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拒绝,冯真曾写给舒慈一封信,信中很诚恳地询问舒景行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舒慈回了四个字:百折不挠。
冯真先是一愣,而后醍醐灌顶,百折不挠……这不正是她的特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脸皮厚呗!
懂了。
舒景行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一刻不离的姑娘,抬头问:“你不累吗?”
“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有什么可累的?”她笑着回答。
舒景行:“……”
或许她真的不是第一眼就能让人难忘的姑娘,相处下来也会发现她庸俗又粗鄙,仔细检讨自己,她甚至发现除了自己的真心竟然没有任何拿得出的东西。
“少爷,你要是讨厌我就说,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冯真双眼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你会难过。”舒景行淡淡的说道。
“难过是正常的。”她扬眉,笑着说道,“不过,您……这是在关心我?”
“皇后让我照顾你,我不想食言。”舒景行举起手里的书,挡住她炽热的目光。
冯真并没有发现他那一丝丝的窘迫,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对我极好……”
“嗯。”
气氛有些尴尬,她动了动脚尖,想逃出去,但又心存不甘。
“少爷……”
“待在这儿就不要说话。”
“哦。”
大概是因为那天无头无脑跑到他面前去真情表白的缘故,之后的相处总是怪怪的。而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自然瞒不过其他人,这天晚上冯真回了卧室,一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床铺被水浇了一遍,湿透了人,她跑过去抱起被子,整条被子都在滴水……
这是有人看她受了门主的冷落,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她扔开被子,转身冲了出去。
“砰砰砰——”
她挨个房门拍了过去,将所有的女婢都吵了起来。
“谁干的?”她冷着声音问道。
“你发什么疯啊,大晚上的!”
“就是,什么谁干的,前言不搭后语!”
“我的床铺,全是水,谁干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谁会进你的房间,八成是你自己干的吧。”门主以前的大婢女翠荷抱着肩膀说道。
“就是,你可是咱们门主面前的得意人儿,谁敢得罪你啊!”以往对冯真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喊道的杜鹃也翻起了白眼。
冯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抬脚就踹了过去,也不管打不打得过,先发泄了再说。
可别说,这些娇气的女婢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她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
“啊!我的头发!”
“冯真,你个疯子,放手!”
“天哪,我的玉钗,你赔我!”
女人打架,抓挠咬,一个不落。
外面的人被她们惊动,拔了二门的门闩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二个都愣住了。
“愣着干嘛,拉啊!”还是燕来最先反应过来,率先冲了上去,将表现得最为勇猛的冯真给扯了出来。
“别拉我,我今天非得削她们不可!”冯真被燕来拉着往后退,还不忘脱了自己的鞋往翠荷的脸蛋儿上扔出。
“姑奶奶,你消停点儿吧!”燕来苦口婆心的劝道。
“消停不了,她奶奶的,真当我是好性子的人啊,我呸!”说着,她又挣脱了燕来的束缚,又冲上去挠了杜鹃一把。,“老娘当初混江湖的时候她们不知道还在哪里呢,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啊!”杜鹃手背上出现三道血痕,足见冯真的力气。
“少爷来了!”见冯真撒欢儿,燕来忍不住大喊。
一下子,冯真就真停住了,却也冷不丁的挨了杜鹃一个巴掌,正中她的脸蛋儿上。
“啊——”打了人,杜鹃倒是自己叫了起来,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冯真左右四顾,却并没有看到舒景行的身影,她猛然回头看向燕来,后者缩着脖子装鹌鹑。
“我跟你拼了!”冯真摸了一把自己火辣辣的脸,再一次朝着杜鹃杀过去了。
“少爷……”
“这一招没用了!”冯真一遍大叫,一遍把杜鹃按在角落里一阵猛揍,两边的人见势头不对,立马上前拉偏架,明面上是阻止冯真揍杜鹃,实则使劲儿朝冯真的腰肢和胳膊上掐去。
“门主来了,别打了!”
