手上,安慰着,一脸的轻松。
“你是阿娘的女儿,阿娘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跟阿娘说,随太子行临安路上,可是出了变故?”
何莲月拿出帕子,不住的抹眼泪。
自己和夫君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如今竟还有了性命之忧。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阿娘就不要再追问了。”
许重熙目光暗淡了下来,眼里泛起了薄雾。
本来她自己只是被吓得心悸,做了几日的噩梦而已。
可如今被阿娘这么一心疼,情绪倒是一下子有了宣泄点,委屈的不行。
“阿娘,我一点儿都不想嫁给徐绍宸。”
声音带着哭腔,几度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娘,知道。”
何莲月内心更是自责,这可是她的掌中娇,心头宝啊。
女儿如今做了太子妃,表面上风光无限,私下里的日子,竟这般难挨。
何莲月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样子,本性善良,生来活泼开朗,不拘小节,最不喜被约束。
皇宫幽闭,压抑至极。人心更是隔着肚皮,能推心置腹的人,寥寥无几,熙儿她又怎么可能会适应。
许重熙又年幼时长于乡野,单纯至极。
何莲月和许昇,从来没让她接触过什么外面的勾心斗角。
还是许昇担忧女儿没什么心眼儿,日后会被人所骗,在许重熙还不识几个字的时候,许昇便口传心授了不少史记故事。
从西楚霸王项羽的巨鹿之战,到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漠北之战。
从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到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
许重熙所学,已远超一个寻常世家女子应该学的典籍。
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室之人大多凉薄。
许重熙觉得,自己怕是终有一日,会成为皇权争夺中的牺牲品。
若是徐绍宸当上了皇帝,为了以示皇恩浩荡,应当会追封她个皇后的位置。
若是她没死,要么是被徐绍宸悄无声息的弄死,要么是她自戕。最好的结局,想来也就是冷宫里孤苦一生。
但若是徐绍宸败了,没当上皇帝。左右不过是一起死,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想到这,许重熙竟然觉得,这往后的日子,怕是能一眼望到头了。
许重熙抹了抹眼泪,硬是挤出了个笑。
“阿娘,虽然我不知道阿爹为什么非得把我嫁给徐绍宸,但我知道,肯定是有难言之隐的。所以,我不怪你们,阿娘也不要自责难过。”
当何莲月知道许重熙又被指给了徐绍宸做王妃后,比许重熙当时的情绪还激动。
而且这场婚事,还是许昇长跪求来的。
何莲月对许昇大发脾气,将内室的东西又摔又砸,嘴上更是不饶人。
许昇只是垂首,无可奈何的道了六个字:“前朝将军遗孤。”
听此,何莲月便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良久,两人都没再开口。
前朝将军遗孤是谁,他们夫妇二人,可都是心知肚明。
许重熙不知道的是,何莲月在她嫁过去第二日就病了,又成了药罐子。
郎中说是心气郁结,易怒善哭,要静养,万万不可有大的情绪波动。
第三日知道她要回门,何莲月让特地婢子给她化了个看起来很有气色的妆容。
还用了上好的胭脂水粉,掩盖住自己身上的汤药味。
只是那日许重熙一心只想着去跟阿姐解释,没顾得上多看几眼阿娘,根本就没发现阿娘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后来又传出来,荣轩王纳了侍妾,还是个烟花女子。
他徐绍宸竟然会这么轻贱她的女儿,何莲月急火攻心,怒上心头,病一个月都没见有起色。
后来,竟是怎么都不肯吃药了。
还是许昇告诉她:“荣轩王不过利用许家,待许家对于他没了利用价值,会将熙儿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何莲月半信半疑,病也有了好转。没想到,还没好利索,又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自家女儿这命,可真不是一般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