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的意思是潇表哥自个儿也认了这门亲事?”
穆盈抬头,强忍着眸中酸涩,还暗含一丝丝的期待。
咏阳郡主见状打心眼里是心疼穆盈的,可事实就是如此,点了点头。
“不错,这事儿是潇哥儿自己求到我面前的,绝非救命之恩的缘故。”
可也因为救命之恩的缘故占了极大的部分,李沐禾就这么悄然无息的闯入了魏白潇的心尖上。
穆盈忽然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深吸口气,硬是咽了回去,尽量让自己保持情绪平稳。
“盈姐儿,姑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缘分这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穆夫人听不下去了,她女儿的心思,当娘的心里最清楚,咏阳郡主的一番话无异于是在戳穆盈的心。
“妹妹,论理来说潇哥儿的事我也无权插手过问,本以为两个孩子能顺顺利利的走到一块,延续两家之间的关系。”
穆夫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子上
。
“母亲临终之际还曾惦记着当初两个孩子的那一桩娃娃亲,这也是母亲的夙愿。”
穆盈愣了,她怎么不记得有娃娃亲这么一说?
穆夫人拿出的玉佩的确是重华大长公主贴身佩戴的,咏阳郡主一眼就认出来了,又听穆夫人这么说,眉头轻拧。
“大嫂,这是?”
“盈姐儿在边关要求娶她的人不少,条件也不差,我一直惦记着母亲临终前的夙愿
,若不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愿意提起,我拒绝了一切上门求娶之人,来投奔榕城,何尝没有这层意思。”
穆夫缓缓又说,“盈姐儿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又是母亲亲自教导,什么秉性你心里清楚,妹妹,当初两个孩子还小时,母亲也曾提过此事,是我糊涂一时没有答应,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件事了,母亲临终前我口口声声答应了母亲,一定会促成这门婚事,如今,你让我怎么和母亲交代?”
咏阳郡主顿时有些为难,紧绷着小脸。
穆盈想婉拒这门婚事,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无数次的梦见了魏白潇,那个马背上的少年郎。
穆夫人对着穆盈说,“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姑母还有话说。”
“是。”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两人,穆夫人直接开门见山。
“我也不勉强你,更不会为难潇哥儿,李小姐对潇哥儿有救命之恩,潇哥儿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也不会让李小姐委屈,这样吧,让潇哥儿同时娶了两人,不分大小,都是嫡妻,将来诞下的孩子都算嫡出一派。
”
咏阳郡主犹豫了片刻,“大嫂,这件事容我先缓缓。”
“妹妹莫不是看不上盈姐儿,也是,盈姐儿如今只是一个落魄家族的嫡女,还比不上榕城那些名门千金。”
穆夫人自嘲,“罢了罢了,我女儿也是我娇惯着长大的,从未吃过半点苦头,若非为了母亲和盈姐儿的心思,今日这事我是绝不会开口的。”
咏阳郡主神色复杂,“大嫂哪里话,盈姐儿是我的侄女,我怎么会瞧不上盈姐儿。
”
让咏阳郡主纠结的是,一边是魏白潇的喜欢,一边又是重华大长公主的夙愿,无论哪一边,咏阳郡主都想成全。
天色渐黑,一场谈话不欢而散,穆盈知道人走了,迫不及待的来找穆夫人。
“母亲,姑母怎么说?”
穆夫人勾唇冷笑,“你姑母对你祖母一直心怀愧疚,日夜难安,只是便宜了李家小姐,凭她也配和你争!”
这口气穆夫人暂时咽下了,只等着有朝一日,让穆盈坐稳了魏家嫡长媳的位置后,再腾出手来收拾李沐禾这颗绊脚石。
穆盈眉尖一蹙,抿了抿唇,“可是,潇表哥若是不应,姑母也不会强求潇表哥的。”
魏白潇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会妥协的人,若是拒绝了,往后穆盈的颜面往哪搁?
