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对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全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淮安侯夫人怒气更甚,不敢对魏梓珠发火,手指着杨彦的鼻尖,“你过来一趟!”
杨彦愣了下,冲着淮安侯夫人讨好的笑了笑,淮安侯夫人狠狠剜了眼杨彦。
“娘子,我去去就来。”杨彦扭头冲着魏梓珠说。
魏梓珠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弯腰坐在石凳上继续喂鱼,情绪淡然不悲不喜。
“二弟妹……莫不是在糊弄母亲吧,这事也太突然了。”柳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一直被她瞧不起的弟媳,一转身飞上枝头,身份上压过了自己,柳氏情愿是魏梓珠病的糊涂了,说的假话。
大房和二房都是嫡出,淮安侯夫人本来就偏疼次子,柳氏这么多年费尽心思的讨好淮安侯夫人,就是为了将来大房可以继承家业,一切都很顺利,可如今却未必了。
魏梓珠斜靠在栏杆上,“大嫂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语气狂妄的很,和之前谨小慎微的模样相差甚远,柳氏冷冷一哼,“莫不是以为有了魏家给你撑腰,便不把淮安侯府放在眼里了,连母亲都不敬重,你回来多日了,也不见魏家的人上门,可见……”
魏梓珠转过身,斜了眼柳氏,眼中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刺的柳氏脸颊发热,没待一会扭头就走了。
“少夫人……”思云激动的上前,她一直以为魏梓珠是个普通女子,却不想也是出生名门世家,论出身,都快要越过淮安侯夫人了。
魏梓珠勾唇笑,“之前咱们都是受气包,往后就不必了,我倒要瞧瞧谁敢给我气受!”
思云半信半疑,嘴上却是乐滋滋。
……
“孽障,跪下!”淮安侯夫人手里拿着藤条,铁青着脸色,杨彦很痛快的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挺直了背脊。
“你当初说魏氏是个落魄家族女子,上不得台面,险些被卖了贱民,如今又成了魏家女,杨彦,你好大的胆子,连你母亲也敢骗!”
杨彦心虚,“母亲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儿子可是要心疼的。”
“少来这一套,我且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把魏氏带出府的?”淮安侯夫人此刻心里火烧火燎的,坐卧不安,从未想过有一日竟和魏家牵扯上关系了。
杨彦压低了声音,“当初魏家大房出事,魏泓那个小人趁机作践大房嫡出,我不忍心看珠儿受苦,便……便换了个身份,借着商人之名给了魏泓一笔银子,魏泓很痛快就放了人。”
淮安侯夫人一听手里的鞭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杨彦的背脊上,杨彦嗷呜一声惨叫。
“这么说,你是明知道皇上不待见魏家,还顶风作案娶了魏氏!”
杨彦闭嘴了,他没想那么多,只想解救魏梓珠,只要一想到魏梓珠会被人作践,他心里就不舒坦,于是凑了几十万两银子连夜找人搭上了魏泓,把人给弄出来了。
这还不算,随后就把魏梓珠带走了,生怕别人找到她,干脆改了姓氏,称作卫氏。
“说话!”淮安侯夫人是被气狠了,这么多年一直被人蒙在鼓里,还是拿整个杨家的前途开玩笑,若不是膝下跪着的是她最疼爱的儿子,淮安侯夫人打死都不解气。
“儿子知错,母亲消消气……”
门口是得了消息的淮安侯和杨遂,淮安侯进门时脚下不稳,险些被绊了一跤,幸亏杨遂手疾眼快扶住了。
“父亲小心。”
淮安侯稳了稳心神,身子都是发虚的,一进门就看见大厅里淮安侯夫人气的抽鞭子,心里咯噔一沉,能让淮安侯夫人这么生气的,八成那件事是真的了。
淮安侯夫人看见了淮安侯就好像是看见了亲人似的,有了主心骨,手里的鞭子掉在地上,气的坐在椅子上直抹泪。
院子里的静悄悄的,一个伺候的都没有,是被淮安侯夫人提前给打发了。
“你刚才说二儿媳妇魏氏是魏国公府的嫡四女,魏白潇的嫡妹?”淮安侯紧张的咽了咽喉咙,紧盯着淮安侯夫人问。
淮安侯夫人点点头。
淮安侯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没转过弯来,杨遂不大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
“大哥,错不了。”杨彦补充了一句,噎的杨遂没了话,脸色铁青。
“如今可怎么好,咱们和魏家是扯不清的关系了。”淮安侯夫人着急的问,她可不想当叛贼,更不想和魏家做亲戚被人宫里人误会。
杨彦抬头,“如今南梁早已经四分五裂,易主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做皇亲国戚呢。”
“你闭嘴!”淮安侯猛的一声训斥,杨彦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没了话。
“这件事是怎么露出来的?”淮安侯问。
淮安侯夫人把今儿早上在慈和宫发生的事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淮安侯睁大眼,“太后提起的?”
