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萱也愣了神,不是该惩罚江素雪的吗?怎地反过来了?
她焦急地咬了咬唇,虽然二小姐她也一样不喜欢,可是如果可以对付江素雪,她不介意上前去帮二小姐说两句话。
她挪了挪步子准备上去,却被二太太拉住了。
她回过头,看到二太太对她皱了一下眉。
本来二太太也是打定了主意想站在大房这边帮着把江素雪彻底拖下水的,可眼下这状况太复杂,已经偏离了她的预料,她立刻打消了那念头,不再掺和进去。
大太太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再顾不上别的,朝老太太跪下来抬起头道:“母亲,媳妇实在不明白,嫣芸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母亲要这样对待她?”
老太太冷脸睥睨着大太太:“做错了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她做错了什么?她方才是故意要诬陷雪姐儿,难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会不知道?你把老太婆子我当成什么了?”
大太太心中一凉,抖了抖唇,却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怎会知道嫣芸是故意诬陷江素雪的?这里面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大太太怔忪间,老太太已经甩甩袖子由胡妈妈扶着转身往外走。
大太太立刻屈膝上前,哭道:“母亲您为什么就相信雪姐儿,却不肯相信嫣芸?嫣芸都伤成这样了,您还要惩罚她,媳妇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老太太火气更大了,本来看在大小姐的份儿上还想给大太太留几分面子。可谁料大太太竟是这样给脸不要脸的人。
“你想不明白。那就留在老宅子这边陪着她一同想!”老太太说完。再不想理会大太太,用力打起帘子气呼呼地出去了。
屋子里其他人本都等着看好戏,可谁料这状况忽然逆转,她们也一头雾水,杵了一阵,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二小姐气恼掀开锦被,用力捶着双腿哭道:“母亲,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要留在老宅子里。我不要!”
大太太仍旧怔愣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丫鬟婆子们都不知所措,想过去劝劝,又不知如何去劝。
二太太和婧萱也被老太太的举动惊住了,速速回了房,嘱咐屋子里的丫鬟下人们都警醒些,不准四处嚼舌根儿,瞧这火势乱得,还指不定会烧着谁呢。还是先安守本分更稳妥些。
婉悦也回了房,合上门之后。嘴角溢出难以自己的笑意。
说到底,这一局,还是她赢了。
兰竹见婉悦这样高兴,便知道事情已成,松一口气,忙捧上一杯热茶:“小姐先喝口茶暖暖。”
婉悦接过茶坐下来喝一口,脸上洋溢着喜悦。
“准备笔墨。”她放下茶碗,迫不及待地起身来走到大方案桌前去。
兰竹见她开心,也跟着笑起来,上前为她铺好宣纸,撩高了袖口开始研墨。
“你看画得可像?”婉悦画完一幅,就迫不及待问兰竹。
兰竹偏头瞧了一眼,连说:“像!小姐按着模子画的,自然像。”
婉悦凝神看着那画中人,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他的眼睛好似更狭长一些,眉峰好似更挺直一些……”说着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越画越不像了。
算起来,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过他了。
见婉悦低落,兰竹放下了手中的墨条,上前轻声道:“如今这么顺利,小姐还愁什么呢?”想了想,又道:“只是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三小姐,当真是太可惜了!”
婉悦闻言清冷一笑:“这样没什么不好,毕竟,我这回要对付的不是三姐姐,而是她江嫣芸!”
她说着,眼中闪出阴鸷,本来,她也不想下狠手的,可是她怕了,等到陈家和江嫣芸的亲事定下来,那就晚了。
如今江嫣芸被困在了这老宅里,就再也没机会了,陈家听闻了这些事,也不可能和一个有过错的姑娘说亲。
她回过头看向案桌上的画中人,目光忽又凝重起来,谁也休想跟她抢,谁也休想……
她自然也想看着二小姐和三小姐两败俱伤,可她向来理智,知道急躁是成不了事的。
经过上回香粉的事,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位三姐姐的厉害,那可不是顺手推舟就能除掉的人。
既然不能,那就各个击破,先毁了江嫣芸再说。
她之所以去老太太房里,就是为了告诉老太太,方才她去给二姐姐送药,无意间听到二姐姐和大伯母正在密谋着要陷害三姐姐。
老太太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素雪若真的去推了二小姐,又何苦再将她救回来呢,而且彩月口中的那句故意暴露身份的话,也着实令人起疑。
老太太本就有了疑虑,再听了婉悦这样一讲,自然就顿悟了。
而二小姐的表现也着实是正中下怀,即便是旁人也能瞧出她指认素雪的时候有多么心虚。
婉悦知道,如果真的由着二小姐去陷害江素雪,江素雪一定会竭力反扑,到时候危险的可就是她了。
她不做这样没把握的事。
如今尘埃落定,二小姐已经对她造不成威胁,她只等着熬过今年,明年秋日,她就及笄了,就可以去向母亲表明心意了。
她看向桌上的画,脸上再次不由自己地浮出温柔的笑。
她还沉浸在这甜蜜中,门外不知何时回来的翠儿忽然喊了一声:“三小姐来了!”