一群陷入乱战的女人,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咳。”
熟悉的声音,冯真一拳头下去,砸偏了……
他真的来了……
完了……
他会如何看她?本来就瞧不上她这个人,她还偏偏把自己最烂的一面展示在他的面前。她刚刚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好后悔……
“门主。”其余人也停下来了,纷纷跪在走廊上,呼啦啦的,五六个排成一排。
冯真背对着众人,垂着脑袋。
舒景行:“燕来。”
“在。”
“门规伺候。”
“是!”
对于男子,门规就一个字——打,对于女子,门规也是一个字——抄。
跪在静心堂里,婢子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脸上身上还带着伤痕,此时却无暇顾及,铺开纸蘸好墨,她们匆匆地开始抄写。归一门的门规一共五百余字,她们要抄一百遍,估计得到天亮才能结束,而天亮了又该干活儿了,所以这一天一晚她们不能歇息。
静心堂的晚上很静很凉,也很黑,风呼呼地挂过窗户,有些瘆人。
“冯真,你坐在门口,把门关一下呗。”被冯真挠花了脸的杜鹃抱着胳膊说道。
冯真抬头看了她一眼,扔开笔,将大门合上。
“暖和多了。”其余人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觉得冷风灌脖子了。
“冯真,你怎么失宠的呀?”有人问。
冯真低头抄书,遇到不会的字儿就跳过:“闭嘴,还嫌任务不够重吗。”
“说说呗,也给姐妹们一个警示,以免在门主面前犯同样的错误啊。”翠荷满脸好奇,虽然她的脸一块儿青一块儿紫。
“你们烦不烦,我们好歹是因为打架才进这里的!”冯真摔笔。
见她生气,所有人都噤声了。
唰唰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清晨,第一缕光从外面洒了进来,屋子里睡倒了一片,有些趴在桌子上,有些躺在地上缩着身子,还有人笔耕不辍继续抄写。
“冯真,你抄完了?”见冯真起身,角落里的人问道。
“嗯。”冯真拍了拍自己酥麻的膝盖,握着一大叠纸,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离舒景行起床还有两刻钟的时间,冯真将自己抄写的成果放在他的书案上,扫了一眼这间屋子,转头拉好门离开。
她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就连这几件衣裳都是他的钱置办的。将包袱打好结,往身后一甩,她下了山。
经过山门的时候站岗的人还朝她打招呼:“冯姑娘,下山去啊!”
“嗯。”她回了一个微笑,踏着清晨的阳光走出了翠云山。
舒景行不喜欢她,原来这竟然是真的。
不怪她之前心存侥幸,只是昨晚的他,见到如此狼狈的她,眼底似乎没有一丝的波澜。
“她走了?”舒景行一边翻着桌上抄写纸,一边问道。
“嗯,王彪看着她下山的。”燕来说道。
“照着抄竟然也有错字。”他轻笑一声,嘴角勾起。
燕来有些疑惑:“少爷,咱们不追吗?她一个女孩子流落江湖,实在是不安全啊。”
“她放弃了,这是好事。”舒景行翻过一页纸,面庞仍旧是那么的温润,但在燕来看来,这明明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少爷……”
“你想跟她一块儿走?”
燕来抿了抿唇,不再提这个话题。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时间倏忽而过,燕来以为她会回来,却没有再看见她的身影。
翠云山上的人也觉得奇怪,看起来那么执着的姑娘,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啊。
只有舒景行知道,一个人若是被伤了心,看清了事实,便再不容易犯傻了。他书案上右上角的盒子里放着一叠满篇错字的门规,那是一个真心喜欢过他的姑娘留下的足迹,他好生珍藏了起来。
可两个人只要都活着,有交集,那么重逢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三皇子的白日宴上面,她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抱着可爱的小皇子,笑得十分开心。
“娘娘,皇上看着怎么不太高兴啊。”冯真弯腰,压低了嗓音问道。
舒慈侧身,悄声说:“他以为会是女儿。”
冯真惊讶地挑眉:“皇上重女轻男!”
