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欢笑声里,田齐吃到了一只鸡腿,同座的都是甘家镇的后生,他们是外地来客,鸡腿就给他们了。
剩下的鸡腿丢失满地跑的孩子的。
田齐吃得一手油,蔺卿稚用黄草纸给她擦了擦。
同座的姑娘打趣道:“小哥,你真疼媳妇啊。”
蔺卿稚现在也很大方被别人逗了:“媳妇就是用来疼的,我不疼她,她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长得好看,姑娘都喜欢。”一旁的青年说。
“我媳妇可厉害了,比我好看还有才的多了去,我就对她比所有人都好。”
“啊,看不出来啊。”另一个姑娘上下打量田齐,大概觉得田齐长得端正,和好看年轻的蔺卿稚差别甚大吧。
第一个发问的姑娘说:“姐姐,你看上小哥什么,长得好看。”
“在我看来人都长得一个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他对我好,而且也很上进,值得嫁,就嫁了。”
“那小哥你是做什么生意的。”青年很有兴趣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在哪里做生意的。”
“我家里是开小饭馆的,我媳妇家里是教书的,我算是高攀人家了。”蔺卿稚腼腆的回答,不忘把田齐的身份抬高去。
几个凑热闹来问的青年男女露出了然的表情,自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教书人家的女儿,下嫁给开小饭馆家的儿子,男的确实高攀了,要是长得不好看,估计人家姑娘也看不上啊。
“领红包了。”吃完饭不就,镇长就挨桌发红包,老弱妇孺都是拿大红包,剩下的拿小红包。
田齐得了一个大红包,蔺卿稚是个小的。
隔壁桌子大肚婆得了两个大的,意思是给甘家添丁有功了。
领了红包,小辈还要去给百岁老人磕长头的。
老人家行动不便,都是青壮年抬着坐在一起。
甘家小辈磕长头,老人都会说几句吉祥话,仪式结束,大家帮着收拾桌椅,田齐去搬桌子,但是同座的姑娘说,女孩子要去帮忙洗碗筷,田齐没洗过,而且对油腻的碗碟有点排斥。
蔺卿稚赶紧过来解围:“我去洗,我去洗。”
“小哥,你媳妇洗个碗筷也不行啊。”姑娘叉着腰佯装生气。
“我答应过我岳丈,一辈子不让媳妇做粗活累活的,我来。”
“哟,好得很嘛,小伙子有前途,我不让她洗碗筷,我带她去河边坐一坐看人家洗怎么样。”
“没什么,吃了饭哪有不干活的道理,你在这里般桌椅,待会儿我们就在停马车的地方汇合找个旅馆住下。”田齐排斥洗东西的,排斥不代表不知道礼数,毕竟人家请吃饭,还拿了红包的,帮个忙洗一洗,也可以。
她让蔺卿稚不要跟来,自己与同桌的姑娘跟着挑担子的妇人去了河边。
镇上洗碗大多用草木灰,纯天然的洗涤用品。
田齐蹲在河边,她和飞快清洗碗筷的姑娘和妇人比起来动作慢若乌龟,别的妇人打趣,同座的姑娘就说田齐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没干过活。
妇人们都笑说田齐是生来好命。
洗碗间,妇人们开始拉家常。
“妹子,你有孩子没有。”很快就拉到田齐身上来了。
毕竟镇上的事儿也不新鲜。
“我和我男人成亲才半年多。”
“半年多,确实不着急,你们都还年轻呢,你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是不是上过学。”
“上的,我上过学。”
“真厉害,我们这儿姑娘没法上学,但是族里有自己的学堂,教族规的。”妇人有点羡慕的看着田齐,另一个年长的妇人半是斥责半是埋怨的说:“我们镇子算好的,女人都识字的,你唉声叹气做啥,你看看其他地方的,女人都是目不识丁。”
田齐知道,有些宗族对于入门媳妇也是要教育的,为将来子孙后代:“大姐,你们族里教书的,是男是女啊。”
“女的,女先生,镇长夫人教族规,教写名字,三字经什么都教,咱们女人忙完就去宗祠里听一个时辰。”
