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雁等人进入利刃天的后殿时,修罗王正在桌前摆砚作画。这位妖族战神一脉的女王,和想象中有点差距。她素衣紫带,云鬓低垂,有着椭圆的白皙脸庞和清淡的眉眼,看起来威势不足,柔弱有余。
看她娴雅轻缓的动作,就如人间一位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女儿,而非统御凶猛妖族的尊上。瞥见云雁等人进入厅堂,她也没有放下画笔,只轻轻说了声:“来了?”
这句话自然是对舍脂说的,于是小公主跨前一步,认真地行了个大礼。以与她顽皮性子迥然不同的稳重语气,答道:“参见母上。”
“起来吧。”修罗王微微抬头,细长微翘的双眼在云雁等人身上迅速一扫,最后落到南宫雅尔的脸庞。停留了大约半分钟,她伸出皓腕一招:“你过来。”
南宫雅尔向来定力颇足,但被这陌生女子召唤后,微微愣住。接着她的身体竟不大听使唤,不由自主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修罗王的语气表情如此柔和淡泊,但她的声音里,有种使人瞬间平和安定的力量。这力量迅速卸下了南宫的防御,使她在走近桌前时,才幡然醒悟。
汗水悄悄渗透出皮肤,南宫雅尔袖底的手微微握起,全身肌肉紧绷: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你来看。”修罗王对她抿唇一笑,指着桌面的画卷。上面是一副山水,近景繁花如海绿草如茵,远景山峰连绵被云海环抱。而两个披着优雅服饰的美丽小女孩,正在花海里曼妙轻舞,捕蝶嬉戏,表情纯真愉悦。
南宫雅尔定睛望去,却禁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那两个小女孩的眉目十分熟悉,其中一位活脱脱是身前修罗王的少女形貌。而另外一位……却有八分像自己小时候,除了她雪白的左臂上,有着淡淡的羽翅花纹。
修罗王侧头望着南宫雅尔,澄净的细眼里闪过几分激动,她就这么一直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放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南宫雅尔被她看得有些窘迫,急忙垂首微鞠躬,不知该说什么。
修罗王终于收回了目光,盯着画卷怔怔出神。半响后她才抬起头,拉响身侧的风铃,唤来几位侍者。侍者们动作很快,不到半刻钟就摆出了几桌精致宴席。从厅外走进来几位乾闼婆与甄陀族的乐师,当他们悠扬的琴乐响起时,云雁等人逐一被安排落座。
修罗王侧身坐到上席的孔雀羽毯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一只手握起酒杯,对众人环视而笑:“大家既然进了这利刃天,就不必拘束,请。”
这位女王虽然动作语音极轻柔,但里却有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云雁等人哪里敢不拘束,只同时对她行礼后,闷头开始浅酌。现场除了乐师们的音乐,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声响,一片冷场。
舍脂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却又十分难耐。她原本端坐的姿态,渐渐换了好几个方向,一双大眼老往门口瞟去。修罗王瞥了她一眼,发出入席后第二句话:“晾着你在这里,恐怕也会烦扰客人,想去哪里就去罢。”
“母上……”舍脂眼睛咕噜直转,发出亮光。她指着云雁,又指向徐泽龙:“我能不能带他们两个一起走?”
“胡闹。”修罗王嗔了她一眼:“客人刚到火曜宫,还未来得及休息。你闲得无事可做,就帮我去通知岚蓝等人,为他们整理出房间不得怠慢。”
“母上!”舍脂嘟起小嘴开始撒娇,显得很不乐意。但是被修罗王冷冷一瞥,当即闭嘴,灰溜溜提着裙子跑掉了。望了舍脂的背影片刻,修罗王对云雁三人莞尔一笑:“这孩子顽皮得紧,想必烦扰你们多日了。”
云雁等人暗自腹诽,完全不能用烦扰二字来形容啊!简直就是纠缠不休!此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大家也就笑着客套了几句。冷场被打破之后,修罗王询问了几句云雁与徐泽龙的情况。特别是徐泽龙,她犹如查户口般,连他打铁的爹爹家里,养的那匹马和两只宠物狗都做了调查。
云雁听着这询问,心底泛起浓重的不安:这简直就像丈母娘在试探询问女婿的家底……难道这位修罗王,真想把女儿嫁给一位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族?
而且……她对于南宫雅尔更频频窥视,显得十分关切。
想到这里,她有种拉起伙伴们,拔腿便跑的冲动。徐泽龙与南宫雅尔是为了自己,才千里迢迢跑来帝释天的。如果让他们被套牢在此地,那可大为不妙。可是要跑出被修罗众环伺守护的火曜宫,谈何容易。而且梭摩的计划也会因此泡汤,鹏圣回归迦楼罗族的日子遥遥无期。
云雁如坐针毡,颇有点后悔此次妖族之行。
一向在她的观念中,天地之大本该任我遨游。可现在真外出游历,才发现没有绝对的实力,进入任何一块陌生地域后,都将寸步难行。正兀自忧愁时,修罗王突然将目光投了过来,对她笑道:“你的人族本名,可是云雁?”
云雁回神过来,微一躬身认了下来。修罗王微微额首,突然将侍者乐师尽数撤下,拍击了两下双手。随着她的掌声,呼啦啦从大红柱后的侧门里,涌出了一大队人影。
这些人也是修罗众卫队,但与岚蓝等人身披程亮铠甲的装束,大为不同。他们个个身穿暗色紧身衣,身体半隐没进空气,带出波动的残影。修罗王启唇对为首一名男性道:“鬼绛,把他们带出来吧。”
那叫鬼绛的修罗卫士身高约近三米,獠牙外露大眼如铜铃。他俯首一顿,猿臂猛挥出,一道暗青色的光柱瞬间出现在了厅堂里。云雁等人原本就被这情势惊住,当见到光柱圈中的人影时,更是脸色大变。
里面从上到下横躺着三层人,他们手臂贴着腿,龇牙咧嘴被捆缚在这小小牢笼之中。这些家伙个个身穿七杀门的黑色猎行衣,而最上面那个神色颓废又不甘的人,则是老熟人木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