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小勇愣了愣。
其他学子也都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不答应也就算了,还反过来让樊小勇做他的跟班?
樊小勇回过神来,指着自己鼻子,仿佛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满脸好笑地问道:“让我做你的跟班?”
“不错。”
曹小宁点点头,招来一旁侍者,让他再添杯茶水,而后对樊小勇道:“不是谁都有资格做我的跟班的,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记得感谢我,因为这将是你这辈子的荣耀。”
樊小勇怒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曹小宁问道:“怎么,难道只有你能让别人当你跟班,别人就不能让你做他小弟了?”
樊小勇想了想,道:“当然不是。可是我让你做跟班,是开了很好条件的,你却没有!”
侍者送来茶水,曹小宁接过,说了声谢谢后,对樊小勇道:“让你跟在我身后,便是最好的条件。”
他吹了吹茶水,茶面泛起涟漪,而后轻轻品了一口,尽显潇洒从容,看得那些女学子们面红耳赤,心乱如麻,几乎都要痴了。
至于男学子们心中,此时唯有三个字。
太猛了。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竟然有人敢跟樊小勇这个鬼见愁对着干,毕竟这里可是安海城啊,只觉得曹小宁要么有所倚仗,要么就是纯疯子!
樊小勇气得撸起袖管,怒道:“看来不揍你是不行了!”
那名女执事连忙上前,拦住樊小勇,劝道:“书院有规定,学子不可私斗。”
为了学子相互进步,书院鼓励学子们竞争较量,却不允许私下里打斗,想要比斗就得去斗鱼台,谁若违反规定私下打斗,一律逐出书院。
就在这时,守山门的白发老者抚须笑道:“他们还未经过测试,没有座师,便还不算正式的书院弟子。”
他的意思很清楚,樊小勇和曹小宁还不算正式学子,不受这条规矩的约束,可以在这里交手。
刘天行看向白发老者,不懂他为什么要这般默许,后者没说什么,只是回以一个眼神,让他放心。
刚才曹小宁和樊小勇争锋相对,他都看在眼里,曹小宁的那份从容气度和自信,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本就对曹小宁好奇,于是便想趁此机会,看看这个十六岁便筑基的少年到底有几斤几两。
樊小勇扬了扬下巴,挑衅曹小宁道:“规矩保不了你了,敢不敢和小爷我比划比划,谁输了谁就是对方的跟班!”
白发老者提醒道:“打可以,但切记要点到为止。”
樊小勇冷哼道:“放心,我会留手的,不会伤了他!”
曹小宁看向白发老者,他知道这是白发老者想看的,或多或少也明白他的用意,于是道:“那好吧。”
樊小勇双手交替抱拳,发出咔咔的骨节碰撞声,又在那舒臂扭头,做着热身准备,一副甚是厉害的高人模样,摆弄好一会后,才对曹小宁道:“去外面吧,这里地方太小了,我施展不开。”
曹小宁道:“还是不用了,就在这吧。”
“为什么?”樊小勇问道。
曹小宁淡淡道:“因为走出去的那点时间,足够我赢你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听到这句话,樊小勇怒不可遏,他纵横安海城这么多年,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忍不住直接出了手,一记势大力沉的掌刀拍向曹小宁。
樊小勇打中了。
却只是打中了曹小宁留在原地的那道残影,而曹小宁已经出现在樊小勇的身后,樊小勇刚欲转身,曹小宁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像举一只小猪般将他举了起来。
“好快!”
