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杜充放弃开封南下建康,赵构打心底里欢迎。毕竟杜充人马雄壮,留在自己身边,安全感就增强几分。
而且对于开封,其实赵构心里早就放弃了那个地方。
这么一个孤城不仅危险,而且被金人搞的残败不堪,还回去干嘛,还不如丢了干净,省的又有人吵吵。
什么恢复两河中原,哥统统不想要,恢复了两河中原,万一老爸老哥回来了,我咋个办办?
赵构只想偏安江南,守住一隅,安安当当做我的皇帝,过我的小日子就行。
所以,赵构对杜充的擅离职守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是给他加官进爵,拜为同知枢密院事兼宣抚处置副使。
赵构在杜充的任命诏书上居然还给出了“徇国忘家,得烈丈大之勇;临机料敌,有古名将之风。比守两京,备经百战,夷夏闻名而褫气,兵民矢死而一心”这样的嘉誉。
杜充满以为自己不挨板子也得挨骂,没想到不仅加官进爵,赵构还把他捧上了天。
我滴个乖乖,做梦都会笑醒。
可杜充的到来却没给赵构带来多久的安全感。
不久,细作传来了坏消息,此次金军兵分两路,一路自滁州和州入江浙,一路由黄州入江西。
赵构再也坐不住了,他对金人的恐惧已深入骨髓,充什么大瓣蒜,还说什么与辅臣宿将备御寇敌,应接中原,脸皮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金人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亡我之心不死啊。
难道是驻跸建康,摆出强硬姿态惹恼了这帮大爷?
不行、不行,赶紧要解释一下。
赵构急派遣京东转运判官杜时亮和修武郎宋汝为出使金军求和,给粘没喝送去了一封言辞卑切的求和信。
赵构说自己已经到了想守没人、想逃没地,山穷水尽的地步,您就可怜可怜,放过我吧。只要您放过我,我愿意削去皇帝尊号,做大金国的臣属,这样您就不用劳师动众,受累跑一趟了不是。
唉,看来谁都不容易,都是为了生活。
这封声情并茂的求和信却如泥牛入海,一个水花都不见,看来金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还是赶紧跑吧。
可逃跑也不容易,这么多眼睛盯着,言官、台谏、将士、百姓……悠悠众口,逃跑皇帝的名号可不好听。
这不,赵构一露出再次逃难的端倪,这边言官就开始冒出来,叫的最响的是起居郎胡寅,上书力陈二十事,洋洋洒洒数千言。
意见书都写了数千字,我滴个乖乖,不仅把赵构看的头昏脑胀,字里行间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把赵构怕死偷安的尿性扒得干干净净,无地自容。
这个胡寅,也太不懂事了,连点面子都不留。
可又不能直接处理他,言官的职责就是风闻奏事,言者无罪嘛,要是罚了他,还不得说我容不下言官,听不了忠言?
难办啊,难办。
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底下人去做吧,朕就不亲自出手了。
第二天,宰相吕颐浩罢免胡寅,理由不是说胡寅提意见不对,而是他嘴巴太毒说话太损。
罢了胡寅,朝中的言官也都消停了。
既然挑明了要逃,那就索性摊开来,反正不要脸了。
不是有句话叫不要脸者无敌吗,朕就无敌了,咋地。
“诸位爱卿,”赵构环视了一圈诸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现在金人又发大军南下,直指江淮,建康府成四战之地。古人云,兵凶战危,继续驻跸建康,我怕难策周全,不知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众人对赵构的心思心知肚明,对于抗金,大家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既然皇帝想走,大家也乐见其成,谁也不想留着冒风险。
“陛下。”
张俊首先开了腔:“臣请陛下自鄂州、岳州去潭州,潭州远离淮甸,又北靠洞庭可为捍御,可保万全。”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股,大家都说说。”显然赵构对张俊的建议不是很满意。
“陛下。”
韩世忠眉间微锁,他对赵构有些不爽,泱泱华夏的皇帝让蛮夷撵的如丧家之犬,让他这样的大丈夫怎么接受?
韩世忠有点生硬地问道:“国家已失河北、山东,如今又要弃江淮,臣不知还有何地。”
韩世忠的意见,赵构不敢无视,毕竟讨贼擒逆最卖力、功劳最大的就数韩世忠。
韩世忠虽没有明说反对,但他的这句话却让赵构心里打了个突突。
吕颐浩见赵构有点尴尬,气氛有点僵,连忙出面打圆场,说道:“金人的奸谋显而易见,欲以陛下所处之地为战,妄图对陛下不利。如今敌强我弱,应且战且避,务必护陛下于万全。臣愿意留常润死守,请陛下南巡避兵。”
吕颐浩这么一讲,韩世忠也不好再说什么。
人家说了“且战且避”,不是不战,要“策陛下于万全”,什么事情都没有赵构的安全重要,他韩世忠总不能置赵构于险地吧。要是他真坚持己见,估计花花绿绿的帽子就要扣过来了。
赵构见吕颐浩主动要求留下来,立刻否决道:“朕的左右不可没有宰相,”
最后,赵构权衡了诸将的意见,令杜充兼江、淮宣抚使守建康,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卫太平州、池州,受杜充节制。
安排好江淮防御后不久,赵构再次启驾南巡,目的地不是长沙,而是他最心仪的杭州,尽管刚在杭州历险,但赵构却一直深爱着这座富庶繁华的城市。
赵构的再次难避又引来了不少物议,不少人腹诽说赵构是狗改不了吃屎,群议汹汹天下藉藉,赵构也头痛,毕竟民心向背是他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就在这时候,吏部考功员外郎娄炤出手帮了他一把。
他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疏,说今日之计,应该多想想古人说的量力而行这句话。如果自己的力量能够保住淮南的,那就以淮南作为屏障,暂时建都建康,慢慢地想办法收复失地;如果力量有限,保不住淮南,那就以长江作为屏障,暂时建都东吴旧地,积蓄国力,徐徐图之。
娄炤的奏疏,赵构看了十遍八遍,满意地不得了,马上将之遍示于朝。
你们看看,这才是懂朕的人啊。
娄炤保淮甸都建康的说法给赵构铺了个台阶,重点是量力而行,赵构肯定自认为力有不逮,所以娄炤的奏疏更加坚定了赵构回临安避风头的想法,也就等于放弃了淮南。
九月初一,日食。
日食,阴侵阳,俗称天狗食日,主凶,当避镇。
不久,细作传来消息,说金军训练水军,将要从海道窥视江、浙。。
那还了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构急令韩世忠扼守福山,自己则从建康摆驾回杭。
赵构起驾回杭后,金军攻势如潮,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陷单州、兴仁府、应天府、沂州等重镇。
而回到杭州十天不到的赵构,见形势越加危急,又过钱塘江,避到越州。
不久,淮甸重镇寿春府、黄州、江州相继失陷,刘光世不战而逃。
刘光世被赵构寄予厚望、委以重任,赵构把长江中游的防线基本交在他的手里。
可刘光世驻守江州,啥也不干,每天就知道和部下喝酒吹牛逼。金兵从黄州渡江都三天了,还一无所知,直到金军兵临城下,才仓皇地逃往建康,使得金兵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江州重地,顺利地扫荡了荆湖。
农历十一月,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月,金兀术的大军所向披靡,沿路州府几乎没有多少像样的抵抗,基本都是望风而降。庐州、和州、无为军、洪州而逃、临江军、抚州、袁州、真州等地,全都落入了金军的口袋。
韩世忠的嘴巴像是开了光,殿上的那句“我们还有何地”的质问,好像就要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