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没想到宁远行会突然进来,双眼瞪得圆圆的,还保持着吃东西的样子,显得略微呆滞,嘴里的糕点一不留神进了气管,便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宁远行看着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外面吩咐了一声,很快手中就出现了一个水袋,然后递给挽歌,脸上显得有些无奈,又好像在努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挽歌也不在意对方现在是什么态度,连忙拿过水袋,猛地喝了好几口,轻咳嗽了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宁远行就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略带轻松地说道:“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姑娘。”
以前碰到的大多都是大家闺秀,或者是皇室公主,再不济的甄宁,虽然在外的风评不好,可人家的举止仪态却还是很有公主模样的,哪像挽歌,从遇到她到现在,除了才来的几天因为还不熟悉“矜持”过以外,其他时候都大大咧咧的,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挽歌呼了口气,然后用满是残屑的左手拍了拍宁远行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一本正经道:“年轻人,人这一辈子总要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的眼界不能太短浅,得再开阔些。”
宁远行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笑了一声,“的确。”
挽歌一愣,她本以为这样讲,宁远行势必要将她戏谑一番,或者至少也要反驳一样,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平静的认同了。
她眼睛眨了眨,觉得没意思,便不再理会他,又继续吃她的糕点。
宁远行也不说话,就靠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吃。
整个马车,顿时只剩下咀嚼声。
但是,被一个人用火辣辣地视线盯着看,即便是挽歌,也有些不自在,她本来打算埋着头,忽略掉那道视线,可效果并不佳,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无奈地抬起头,正好与宁远行玩味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她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微微一笑,“看你正常了没有。”
什么叫她正常没有?她明明一直很正常!忽略掉宁远行不讨喜的话,挽歌拍了拍手,坐正了身子,与宁远行面对面,道:“那你觉得我现在正常没?”
宁远行闻言,好像是把她的话当真了,半拖着下巴,认真地看她,认真的思量,最后笑了笑,道:“似乎是正常了。”
挽歌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宁远行又偏头,“又觉得还没正常。”
“你!”挽歌一时气短。
宁远行笑了笑,微垂着眼睑,像是在对挽歌说,又像在自言自语,“看来是真的正常了,我以为,你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的。”
挽歌咬着糕点,淡淡地笑了声,幽幽道:“人,总得往前看,不是吗?”
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即使当时会伤心欲绝,可过阵子,还是会重新振作,时间终将把一切都抚平。
不过,重新振作的时间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只需要一两个月,有些人要一两年,有些人,或许要一辈子。
但是挽歌却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平复心情,她明白,如果在到达皇城之前,还无法振作起来,她可能就一辈子都不需要振作了。
因此,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强迫自己恢复正常。
宁远行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思量她这话中有几分真意。
最后,他笑了声,道:“或许是这样的。”
挽歌“正常”后,一行人的行程明显又加快了,黄昏时,便抵达了皇城。
而在皇城门口,竟有人已经做好了迎接,那个人也是挽歌为数不多认识的,她的便宜妹妹平宁公主。
当宁远行一行人到皇城时,坐在马车里的平宁撩开帘子,施施然从马车了钻出来,她动作轻盈地越过半跪在地上的下人,跳下马车,与骑在马上的宁远行面对面。
“和二姐逍遥几日,丞相看来颇为滋润啊。”她说道,话中七分调侃,三分艳羡,一双美目流转,在宁远行与马车见来回打量。
宁远行脸上是一贯的温润笑容,闻言,也只是客套道:“平宁公主说笑了,远行哪不及公主的悠哉自在。”
“哈哈,丞相还是这么幽默。”平宁半掩着贝齿,嬉笑几声。
“不及公主风趣。”宁远行还是淡淡的回应。
平宁含笑,最后将视线落在宁远行身后,轻盈几步越过宁远行,来到马车前,却被侍从们拦住,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回头似笑非笑道:“丞相,我想见见皇姐,你不会还要拦着吧。”
“那还请平宁公主道明来意才好。”宁远行幽幽道。
平宁一愣,干笑一声,“丞相果然好眼力。”
宁远行微笑着看着她。
平宁将怀中一道明黄色的卷轴拿出,卷轴一端自然滚下,看了眼马车,道:“本公主奉皇后懿旨而来。”又转头看着宁远行,微微一笑,“请二姐到她那儿喝杯茶。”
“皇后?”
平宁摊摊手,半开玩笑道:“本公主也是奉命行事,丞相大人不会连皇后的懿旨也要违抗吧。”
宁远行抬眸,轻笑一声,“岂敢?”
在马车里的挽歌将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一听皇后有情,不禁有些头疼地扶额,离开皇城前,她就像个瘟神一样,人人躲着她,现在回到皇城,这些人又赶着凑上来,偏偏一来就是最麻烦的,也不知有何居心。
正当她苦恼待会儿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皇后时,帘子突然被拉开,平宁半个脑袋伸进来,笑盈盈道:“二姐,几日一别......诶!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平宁看到挽歌蓬头垢面的模样受惊吓不小,但挽歌也被她突然冒出来吓得不轻。
两人均一脸受惊看着对方,挽歌先一步清醒过来,想将这件事情圆过去,道:“我......孤是......”
“二姐,是不是丞相对你做了什么,怎么短短几天时间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不等挽歌解释,平宁连忙扑过来紧张地问。
她满是关切,热情的架势让挽歌有些招架不住。
挽歌僵直着身子,她这一身伤虽说都和宁远行有些关系,可说到底,还是她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