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没歇一口气呢。”虎子抱怨，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有抱怨很正常，蔡有九也想抱怨，但，并不意味着你开口了对方就听进耳朵里，田齐显然就不是会听人抱怨的主。
“你的敌人也不会给你歇一口气的时候，给我起来。”田齐毫不含糊，用枪对准了虎子，扳机扣下，砰一声，虎子鞋边就生了个洞。
虎子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良久，其他人则默默把西瓜放下，拿起步枪集合。
训练很快就开始了，有点让老油条们猝不及防，因为他们自以为知道的在田齐眼里都是看不上的玩意。
在蔡有九眼里，他会用枪，等遇到田齐的时候，才发现，他屁都不会，人家能蒙着眼睛把枪拆了重新装回去，他蒙了眼睛被人吓一吓子弹都找不到北。
他被田齐纠正了匍匐开枪的姿势，蔡有九都有点想问，她一个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
同样想问这个问题的还有蔺卿稚，他除了没跑步，开枪的时候是跟着一起学的，少堂主讲的很多东西他都很陌生，一下子也记不住。
倒是老油条学得很快，学得快也不是好事，吃得快肚子没消食，真开枪的时候，又出了不少问题，两百个人里枪法好的，能被少堂主挑选出来的只有不到九十个。
这九十个人听王叔说，再往上筛几筛就能准备升迁了。
“放!”田齐一声令下，小队放枪。
放完之后查看靶子，三枪机会，计分制。
顶着疲劳，放枪还能打中红心的真是一把好手，王叔一双眼睛锃亮，把枪法好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筛选。
跟红豆里晒金豆一样认真，最后只有二十二个人的名册被白王叔拽手里。
蔺卿稚没有绕着京城跑，所以，他体会不到疲累下要如何开枪的难度，看有些弟兄拖枪的手都在抖，让他想到了数九寒天在雪地里练功的自己。
他学了半日，过了中午便跟着小陈去订饭，开着车出去的蔺卿稚又路过了珩穆借住的府邸。
刚才特勤队练习负重奔袭的时候，少堂主就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这里。
看热闹的珩玉一下就认出来田齐。
兴高采烈的拨开人群打招呼。
蔺卿稚要开车，没有命令不能停下，只能匆匆掠过一眼，看到珩穆好像递了什么东西给少堂主。
当他和小陈一起经过的时候，又看到了珩玉和珩穆兄妹，珩玉直接就来到路边把他们拦了下来。
姑娘蹦蹦跳跳的抓住车门：“蔺卿稚，这是田姐姐让我们准备的点心和冰饮，你带过去给她。”说着，就从车窗外递来一个食盒，蔺卿稚没有接，因为少堂主没有提过。
他越过珩玉看向她身后的珩穆，珩穆一派淡然的站着。
“快点拿啊。”珩玉催促道。
“拿吧，我刚才跟在后面，看到田姑娘与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的。”小陈低声提醒蔺卿稚，随后笑着脸接过珩玉手里的食盒。
蔺卿稚无声的点点头，珩玉翘着小下巴，傲慢的对蔺卿稚哼了一声，马上又对小陈浅笑：“这位小哥，多谢了。”如此才撒开抓在车门上的手，两三步并在一起跳回台阶上。
蔺卿稚冷扫一眼这对兄妹，启动车子准备带着装了饭菜的饭馆马车回去。
“你怎么对他们这般冷淡。”
“少堂主的命令，我与他们并无仇怨。”蔺卿稚与身边的小陈解释，其实，就算现在少堂主不再命令蔺卿稚去捣乱，他自己对珩穆珩玉兄妹的态度也是很冷漠的，只因为珩穆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而蔺卿稚不想少堂主在为他受伤。
特别是听到珩穆表哥和表嫂想让少堂主去救一个喝花酒和人起冲突的浪荡子时，蔺卿稚更加打从心眼里厌恶珩穆，两面三刀的家伙，一面在少堂主面前装不好开口，少堂主问了马上又和盘托出。
要真的不想麻烦少堂主，干脆就说自己能办好不就行了。