舒慈摇了摇头,错,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执念太深。
“你往常不是最喜欢粘着我大哥吗,今日怎么奇了怪了,都没见你往那边看几眼啊。”舒慈笑着说道。
冯真脸色一僵:“再看又如何,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谁说的?”舒慈扬眉,“不准自暴自弃。”
说完,她咳嗽了两声,正在和臣子谈话的骆显被她吸引了过来。
“何事?”心灵相通的人好像就是这么直切主题。
“皇上,你看我这个妹子不错吧。”舒慈笑眯眯的说道。
骆显却有些防备,不会又是什么陷阱题吧?
“有话直说。”
“本宫想给她物色个夫君。”
骆显松了一口气:“这样啊,没问题。”
“娘娘……”冯真有些无奈,看不出皇后娘娘这么喜欢做媒。
“只是冯姑娘喜好什么样的男子呢?”骆显问,“是武将还是文官或者文武双全?”
皇帝和皇后的声音并不低,挨得近的人都能听见,这里面自然包括坐在前座的舒景行。
“都好。”冯真扯了扯嘴角。
“哦~”骆显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舒景行,“朕这里确实有不少年轻有为的男子,与冯姑娘甚是匹配……”
“皇上快说,让本宫来参谋参谋。”舒慈似乎起了兴致。
“呀!”此时冯真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冯真怀里的人儿睁开大眼,双颊红扑扑的,惬意地打了一个哈欠,看起来十分舒服。
“娘娘,殿下尿了。”冯真无奈的说道。
舒慈起身:“这个促狭鬼,怎么偏挑这个时候,青柠!”
一边的青柠立马上前抱过小孩儿,笑着说:“冯姑娘见笑了。”
就这样,皇后带着三皇子下去换衣裳,对于冯真的婚事暂且搁置。
舒景行的目光看向这边,收回的时候冷不丁地和骆显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后者举起了酒杯,微微一笑。舒景行自然也端起了酒杯,微微颔首,浅酌一口。
“你就这样放弃了?”坐在床边给床上的小儿换着寝衣,舒慈对身后的人说道。
“是我太没用,让娘娘失望了。”冯真无奈一笑。
舒慈倒这么觉得,只是……
“也好,逃出生天,兴许别有一番境遇。”
“承蒙娘娘吉言。”
冯真不能宿在宫里,舒慈便安排她住进了自己名下的宅子,这是她出阁以前的小天地,此时借住给冯真足见她对冯真的喜欢了。
院子里有一大棵梧桐树,郁郁葱葱,一仰头似乎只看得见枝叶看不见天空。
硌硌硌……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她不敢回头,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好久不见。”
低沉的男声,她的脊背一下子变得僵直。
缓缓回头,转身,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穿着晚宴上的袍子,仍旧是那番芝兰玉树的模样,风度翩翩,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无损他半分风华。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她一开口,第一个音发得有些困难,似乎破掉了。
舒景行:“我住在这里。”
“我也住在这里……”她忍不住说道。
“好巧。”他轻笑一声。
眼眶有些潮湿,她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两三步的位置,问:“一年多未见,你还好吗?”
“跳过废话,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如何?”他双手交握,注视着她。
“这不是废话……”我是真的在乎你过得怎么样……
她还想再分辩两句,他却不由分手地开口打断:“如今我未婚你未嫁,我娶你如何?”
况!
巨雷落在了她的头顶。
“什、什么?”
“看来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他自嘲一笑,握住轮椅的轮子,“不打扰了,晚安。”
“等等!”她上前,握住他的轮椅,撑在他轮椅的两侧,“你、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舒景行盯着她,目不转睛。
“说啊!”她着急地催促道,唯恐那是梦,是她幻想出来的场景。
“不想说了。”
她脸色一变,刹那间又白又冷。
他伸出手,穿过空中,绕过她的腰后,一把将人带进了怀中。
冯真:“……”
“可能会有些别扭,你得忍受一下。”说完,他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落在了轻盈的吻。
的确难受,她扭着腰坐在他的腿上,腰后还抵住了他的轮椅扶手,无比扭曲的一个姿势。
但那又怎么样?即使现在是坐在老虎凳上,她也得把这个吻接住。
她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迎面而上……什么礼教矜持,这一刻通通都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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