殿中的男学子们心中一惊,而那些女学子们看着这一幕,纷纷双手捂着嘴巴,眼中的倾慕之情仿佛要化作水流出来了一般。
樊小勇天赋极差,他的境界修为,完全就是靠家里的钱堆起来的,而非自己实打实练上去的,说是个虚壳也不为过,加之平日里就知道逛青楼去赌坊,根本没时间用在专心修炼,不仅实力很弱,还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毕竟以前谁都不敢惹他麻烦,就算偶尔有麻烦,也无需他亲自出手。
这样的人,在从小杀鬼灭匪的曹小宁面前,简直婴孩一般,故而此刻被曹小宁举起后,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慌乱地挥舞着手脚,大喊大叫起来。
刘天行眼神一凛,身形一晃,瞬间来到曹小宁近前,却还是慢了一步,樊小勇已经被曹小宁重重地扔了出去。刘天行虽然恼怒,却也顾不得曹小宁,连忙闪至樊小勇身后,托住他后背,带着樊小勇稳稳落地。
樊小勇忽然大喊道:“住手!”
他喊话的对象是刘天行,原来刘天行接下樊小勇后,眨眼间又跃至曹小宁身前,一掌拍出。
电光火石之间,白发老者想要出手也已然来不及,眼看刘天行这位金丹修士就要击中曹小宁,曹小宁却丝毫没有惊惧,也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提拳相迎。
筑基碰金丹,结果不言而喻,刘天行稳立原地,巍峨如山,曹小宁则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形倒飞出去,被白发老者接住才稳住身形,落地后白发老者冷声道:“刘道友,两个晚辈之间的较量而已,你插手有点不太好吧?”
“我没用力。”
刘天行挥了挥衣袖,转身走回到樊小勇身边。
白发老者问曹小宁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曹小宁笑了笑,心中却暗道金丹不愧是金丹,和筑基之间差距太大了。
金丹修士将一身修为凝聚为一颗金丹,蕴含恐怖至极的力量,且由于融合了己身精气神,还会显化各种强大法相,与筑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一般,绝对无法跨越,纵然筑基巅峰的修士,受了金丹修士全力雷霆一击,后果也不堪设想。不过显然对方并未以大欺小,只是轻轻一击而已,曹小宁这才勉勉强强接了下来。
走到一半的刘天行忽然停步回头,皱眉细细打量起曹小宁,他虽然根本没用力,只是给曹小宁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可他再随意的一击,也是金丹修士的一击,至少应该会令曹小宁气血翻涌,脸色惨白,需得好半天才能平复过来,可曹小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殊不知他虽未用力,而曹小宁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也没有运起无漏琉璃身,否则刚才那一交掌,曹小宁不一定会倒飞出去。
而在场的学子们心中也无比震撼,自问若换成他们,面对一位金丹的出手,恐怕定会头脑空白,手足无措,连出手接挡的勇气都没有。
“那就好。”
白发老者微微点头,刚才他见刘天行出手,也以为曹小宁至少会受轻伤,却不曾想一点事都没有。此时他虽依旧看不清曹小宁的深浅,但至少确定了,这的的确确是条金鳞。
“刘叔,谁让你出手的?”
樊小勇走上前,带着怒意道:“
我已经输了,你这样岂不是让我输的更彻底了?”
刘天行低了低头,道:“对不起公子。”
“好了好了。”
樊小勇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刘天行只是护主心切,也不会真的怪他。他又看向曹小宁道:“哼,你别得意,要不是这里太小,以至于我施展不出神通,我是不可能输给你的!”
曹小宁一愣,输了就怪地方太小?
樊小勇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樊小勇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输了,那我……那我……”
后面几个字他想说来着,但实在说不出来,早知道刚才就不赌谁输就谁做跟班了。
憋了许久,经过激烈的斗争后,他握拳咬牙道:“我做你跟班行了吧!”
曹小宁笑道:“还是算了吧,本来我还真想让你做跟班的,可没想到你这么弱,看上去白白胖胖,实则弱不禁风。若真让你做我跟班,我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
说实话,曹小宁觉得这个胖子很可爱,虽然是个纨绔,人却不错,刚才喊刘天行住手的是他,虽然纠结却还是遵守赌约的也是他,曹小宁觉得此人很有意思,便不为难他了。
“呐,你说的啊,是你自己放弃这个机会的啊,不是我不认账。”
樊下勇眼睛一亮,又重新得意起来,哼了哼道:“还有,我把话立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做我跟班的!”