“姑娘,我们甘家镇和别处不一样,我们女人也是上族谱的,甘家先祖原来是大族,避难来的这儿,家风不能丢。”
“而且咱们甘家的祖辈出过不少女豪杰呢,祠堂里都供奉着,反正吧,咱们这些从外面嫁进来的,都还觉得不错。”
“你们婆婆要是不好相处怎么办。”田齐问了一个千年未解之题。
女人们笑了:“婆婆就算性子不好相处,也是要讲道理的,咱们族里的长辈都不是糊涂人,不讲道理也没人帮,我婆婆就和我处的不太好,主要是我性格太闹,她性子安静,族里长辈就让我们一墙分家,各自清静去了,面的凑在一起大家都不舒服。”
和婆婆分家的大姐,不忘念叨:“我同村的姐妹,嫁的不好,她婆婆一直欺负她,族里人都不帮,还只会说媳妇不好,我每次回家都欢欢喜喜,她一看到我就流眼泪,日子久了我都不敢再去看她了。”
“那是你同村姐妹脑子不好使,当初,说媒的本来是找她,她觉得你家男人太矮了,相看的时候你家男人就说了不勉强姑娘,然后你自己看中了,这是你自己得来的福气。”大姐旁边的妇人道。
其他妇人纷纷应和:“就是,你家男人多贴心的汉子,你婆婆一为难你就帮你说话,还把族里的长辈请来分家,反正你日子过得乐呵,三年抱两,儿女双全,你姐妹到现在都没生出个娃来,看到你不只是哭,怕是后悔得要跳井了。”
被夸的大姐笑得灿烂,圆润的脸上满是幸福,话题很快就扯到谁家孩子不听话上,田齐就听着,家长里短的,虽然也有苦恼,也因为家风严谨,有人主持公道,族人之间相互帮衬,比外面的好许多。
不过,有好也有坏。
田齐和洗碗的妇人和姑娘们回到正街的时候,正好有一对闹僵的夫妻,被围在中间。
“哎,他们怎么又回来了。”有人嘀咕。
有人回道:“听说,男的跟野女人跑了两年多,族里丢不起这个人给这家媳妇写了和离书。”
“男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骗光钱了呢。”
“肯定是,骗光了才回来,丢死人了,这媳妇后来不是由族长做主改嫁给卖猪肉的鳏夫了么,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现在糟心的负心汉又回来了。”
妇人嫌弃道:“现在,怎么回事,是这个不孝子要找族长要说法还是?”
“他吃了豹子胆,我看估计是回来认错,想拿孩子说事儿吧。”
“丢人。”挑着担子的妇人们都不愿意和负心汉接触,冷眼从旁边绕开,田齐凑过去看热闹,女人冷脸愤恨的盯着男人。
男人试图碰触女人,女人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滚,什么玩意,离老娘远点。”
“看在孩子的份上。”男人唯唯诺诺。
“我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拿杀猪刀把你剁了,你回来干什么,孩子还没断奶就跟着狐狸精跑了,还有脸提。”
“到底我是他亲爹。”
“他病重你都不看一眼,亲生,亲生这俩字就是儿子快病死了,你还想着小狐狸精一身皮肉,呸。”
“我以前不懂事,你,别咬牙切齿的,不好看。”
田齐和蔺卿稚与长春等人告别,往春风城去。
二人一路上都对外称是回娘家的小夫妻。
外人看不出来,走了几日也相安无事的。
“少堂主,前面有个镇子,我们去看看吧。”赶车的蔺卿稚回头和车里的人说。
田齐躺在被褥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看一下地图,我们到什么地方了。”春风城距离他们出发的地方很远,一路上都是山峦,绕山路很费时间,路上月末要走一个半月。
对于晕车的某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搞得,她都想撞上大雾天的时候,来个瞬移了,如果不是害怕系统起疑心的话。
因为石碑的关系,田齐现在对于白杨的掌控是超前的,白杨还在拼命融合,他突然被丢到里雾城十万八千里的春风城。
比起车马劳顿,无法把自己逼入极限,促成融合的白杨每天都在忍受折磨和反抗。