“是,朝华公主还问起了魏氏,瞧着这两日肯定要登门拜访,朝华公主在京都是个什么名声,旁人见了都要躲着走,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眼下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浸,淮安侯府一直都在封地上,老实本分,从来都不会参与这些权利相争,日子过得平淡却胜在安稳,如今被硬生生的拽入皇权争斗里,想挣脱出去可就难了。
“那让二弟和二弟妹和离呢,不知者不罪,皇上一定不会怪罪杨家的。”杨遂说。
杨彦忍不住提醒,“大哥可是忘了顾家?”
杨遂脸色一变,这一年顾家是何等的尊贵,顾知彦是南梁帝的左右臂膀,顾家女是宫里的德贵妃,还诞下了皇帝的第一个皇子,前阵子还有不少人纷纷上奏要立德贵妃为后呢,结果没几日东陵国来求亲了,硬是逼着南梁帝舍弃德贵妃。
勋贵之家说倒就倒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不能惹南梁帝忌惮,更不能招惹魏家,这不是逼着杨家做选择吗。
“你还有脸说!”淮安侯的心情和淮安侯夫人是差不多的,掐死杨彦的心都有了,越想越生气,捡起地上的藤条,朝着杨彦身上狠狠的打了几鞭。
杨彦咬着牙硬挺着,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还是会这么做的。
生气归生气,淮安侯夫人还是舍不得,上前一步拽住了淮安侯,“事儿已经出了,打他也没什么用处,如今还是想想该怎么办才是最要紧的。”
淮安侯气的将藤鞭放在桌子上,怒火一簇簇的往上翻涌,揉了揉眉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抉择中。
“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和魏家已经牵扯上关系,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杨遂道,神色幽怨的看了眼杨彦,似是有些不满杨彦将淮安侯府逼到了这个份上。
这时柳氏匆匆跑来,“父亲,母亲,朝华公主登门了。”
淮安侯夫人脸色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谁不知道这个朝华公主是不羁的,不好招惹,若是魏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着目光瞥了眼杨彦,杨彦立即道,“珠儿好歹是杨家妇,绝对不会让杨家陷于绝境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最好是如此!”
淮安侯夫人想想还是不放心,担心魏梓珠会坏事,亲自领着柳氏去接待,杨彦刚要站起身,就被一个狠厉的眼神一瞪,二话不说腿一软又跪下了。
……
魏姎备足了礼登门,手心里全都是汗,只要一想到和魏梓珠见面就紧张。
听见脚步声传来,缓缓站起身,面上仍是一片淡然。
“给公主请安。”淮安侯夫人屈膝行礼,身后柳氏也跟着行礼,柳氏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魏姎,顿时惊讶,这模样和魏梓珠竟有五分相似,确认是亲姐妹无疑了。
“侯夫人不必多礼,贸然登门拜访实在有些唐突,还请侯夫人莫要计较。”
人都来了,计较又有什么用,淮安侯夫人哪敢说什么,面上笑着,“公主能来府上,是府上的荣幸,说这些就见外了。”
寒暄一番后,魏姎直奔主题,“今日我是来见四姐姐的,不知可方便?”