婉悦还来不及震惊,帘子就刷地一下被掀起来了。
她心中有些愠怒,正想说三姐姐怎能这样无礼?却不料素雪来势汹汹,快步走进来。直直朝她逼过来。
她措手不及。这才发觉桌上的画还未收起来。心中一凉,手忙脚乱要去收。
素雪岂会给她机会?眼疾手快地扼住她的手腕用力朝旁边一掀。
婉悦不禁轻呼一声。
果真还只是个身轻易推倒的软妹子,素雪只这样一掀,婉悦就朝着她的力道倒过去,幸好有兰竹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而她手中的那幅画却是没法幸免,嗖地一下飞起来,又落寞地飘落在地上。
素雪目光下移。看清那上面的人,不禁冷笑出声。
“陈公子?”她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揶揄,“画得蛮像啊。可见该是如何日夜思念,才能将这容貌深深刻在心里?”
婉悦心中一悸,想上前去捡,素雪又先发制人地逼近一步,凌人的气势吓得婉悦只得缩手。
“江婉悦,别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你做的那些事,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就没人知道了。”素雪目光紧紧攫住她,将她那些惊惶尽收眼底。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得不禁心疼。害怕了?作恶的时候怎不见她害怕?
兰竹见素雪这样步步紧逼。硬了硬气,上前道:“六小姐心有所属难道也有错了吗?三小姐从前也一样对五姑爷痴心过,六小姐可有跟着别的小姐一起嘲笑过三小姐?”
这忽然冒出来的嘈杂之声让素雪皱了皱眉,她略显不耐地瞥过去,兰竹这意思,是想说其实她和江婉悦都是同类人,又何苦要相互为难?
素雪不禁一笑:“所以呢,你是要我帮着你家小姐作恶吗?”
言罢又看向婉悦,哂笑道:“好一个有志必取啊。为了一个陈公子,你也当真是煞费苦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未必有情,你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陈公子家世显赫,又到了说亲的年龄,即使你机关算尽打击了二小姐,可京里还有数不清的勋贵家姑娘待字闺中,你以为你就能有机会了?”
婉悦仿似被说中了痛处,她紧咬住唇,眼中似有泪水,心口颤抖地起伏着。
“三姐姐过来,就是要对我说这些吗?”她强忍住眼泪,抬眼对上素雪的目光。
这神色当真是凛然,可素雪才不会被她给唬住,嗤声一笑:“我又不是二小姐,专做那些损人不利已的事。我来这儿,是想告诫你。”
婉悦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胆怯,冷冷移开目光道:“难为三姐姐挂念,把婉悦的心思都抓得那么准,不过婉悦已经不是三岁小孩,无需三姐姐多虑。”
“你以为我是来劝告你放弃那些念头?”素雪摇头轻笑起来,“真不巧,我没那么好心,也不想费劲儿地在你面前装好心。你要对谁痴情,与我何干?”
婉悦不禁凝神瞧了瞧素雪。
她从未同素雪起过冲突,往前都是听别人说三小姐飞扬跋扈,她也从未觉得,如今看来,不仅仅是跋扈,更是凌人,那眉眼之中,皆是入骨冷色,令人不禁生畏。
“同样的道理,你江婉悦要怎么使心机我管不着,可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再敢牵扯到我和我身边的人,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身败名裂!到那时,任你再如何苦心孤诣,也终究是得不偿失。”
素雪一字一顿地说完,转身抓起千柔手里的湿绣鞋扔在婉悦面前,刚好砸中地上那幅画像。
“你这鞋底上满是山泥和冰渣,也是取热水的时候沾上的?”
江家小姐所穿的绣鞋皆是软底子加绒厚鞋面,因此即使踩在碎冰上,也不会发出嗤嗤响声。而素雪之前第一次听到的脚步声,便是婉悦的。
兰竹不禁心底一凉,难怪她四处寻不到小姐的鞋,原来是被三小姐拿去了……
婉悦望着那双湿绣鞋,全身一阵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