“好,我等着便是。”曹小宁笑道。
……
此番小插曲后,执事告知诸学子一些书院的注意事项,又分发给众人一些物什,之后便让侍者带着那些非安海城本地的学子前往居所住下。
而那些安海城本地的学子,则离院回了自己家,待测试那日再来书院便可。毕竟现在还斗不算正式学子,待到测试日选定座师后,之后便都要住在书院了。
岸后的一片密林中,许多小院星罗棋布,这里便是众人的居所,僻静而闲适。
曹小宁推开院门,里面花草芬芳,蝴蝶飞舞,仿佛室外桃园一般,进入屋内,陈设较为简单,床铺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桌上摆着一盏小巧精致的三角香炉,冒着一线白烟,香味独特,闻之怡然。
曹小宁将捧在手里的物什轻轻搁在床上,东西不多,一件绣有鳞纹的碧绿玉袍,一柄镡口为鱼形的带鞘长剑,一双鱼纹锦靴,一条玉色腰带,一根翡翠发簪。
还有一本书册。
书册比较普通,书封上写着‘玉流剑法’四个大字。
曹小宁坐在床边,手摩挲着玉流两个字,眼神恍惚。
玉流剑法,乃天下一等一的剑法,创此剑法者,亦是鱼龙书院的创始人,前任神皇,宁玉珩。
鱼龙书院创立之前,原本天下只有三大圣地。
灵佛寺位于西方,抵御魔族,功德无量。
九霄宗居于北地,雷法神威,镇守北原。
剑宗地处南部,剑指南疆,震慑万妖。
剑宗单以一个剑字为宗名,是为天下剑道正宗,足见其气象,事实也的确如此,天下剑道气运,剑宗雄揽八成,天下剑修千万,皆视其为剑道祖庭。
而另外两成剑道气运,一成天下人共分之,最后一成,则被一人独占,独占者便是宁玉珩。
宁玉珩惊才绝艳,乃当年天下第一美男子,还被誉为千年以降,修行天赋第一人,尤其是剑道天赋,更是天生剑心,被称为古往今来第一人。其人锋芒内敛,温润如玉,又有人间至玉之称。
宁玉珩胸藏伟略,才情卓绝,一手创立书院,让天下芸芸众生,适合修行者皆可入院修行,鲤鱼化龙,是为鱼龙书院。如今,鱼龙书院被誉为天下第四大圣地,约束天下宗门,不敢肆意妄为,神仙打架,毁灭一座城池、殃及凡人的事,再不会发生,可谓彪炳千古。
只可惜,这位千古一帝,更被誉为此一千年最有可能飞升之人,却在十六年前,因为一件事身死道消。这块人间至玉,自此崩碎,一身剑道气运,也归之寰宇。
玉流剑法,玉字取自宁玉珩,流字则源于宁玉珩唯一的妻子,宁玉珩让玉流剑法广而传之,不止是一份大气魄,更是对他妻子的款款深情。
曹小宁深吸口气,轻轻翻开玉流剑法,看了一遍就全部记住,之后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布衣,换上玉袍,束好腰带,别好发簪,穿好锦靴。
最后,拿起了羡鱼剑。
以前的曹小宁可用丰神俊朗来形容,那么此时此刻,丰神俊朗四个字已经配不上玉袍长剑的曹小宁。
他宛如谪仙临尘,站在那里就是一副世间绝美的风景画,仙姿神采,无风自流。
曹小宁闭上眼睛,开始舞剑。
舞的自是玉流剑法。
他的动作轻盈缓慢,潇洒悠然。
有风从窗外涌入,轻轻拂动曹小宁的衣衫,也吹的床上书页快速翻动。
于是书内画着的舞剑小人仿佛活了过来,也像曹小宁一般,不停出着剑。
春日午后,一人一书,共舞玉流。
尽显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