和那个尉迟阳一样，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蔺卿稚有功夫，比杰克聪敏，他不会重复杰克的命运，虽然二人明面上达成协议，以后都不会在少堂主面前争吵惹她心烦，什么事都放到台座下说。
但是，蔺卿稚还是越来越讨厌某人的。
“开饭了。”饭馆的人把饭菜拉到训练场，闻到饭菜香的老油条们一窝蜂涌上去，直接被田齐一个眼神又给吓退。
“不会排队么，出几个人过来分饭菜，愣着做什么。”她言语冰冷如军令不容置喙。
虎子先站出来，随后又有几个跟过来，四五个人抬饭，抬菜，还有汤汤水水，碗筷什么的几大桶。
没有桌子，老油条们打了饭端着碗席地而坐。
早上跑得狠了，吃草都是香的。
蔺卿稚把食盒递给少堂主：“这是珩玉姑娘送来的。”他故意没有提珩穆，少堂主接过食盒搁在车子引擎盖上。
她打开盖子翻过来，蔺卿稚立刻看到盖子后面有一封信：“里面有东西。”他刚才没看，原来他们在里面放了信的。
信封上没有字，他看着少堂主把信取了下来，但没有打开，而是抬眼看着蔺卿稚：“你一路回来都没发现有尾巴跟着。”
“什么尾巴?”蔺卿稚心头一凉，旋即看向开阔的路口，一个人都没有。
过了一阵，他还是没看到来人：“少堂主，没有啊。”
田齐莞尔一笑:“你还需要练一练。”说着打了一个响指，啪，一个人影从吃饭的人群里窜出来，站到田齐身边。
“田姑娘。”蔡有九道。
“有几个尾巴跟着他们的车子。”
“有两个尾巴，是钱家的人，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警告过钱家派来的人，他们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回去了。”
“你做的很好。”她收起笑容，自信封里抽出一张银票来，面额在蔺卿稚眼前一闪而过，一百块大洋，少堂主把银票递给蔡有九：“训练完了就请兄弟们去吃吃喝喝一顿，总不能只吃苦不拿好处。”
蔡有九恭敬的接过，他态度自被少堂主拿枪教训后，有了天壤之别:“多谢田姑娘。”
等蔡有九回去吃饭，田齐又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蔺卿稚：“收着，以后眼睛放亮点，不是每次都有蔡有九跟在你们身后的。”
“少堂主，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珩穆表哥和表嫂的麻烦顺手帮个忙而已，剩下的就看他们家自己的造化，蔺卿稚，你很聪明就是识字不多。”田齐对珩穆家里的事也就提了一嘴，立刻话锋一转说到蔺卿稚的头上，蔺卿稚瞬间扳直了身子：“你需要尽快学习，不识字很多事都不好办，知道么。”
蔺卿稚认真点头，他自己买了一本千字文，以前学戏都是依样画葫芦写字，其实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现在少堂主让他赶紧学，蔺卿稚也有想要学的念头：“我会加快的。”
少堂主没接话，等大家伙吃饱就地打盹半个时辰后，下午的天气来了个大变脸，一下子就阴云密布，整个京城头顶都压抑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闷。
蔺卿稚拿出雨伞打开，撑在少堂主头上，少堂主抬眼看了看天，伸手将雨伞推到蔺卿稚这边。
“换。”她朗声命令，几个分队从俯卧姿势转成单脚跪地，枪头上吊着一块青砖，少堂主再发命令，众人扣动扳机，砰砰砰声后，百米开外的靶子上又有人开始计数，蔺卿稚和小陈就是负责跑去计数的。
十个靶计算下来很快的，他在火车上认过数，知道要怎么写123，小陈认识得比自己多大部分都是他来算，蔺卿稚只是去打下手。
计数完毕，吊了半天枪杆的小队又把砖头拆下来，重新开枪打靶。
等小分队收起枪后，再去计数一次。
老油条看到自己打的地方不对，马上就能明白自己的问题在何处，第二第三次马上矫正过来。
一直到太阳西落，一天的训练才结束，结束时由王叔开始做总结，田齐没有说话，毕竟她的任务结束了。
回程的车上，王叔一直翻着册子，嘴里念念叨叨的：“田姑娘，如果咱们每个巡捕都能打靶打中人，那对阵的时候得节省多少子弹，而且，我仔细想了想，你说余爷所有的手下都能打靶打准了，跑步奔袭也跑得过，那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王叔，都是什么问题啊?”副驾驶上的小陈好奇的询问。