“只要你姑母点头同意了,潇哥儿自然会答应的,潇哥儿若不是个孝顺的,又怎么会用兵权换了魏家安然无恙,况且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消息即可,莫要被李家小姐的事慌乱了阵脚,想想你祖母,一辈子高傲,最求之不得的便是你祖父,结果又如何,人心都是肉长的,日久生情这句话错不了。”
穆盈听着,渐渐不安的心有了着落。
重华大长公主贵为南梁最尊贵的嫡长公主,貌美倾城,才华横溢,名动京都城,第一眼就看上了驸马爷,愣是屈尊降贵的嫁了驸马,哪怕驸马当时心里已经有了一名女子。
重华大长公主不争不吵不闹,还遵循了驸马的意见,将那女子抬为贵妾,给了贵妾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渐渐的,贵妾在富贵中迷失了自我,心思也越来越膨胀,提出的要求也越来越多,重华大长公主一一满足。
终有一日胃口太大喂不饱,被驸马看清了本性,从此以后一间别院拘着,再也不见
。
重华大长公主不仅没有为难,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了整整两年,和没有禁足之前的待遇并无不同。
一日那贵妾跑了出去,对着驸马哭诉悔过,驸马心生怜悯,便去了一趟别院,屋子里的摆设刚刚精致,贵妾也是养的细皮嫩肉,纤纤玉指一看就没被委屈过。
每当贵妾哭诉重华大长公主种种不好时,驸马便心生厌恶,出门后再也没有踏足过别院。
没过几个月,那贵妾便被送去了庄子上。
“后来你可知人如何了?”穆夫人问。
穆盈摇摇头。
“还没到庄子上,马车掉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那祖父没有追问吗?”
穆夫人笑,“这就是你祖母的高明之处了,你祖父不仅不问,也没私底下去打听过,只有一次意外见过下人准备了不少贵妾最喜欢吃的扬州果子送去庄子上,往后便没人提过此人。”
穆盈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当时年纪小,知道的并不全。
“祖母贵为嫡长公主,为何要迁就一个民间女子,找个人打发了便好,何必拖延好几年,难道祖母心里不生气吗?”
穆夫人无奈的笑,“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那女子曾救过你祖父一次,被你祖父铭记于心,可若是你祖母出手杀了人,一时半会是没有了眼前的碍眼,可势必会在你祖父心里留下一根刺,不痛不痒
,却时不时的提醒你祖父,活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呢,多好耗几年罢了,你祖母心里明白着呢,况且荣华富贵对你祖母来说不过是施恩罢了。”
穆盈点了点头。
“不要计较一时长短,往后瞧,你越懂事,你姑母就越疼你,至于那个李小姐,除了救过一次潇哥儿之外,也没什么本事,母亲相信你一定能压得住李小姐。”
穆夫人对穆盈很有信心,只叹李沐禾运气好罢了。
刚才穆盈还有些困惑和苦恼,听了穆夫人的话以后,立马就敞开心扉了。
“是女儿钻了牛角尖,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女儿能接受李小姐,终有一日女儿也会像祖母那样,征服潇表哥
。”
忍一时之气,他日再算账!
穆夫人笑了笑,“你能这么想便是极好了,区区一个李沐禾罢了,你要想法子抓住潇哥儿的心,若一个男人真的在乎你,不必你开口,自个儿就把人打发了。”
这么多年穆夫人也不是白过的,这也是穆夫人恨死了安姨娘,却偏偏还要留着一条安姨娘苟活在世。
死了简单,还要被丈夫惦记,还不如活着,让丈夫瞧瞧昔日貌美如花的女子如今又是个什么模样,穆夫人亲手打破了丈夫的美好幻想。
“母亲放心吧,女儿自有分寸。”
穆盈微微笑,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虽然她现在不及李沐禾在魏白潇心中的地位,可总有一日,穆盈会慢慢的取代李沐禾的地位!