淮安侯夫人点点头,亲自带着魏姎去了二房,魏姎面带笑意,一路打量着二房,环境清幽,院子里也打扫的很干净,墙角处还摆着好几盆花,凉亭中的女子正坐在石凳子上,悠闲的翻看着书本,魏姎瞄了一眼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跨前一步,喊道,“四姐姐!”
魏梓珠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见了魏姎,一别几年,当初那个小丫头已经亭亭玉立,却依稀还有当初的影子。
“小七!”
魏姎紧拽着魏梓珠的手,“这么多年我和母亲私底下一直都在找四姐姐的下落,大哥每次回信必要问四姐姐,母亲若是知道四姐姐就在京都城,肯定很高兴。”
“父亲和母亲可安好?”魏梓珠的情绪亦是久久不能平复,这几天她等的实在煎熬,偏又出不去,只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出去才好。
“无碍,都很好。”
两姐妹相聚,场面甚是感人,可淮安侯夫人却高兴不起来,看得出魏姎很在乎这个姐姐。
“那就好。”魏梓珠笑了。
魏姎紧拽着魏梓珠的手,不撒开,柳氏趁机却说,“二弟妹,如今朝华公主身份尊贵,按理来说应该唤一声公主,该见礼的。”
魏梓珠蹙眉。
“我们姐妹之间无须这般客气,杨大少夫人见外了,既是亲戚一场,看在我四姐姐的份上我是不会计较的。”魏姎道。
柳氏碰了个软钉子,抬头看向了婆母,淮安侯夫人硬是从脸上挤出微笑,“你若是惦记家里,等你身子好些了回头去看看。”
魏梓珠点点头,“多谢夫人。”
这一句夫人叫的实在刺耳,可当着魏姎的面,淮安侯夫人又不好意思指证,只能讪讪一笑。
魏姎何等聪明,从早上淮安侯夫人的态度里就察觉了不对劲,如今一听就知道有猫腻,可等了半天,淮安侯夫人和柳氏也没打算离开,魏姎静了静心神。
“既然侯夫人都提及了,四姐姐明日就回府上看看父亲母亲吧,从前的府邸被烧了,四姐姐许久没有来京都,怕是不认路,明儿一早派马车来接四姐姐。”
魏梓珠应了。
坐了莫约半个时辰魏姎就走了,魏梓珠目送人离开,淮安侯夫人看了眼魏梓珠,清了清嗓子,“往后你还唤我一声母亲吧。”
魏梓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目光清淡,“叫夫人习惯了,一时半会未必能改的顺口,还望夫人见谅。”
淮安侯夫人脸色一沉,刚有了靠山这就拿乔了,柳氏低着头不语,装聋作哑,还没看清局势并不想得罪魏梓珠。
“随你吧,只是你要记着你是杨家二少夫人,对于杨家不利的流言蜚语,我不想听见。”
丢下一句话淮安侯夫人甩袖而去,柳氏忙跟了上去,魏梓珠压根没当回事,这几年早就看清了淮安侯夫人的嘴脸,似是想起了什么,魏梓珠眸中划过厉色。
“少夫人,二爷回来了。”
魏梓珠抬头,远远地看见了杨彦一瘸一拐被小厮搀扶着进了院子,衣裳被打破了,渗着斑驳血迹,一看就是藤鞭打的。
“思云,快去请大夫!”
思云哎了一声,飞快的跑着离开。
魏梓珠指挥着小厮将人抬入屋子里,杨彦趴在软塔上,背后模糊一片,可见下手的人多狠,不必问就知道是谁打的,魏梓珠拧着眉,心底升起怒气。
“你们家人可真奇怪,从前误以为我是不流入的女子,百般看不上,如今我是名门之女,不敢刁难我了,变着法的告诫我,究竟怎么做才肯满意?”
魏梓珠的气儿不顺,连带着对杨彦也没好脸色,杨彦厚着脸皮拽着魏梓珠的手,“娘子消消气,这一顿打是迟早的事儿,往后咱们在淮安侯府横着走,谁敢欺负娘子,不对,就算是在京都城横着走都没事。”
魏梓珠本来一肚子火被杨彦这么一逗,没忍住噗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