他大部分时间都必须用水打湿纸张一层层敷在脸上,用濒临窒息的方法来缓解症状。
闯入者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不间断稳定供电,对于内陆城镇,是一种奢望。
白杨现在根本没办法上路,他也尝试过躺在马车上离开春风城。
田齐却不会容许他轻易走出城去。
所以她离开之前,就催促系统,把背叛者的身躯订在春风城。
田齐还做了一件让系统下不来台的事情,就是命长春致电所有联络站,电报里说明了系统目前已经把背叛者的身躯控制在春风城,一定万无一失。
如果系统还敢怠慢,把白杨放走,所有使者都会怀疑它的用心或者能力。
本来允许闯入者夺舍使者已经引起不小的震动,人心惶惶。
再管不住一个白杨,系统的队伍也不好带了。
这是明面上的布置。
暗地里田齐也动了手脚,利用石碑不停的折磨白杨。
让他痛苦得寸步难行。
虽然,也会影响田齐从石碑里窃取的能力,不过,让白杨和系统双双痛苦都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系统必须看紧白杨,又要防止白雾突然出现,让白杨在不知觉里钻了空子。
驾车的过了一阵回答:“少堂主,我们现在到了甘家镇呢,我听到前面敲锣打鼓应该有好事情。”
“好事情。”田齐从被子上坐了起来。
她侧耳去听,果然是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不是哀乐,是不是碰上喜宴了,没请帖是不是能搓一顿呢。
正想着,马车就进了城门。
果然,小镇上正大街上摆着流水席。
“来客啦,来客人啦。”一个憨厚嗓音敞亮的男子看到马车来,赶紧把人招呼:“小哥,你们是偷亲还是路过,今天是咱们甘家镇,老寿星过大节,过门是客,留下来吃一餐饭吧。”
“大哥,我媳妇是春风城的人,我这次和她回娘家看看岳父母。”蔺卿稚笑着和大哥抱拳。
“小夫妻啊,那更好了,我们这儿好几对耄耋夫妻,恩爱了一辈子的,更要吃一餐饭了。”
“大哥,这是我们的一点薄礼。”田齐掀开帘子,把之前买的几盒糕点递了出去:“这是我们在前面的镇子上买的长寿糕,看来也是赶巧了。”
大哥接过糕点,笑得那是灿烂:“择日不如撞日,二子,二子,过来领客人去停车,引座咯。”
甘家镇是个极其重孝道的古朴镇子,镇上的百岁老人一共有八十八个,字数好听,吉利得很。
于是全镇就开始给八十八个百岁老人摆流水席,希望这种长寿,孝道,子孙满堂的福气延绵下去。
凡事路过的客人都可以免费吃,门口的就是镇长,他和几个富庶乡绅请客,来客不吃老百姓的,吃他们家的。
老百姓就出个桌椅板凳,表示表示。
说来也奇怪,甘家镇大多都是良绅,和其他地方的恶绅豪强有天壤之别啊,看来一千个坏人里还有一两个好人的。
老百姓脸上的笑容骗不了人。
一个个都欢欢喜喜的,那怕是衣襟上打着补丁的人家,看到镇长和乡绅路过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招呼,而不是被欺压的不甘或奴颜媚骨。
看来甘家镇的风气,也是独特的。
“小哥怎么称呼啊。”打着补丁的二子询问。
“我姓蔺。”蔺卿稚道。
“我看你比我小点,我就叫你小弟,弟媳,来来来,不要见外,这里还有两个空位。”
跟着迎宾入座的田齐和蔺卿稚坐到了小辈们的位置上,一桌都是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
“饭,筷子上来咯。”勤劳的主妇送上白饭和筷子。
桌上鸡鸭鱼肉和素菜搭配,在小地方是相当丰盛的,田齐对桌上的菜十分感兴趣,因为不论鸡鸭鱼肉,都砍整整齐齐一块块的,特别是黄皮白肉的土鸡,就在自己面前。
等饭上来,大家都还没动,田齐只能看着一桌子菜咽口水。
过了几分钟,城门前留下个看门的,吉时到了,在镇长亲自敲下九声长寿鼓后,整个流水席就想起筷子碰到盘子和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