穆夫人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穆盈。
“盈姐儿,你可不要糊涂,要么俘虏男人的心,要么稳住位置,绝不能妥协半步,切不可丢失了心智,白白便宜了旁人,潇哥儿往后的造化可不止于此,你心里还有数才行。”
穆盈神色一顿,“母亲,女儿明白。”
......
夜色渐黑,咏阳郡主翻来覆去的惦记着穆夫人的话。
“这是怎么了?”魏怀瑾问,自从咏阳郡主回来就一直心绪不宁。
于是咏阳郡主就把下午和穆夫人的谈话说了出来。
魏怀瑾沉思了一会,事关重华大长公主的夙愿,魏怀瑾也不好开口。
“让潇哥儿自己做主吧。”
“可若是潇哥儿不答应呢?”咏阳郡主半撑着身子,眉头轻皱。
魏怀瑾听妻子的语气,这八成是要认可穆夫人的话了,于是说,“那便问问小七,小七会有主见的。”
“这种事怎么好问她。”
“那又何妨,潇哥儿是小七嫡亲大哥,小七也是魏家人,小七出嫁还有些时日,小七和哪个处理得来,便定下哪个。”
听魏怀瑾这么一说,咏阳郡主噗嗤笑了
。
“成,明天问问小七。”
次日一早,咏阳郡主伸长了脖子才盼到了魏姎。
“女儿给母亲请安。”
咏阳郡主摆摆手,“你快过来,母亲有话和你说。”
魏姎一猜就知道咏阳郡主要说什么,清了清嗓子,“可是为了盈表姐和大哥的事?”
“你倒是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咏阳郡主爱煞了魏姎这幅聪明劲儿。
“若是有朝一日女儿要嫁的人,有了心仪女子,母亲会不会让女儿嫁过去?”
“自然不会!”咏阳郡主想都没想就说,
“若是如此,母亲宁可你另找他人。”
“既是如此,舅母为何非要盈表姐嫁给大哥,母亲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大哥心里有人了?”
咏阳郡主叹气,紧接着又把昨日的话重复了一边,魏姎听着就想冷笑。
“母亲,且不说这话是真是假,这些年大哥在外拼搏,一直隐瞒着消息,连咱们都不清楚,外祖母走了好几年了,怎么就能笃定大哥一定会有今日的成就?”
魏姎对这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穆夫人摆明了就是想靠上魏家,故意拿重华大长公主说事,逼着咏阳郡主妥协。
咏阳郡主蹙眉,这事儿她倒没有细想。
“小时候舅母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摆明了就是看不上当初的魏家,盈表姐可是嫡长公主府的嫡长孙女,依照大哥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如今时过境迁,地位扭转了,舅母想着这门婚事了,晚了!”
魏姎对穆夫人印象很差,只是看在外祖母和舅舅的份上,勉强维持这层关系。
“且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盈姐儿一番心思......”
魏姎缠住了咏阳郡主的胳膊,“这就是挟恩以报了,这次咱们妥协了,那下一回呢,拿着外祖母当借口,咱们要妥协到什么时候?”
咏阳郡主陷入了两难。
“大哥不喜欢盈表姐,盈表姐嫁给大哥也不会幸福的,母亲若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你才是毁了盈表姐后半辈子幸福呢,再说了
,维系两家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成婚,只要大哥和盈表姐过得好,我相信外祖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魏姎磨破了嘴皮子,才算是打消了咏阳郡主的主意。
有了对比,李沐禾在咏阳郡主心里的地位多了不少,至少人家没有让魏家为难,只字不提救人的事,连李夫人都不清楚,那日提起来,李夫人不可思议的表情,咏阳郡主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可你舅母那边该如何交待?”
魏姎单手撑着下巴,“交代什么,大哥和盈表姐只是见过几面,私底下连句话都没说过,更没有感情,只要母亲表明了态度,舅母为了盈表姐好自己就会想通的,除非...
....”
“除非什么?”
魏姎翘起红唇,“除非舅母另有所图,那就另当别论了。”
咏阳郡主眼皮一跳,看了眼心思玲珑的小女儿,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