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巡回来,皇上就再也没有踏入后宫某位娘娘的宫殿里了,以前还能坐坐就走,如今却是连门槛都不迈了。
低位的嫔妃是没有资格抱怨的,高位的嫔妃,这样一一数来……郑淑妃是个不管事儿的,一年到头也没见到她在非正式场合露几回面,贤妃是常年带病,恩在,宠是早就没了的,而唯独剩下一个纪贵妃,如今正在跟那个不知名的怀了孕的女人较劲。
“哥哥和爹爹还没有查到吗?这么大的一个活人,难道皇上不会将她好好安置下来?”纪贵妃肃着一张脸,眉头紧皱。
“京城这么大,若是皇上打定主意藏个人,咱们又如何得知?”刚刚进宫的纪夫人叹气,“不怪你父兄不得力,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捂住的事情,你硬是要去翻出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母亲,如今女儿地位尴尬,若是……”纪贵妃气急败坏,“若是让那个女人生下皇子了,那该如何?”
“你当务之急是抓住皇上的心,那个女人如何,生儿生女跟你有何关系?难不成你还想做什么吗?”纪夫人不赞同的说道。
纪贵妃哼了一声:“母亲这样说,倒像是自己没有拿捏父亲的妾侍一般。”
“你——”纪夫人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说话,冷不丁地被气了个倒仰。
“世人都教女子要大方,可自己的夫君,哪里又能大方得起来!”纪贵妃神情黯然,见母亲被自己气到,她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愧疚道,“母亲别怪女人,实在是宫廷生活艰难,女儿也是不得不如此行事。”
“早知如此,真该信你祖父的早早将你嫁出去算了。”纪夫人摇头。
“女人不悔。”纪贵妃稍稍抬了抬下巴,恢复了些许神采,“见过这世间最伟岸的男子,女儿就算是此刻死了也是不枉这一生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纪贵妃挽着母亲的手,道:“女儿福薄,怀了孩子也留不住。如今只想知道那个女人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是男孩儿,女儿也早做打算。”
“什么打算?”
纪贵妃轻笑一声,满腹苍凉无奈:“还能有什么打算?洒扫整理一番,退位让贤呗。”
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就是个性强,较真儿。”
“命如此,已是改不掉了。”
纪夫人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哥哥暗自查访的,只是你要知道你哥哥虽在九城司,却也是能力有限。我想着……不如你在宫里多注意皇上的动向,他如果会去看那个女人,咱们自然也就能顺藤摸瓜了。”
纪贵妃眼睛一亮:“还是母亲足智多谋!”
用了晚膳又听了乐畅背完书后,舒慈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寝殿。
寝殿里灯火通明,这是有人把书房搬到这里来了。
“要批折子回养心殿去,别在我这里占地方。”舒慈走过去,瞥了一眼。
骆显提笔蘸墨:“养心殿冷得很,你这儿暖和。”
舒慈嗤笑一声,撑着垫子坐下,真是什么借口都使出来了。
“乐畅睡了?”骆显问道。
“睡了,疯完了就睡了。”
骆显轻笑:“朕就说她是个聪明的丫头,果然没有看错。”
舒慈伸手剥橘柑,一边剥一边说道:“女孩儿早慧一些,她又跟着我师姐混了大半年,懂这些不算奇怪。”
舒慈看他皱眉,凑过去喂了他一瓣橘柑,顺便瞄了一眼奏章,问:“又是北狄人作乱了?”
“冬季快到了,草原上物质缺乏,他们又闲得慌,这是对边境虎视眈眈啊。”骆显叹道。
“游牧民族想来也是可怜,没有固定的住所,随着水草迁徙,一到冬季就愁得慌,不像咱们中原人可以屯米屯粮,且北边又极为寒冷。”一向怕冷的舒慈无法想象大冬天住在帐篷里的感觉,想来便觉得刺骨的冷。
“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缺粮便会打劫边境的百姓,看看,这是薛帜明上的折子,短短的半个月,已经有两处小城被打劫过了。”
“可有人员伤亡?”舒慈皱眉。
“百姓将士皆有所伤。”
“那……”
骆显抬头看她,舒慈迟疑:“可要打仗?”
