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的越来越大。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江浸月到了老夫人院子的时候,王妈妈正在屋内火炉上面烧水,火烧的旺,水快要开了,唔噜噜的在响,屋内燃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安神香。
眼见江浸月掀门帘进来,王妈妈立马就把那水壶拎开,示意江浸月过去坐。
“外祖母睡了没...”
江浸月轻手轻脚,压着嗓子问了句王妈妈,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床榻上面的老夫人声音传来。
“月丫头,过来坐吧。”
“啊,来了。”
江浸月抖了抖身上的雪水珠子,绕过屏风走到了老夫人床榻边。
老夫人带着抹额,一夜没睡,脸色不太好看,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懒懒的靠在被褥上,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连忙坐了过去。
“江梓如何了?”
老夫人没像江浸月想象中的那样开口就问白云浅的事情,反而是问起了江梓,声音微微虚弱,但也平静。
江浸月手脚都是冷的,怕寒气冲撞了老夫人,又不着痕迹的往后靠了靠,去暖炉旁边。
“三哥也没说什么,就说江有才这次做的,确实过分了。”
“他这么轻易的就站在了你这边?”
老夫人抬眼,看着江浸月。
江梓为人清正,比较恪守礼仪规则,按道理来说,无论江浸月说什么,江有才到底还是他的亲生父亲,若是轻易答应了,那才是不对劲。
江浸月一边烤手,一边笑了下说道。
“外祖母,人总有软肋。”
有了软肋就不再是百毒不侵,要这样能折腾还昏聩的江有才,还是新婚燕尔的张似锦,从江梓说出江有才这次确实过分的开始,就有了答案。
江浸月声音慢慢的,似乎是故意哄了老夫人的语气,轻声说道。
“江有才那样的人,指不定以后还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对我能这样,更何况对手边唯一的儿媳呢?”
这么一说,老夫人便懂了。
张似锦跟了江梓,严格来说算是下嫁,更何况昨夜江有才还那样毫不遮掩的拆穿了江浸月与他的关系,让他们的关系瞬间变的尴尬了起来,若是都这样了,江浸月还不处置,日后江梓与张似锦两个人,对江浸月和老夫人态度就更尴尬了。
江浸月只要一提张似锦,江梓自然就舍不得了。
为着以后的大局,江梓不得不忍痛断了江有才,若是江梓这点道理都看不懂,那他也就不配老夫人和江浸月的夸赞期望了。
老夫人盘了盘手里的一吊新佛珠,手指拨动了几下,问道。
“江有才处理好了?”
“好了。”
江浸月点了点头。
王妈妈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大小适中的红薯,笑眯眯的放在了暖炉边上。
老夫人看着江浸月垂眼看炭炉里那两个红薯的神情,太过温柔了张了张嘴,顿了下才说道。
“月丫头,江有才这件事情上,你可千万不能心软了。”
江有才到底是朝廷命官,日后不管李宗煜能不能坐上高位,若是不处理干净了,就算是一个把柄,是江浸月和李宗煜的把柄,也是江梓的把柄,这种人千万不能留。
“没有心软。”
江浸月娇嗔了一声,手脚上的寒气驱散差不多了,撒娇一般坐到了老夫人床榻边,搂住了老夫人的手臂,靠在了上面。
“我让人在城西寻了一个有钱的寡妇。”
江浸月声音慢慢:“那寡妇我打听过,凶悍异常,前一任丈夫就是受不了她的跋扈,后来在家吊死的。”
老夫人看了过来。
江浸月连忙说道:“我可以保证,江有才以后再也写不出一个字,说不出一句话,也不可能有人能认得出,那寡妇家里好几个仆佣看着不说,我也会派人看着的。”
江浸月眨眨眼,单手撑着下巴,像只笑着的小狐狸一般,手指头在老夫人的袖口上绕啊绕,看起来娇俏又温柔,整张脸上都散着淡淡的柔光。
“外祖母,恶人自有恶人磨,江有才在我们白家做了这么多坏事,潇洒富贵的日子也过了这么多年,这样让他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口口声声入赘到我白家,却一天赘婿的日子都没过过。”
“总归要让他明白,真正入赘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吧?”
江有才被白云浅捧的太高了,惯的不知道东南西北,江浸月就让他在往后的日子,尝尝真正的赘婿是什么样的日子。
老夫人又拨了两下佛珠。
“夏夏呢?”
“她太贪心了。”
江浸月接过王妈妈给倒的热茶,抿了一口才说道。
“天没亮的时候被我灌了药,孩子落了胎之后,我让人扒光丢进了城西的乞丐群里。”
江浸月神情淡淡的又抿了口茶水,抬眼间,露出淡淡的锐利锋芒。
“我还顺便让人去给那帮乞丐施了吃食,搭了雪棚子,等今日这雪差不多停了,我便让人去收拾。”
连凌辱的场合都顺带着收拾好了,饱暖思淫欲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江浸月垂下了眼睫。
所有锋芒全无,只剩下那满脸的柔软。
“那个孩子...”
听到落了胎,老夫人又拨了两颗佛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江浸月笑了笑:“那孩子离足月还早,夏夏身体不适合受孕,拖来拖去早就在肚子里就死了,落了下来时候,整个形状都跟个石头一般..”
江浸月说的太过血腥了,老夫人皱了皱眉头。
江浸月连忙说了结果。
“我让人灌了雪堆进去,装进箱笼里,寄给了江家。”
“江家?”
老夫人愣了一下。
江浸月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
“这是江家的种,也是江家种下的因,他们应该得到这个果。”
江家老太太的事情至今都不明白跟慧皇后有没有关系,即使江家老太太被慧皇后自己出手杀了,最能打的老三也早已被绞了,但那小城里还有另外几个完全不清楚情况的兄弟们,就算小城里传言几个兄弟都是废物,但江浸月还是得防。
把孩子送过去,一来为了吓吓恶心一下他们,二来也能给个警告,三来,江浸月想着,这孩子也能进祖坟。
就算那几个兄弟不把孩子送祖坟,那也是他们造的孽,反正不关她的事情了。
老夫人一时间没说话。
手指尖在佛珠上轻轻摩挲,面色里说不出是悲悯还是感慨。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江浸月的手。
“有时候,觉得你心狠一点好,毕竟你嫁给的是宗王,未来更是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可等你真的狠心了,我这心,又开始心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