王叔摇摇头：“我说不清楚，就是心里明白，打个比方啊，如果余爷手下每个人都差不多，我派谁去守什么地方都不担心开枪打不过，如果像现在这样特勤队里只有二十个能在十轮打靶里面保持差不多计数的，也就意味着十个人是差不多的，剩下都是糟粕，俗话说兵强强一个，将强强一窝，我还是想同余爷说，要是日后多多训着，有两百个或者更多能和这二十个差不离的，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平日得费多少弹药。”蔺卿稚询问。
“所以我要回去算清楚了，要命的时候，这些平日费的弹药都不是事。”王叔回答。
蔺卿稚不懂这些，他开车到了诊所，给少堂主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后，就蹲着王叔跟进跟出的，王叔以为他是少堂主派来的，所以也就允许蔺卿稚随行前后。
只有王叔和余爷商讨的时候，蔺卿稚识趣地退出病房外的，他需要学，但是王叔写在册子上的字，蔺卿稚认得不多，看了等于白看，小陈就不一样，他还能为王叔添笔，对于如何成为一个好的随从，王叔无疑是最好的榜样，可惜蔺卿稚识字不多，对方有心让他看，也看不出太多来。
等少堂主洗浴出来，蔺卿稚早就抽空也把自己洗干净换好衣服等在病房里。
他拿着洋人的毛巾给少堂主擦干头发：“少堂主，你说我要学多久，才能有小陈那样的眼界，他看得懂好多字。”
“你肯吃苦，一个月当半年用，可以学得很快。”坐在病床上，把诊所当旅馆的少堂主说。
“一个月当半年用，像戏文里的书生，悬梁刺股么。”
“起步晚，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我记得大福来旅馆附近有个书店，里面卖不少新学堂的课本，你就去买一套小学，高级小学，初中的课本回来，再买很多小本子，我教你怎么笨鸟先飞。”田齐也需要一个识文断字的助手，很多东西都要整理成文，她可不想因为不识字，蔺卿稚去发个电报都能被人蒙骗。
好吧，田齐已经打算把蔺卿稚带去雾城，她单打独斗的生活因为白杨出现结束了，自己必须有一个助手，聪明，狡黠，懂得进退的。
她会在短时间内重塑蔺卿稚，他要会开枪，要完成高级小学课程，甚至最好能完成初级中学的课程。
一个月，田齐的时间不会给得太宽裕，所以，蔺卿稚只能进不能退。
“你现在就开车和小陈去买全教材和本子，没有现成的本子就买一刀宣纸还要买二十只铅笔，你从抽屉里把我的本子和笔拿出来。”田齐抬手制止他继续给自己按摩的举动，蔺卿稚嗯了一声，转身打开床头的柜子把本子和笔拿了出来递给田齐。
“初级小学，高级小学，初级中学，高级中学的算数、国文、地理、历史、自然，英文配套材料，两刀宣纸，二十支铅笔，五块橡皮。”田齐一边写一边念，她既然要教蔺卿稚，就要抓紧每个时间都往他脑子里灌输字的概念，她写得很慢，一字一顿，挨在她身边的人也小声默念着。
“少堂主，小学是开蒙的意思，就是刚读书时候的要学的么。”
“小学就是最开始的教书育人的学校，里面教你的就是最普通的孩子读书识字学的东西，所以里面的书本前面都会加一个小学字样，告诉你是那类孩子读的东西。”田齐也就大概解释一下，自己也并不是各种名词都精通的人，意思大概对，之后蔺卿稚自己学了就懂了。
她撕下笔记本的一页，交给蔺卿稚:“你和小陈去买，现在应该没有关门，买了回来就开始学，你很聪明，只要肯吃苦就没有学不会的。”田齐对蔺卿稚微微一笑，算是鼓励他踏进知识海洋，毕竟之后她就没有耐心好好教他游泳，最直接的办法就把旱鸭子丢进水里，扑腾几下喝几口水就懂了。
蔺卿稚双手接过，眼里冒着星光，熠熠有辉，精神头不错，田齐很高兴把他赶出去，自己穿好衣服起身到隔壁与余官桂这个老精怪谈一谈。
毕竟，用她的时候太顺手，不可能只给武器一条好处的。
余官桂这个家伙，借田齐的训练来告诉王叔，靠养亲兵是没办法长久的，一旦特勤队或者都战队打没了，队伍立刻就成了散兵游勇，他们必须找到一条出路，来巩固自己现在的地盘不被人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