“朕在北地时,北狄人从不敢来犯。”骆显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要亲自出征?”舒慈大惊。
“没到这种地步,放心。”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孩子在这个冬天就要生出来了,朕怎么可能离开你。”
不得不说,舒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害怕了?”他笑着看她。
舒慈贴上他的胸膛,笨拙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恩,害怕。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圈,我怕我到时候在鬼门关绕圈的时候没人替我看住四周的魑魅魍魉。”
“不会。”他伸手拍上她的背,“有朕在,你一定能安全的生下孩子。”
“那薛帜明上这个折子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他,“想让朝廷派兵?”
“他想组织一场大规模地反击,请求朕的允许。”
“你怎么说?”
骆显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待朕明天召户部尚书进宫,清算国库后再做决定。”
她贴在他的怀里,难得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安全感。有一个人,你确定无能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保护你,这就是安全感。
“怎么还越抱越紧了?”感觉到她收紧的双臂,他笑着低头看她,见她睫毛扑扇,像两把小刷子似的来回扫,可爱极了。
“你答应了的,不能离开我。”她撅起嘴,在他脖颈吻了一下。
“那你也没必要勒死朕吧?”他笑着无奈地说道。此时,她双臂正好缠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到了快要让他难以呼吸的地步了。
“这是让你记住,再把我们娘俩儿置于危险之地,你就死定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又一次想到了在中山的事情。虽然她当时沉着冷静,想出了应对之法,可心里还是慌的吧?
一个人可以孤身上阵,无所畏惧,但她早已有了软肋,不可能再天不怕地不怕了。
“朕记得了。”他郑重承诺。
冬天快来了,前朝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冷冽,朝中对于是否出兵反击北狄人一事占成了两派,各执一方,争论不休。
以往骆显还能陪在舒慈身边,睡前给肚子里的孩子读读书,如今却是连人影也难见了。她晚上睡了他才躺在她的身侧,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朝,这样紧张的气氛,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晚,他又很晚才摸上床,她翻了个身,双眼睁着,幽幽道:“你要去便去吧,我不拦你。”
骆显惊了一瞬,而后躺入被窝:“瞎说什么呢,朕怎么可能亲自去。”
“你生来注定是平天下的,这两年坐镇宫城你也腻了吧?想着外面的广阔天地,是不是很怀念?”她侧着身子,看着他。
“别多想,朕要亲眼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他伸手揽她入怀。
“不走?”
“区区一个北狄人而已,杀鸡焉用牛刀?”他轻笑一声,低头一吻落在她的额间。
舒慈悬了几日的心落了下来。又舍不得他,又不想绊住他,这样纠结的心思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你莫不是怕生孩子?”他突然福至心灵,退一步看着她。
“怎么会?”她先是惊讶,然后咬着腮帮子一副肯定之色,目光却闪烁不已,“生孩子嘛,女人都会生的……有什么可怕的……”
“有徐季在,别怕。”
她抓紧了他的袖子:“可他不擅长的不是妇科啊……”
骆显沉默了一下,道:“负责接生的好像是产婆?”
舒慈:“……”
“朕明天就去找两个得力的产婆。”
舒慈咽了咽唾沫,手指的劲儿紧了几分。
“你这是在抖?”他低头看怀里的人。
“唔……”
“怕了?”
“那里要跑出一个孩子,他出来得了吗……”
骆显:“……”
“朕能进去,想来他应该没问题?”
舒慈一脚踹过去,死不正经的!
“朕逗你笑呢,放松放松。”他笑得胸腔都震动了起来。
他一笑,再紧张的气氛都消散了,她瞪着他,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出声。
“要是我娘在就好了。”笑完了,她叹着气说道。
宫里的嫔妃怀孕了都会有家人进宫探望,长辈们经验丰富,如何生产如何坐薅,怀孕的娘娘们自然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明天朕去请母后。”骆显道。
舒慈:“……”
“有什么可怕的!”
第二天,太后一来西宫便先给了舒慈一颗定心丸。
“时间一到,胎儿落入骨盆,自然而然就生出来了。疼是疼点儿,但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太后挑眉,“你自小习武,根骨该是不错,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只是这产婆得选好,不仅是要手艺好,更是要忠心,事关生死,可半点儿不能马虎。”太后转头看她,见舒慈坐在一边,听得入了神。
太后面色一软,思及她母亲早亡,没人教她这些,不禁把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不用怕,有哀家和皇上在,谁敢欺负了你去?”
舒慈唯有点头,抱着肚子坐在一边,感受到孩子在她体内动……咚,咚咚,咚咚咚……
忽地一下,她全然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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