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沉默,无疑意味着,陈宫已经离去,吕布心如刀绞,在兵士的指引下,疾行来到陈宫的营帐之外。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的吕布,竟感觉步履千钧,每向前一步都艰难无比,而众人也默契地,没有跟随吕布入内。
看到安祥躺着的陈宫,吕布泪如泉涌,往昔的点点滴滴,如开闸的洪水,汹涌而来,吕布跪坐在陈宫身侧,拉着陈宫苍白的手掌,口中喃喃自语,话语不断。
帐外的众人,听到营帐之内,时而欢笑,时而哭泣,时而狂吼,时而悲叹!都唏嘘不已,叹天妒英才!
吕布于营帐之内,一坐就是两天,米水不进,日夜不息,在这两天时间里,吕布除了陪着死去的陈宫说话,便是细细研读陈宫留下的绝笔书信。
到了第三天凌晨,吕布从营帐中走出,这一刻的吕布,虽头发蓬松,身形疲倦,但眼中射出的光芒,却耀人眼球,给人一种枯木逢春之感!
沐浴狂饮一番后,吕布于帅帐议事,一开始,吕布便向众人,隆重地介绍了庞统一番,对于这位新晋的谋主,诸人皆心奇不已,因为,时下诸葛亮尚未名扬天下,与之齐名的庞统更是籍籍无名。
尽管,“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之偈语,已流传至北方,但偈语之事,可信度并不高,不过,吕布向来有识人之明,因此,众人对这位低调的军师,还是诚挚地施以大礼。
吕布见此,心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吕布面容一转,咬牙切齿地喝道:“曹贼奸诈,使计赚我三万大军!害我军师性命!!着实可恨!!!此仇不报,我心难安!不知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吕布言毕,堂下诸人皆群情激愤,浓烈的恨意,如同引燃的炸弹,随时都可以将帅帐夷为平地,至于具体的破敌妙策,诸人皆望向庞统,期待其道出惊人之语。
庞统也不矫情,缓缓而道:“当前曹军大胜一场,士气正锐,其将无不心起傲意,小觑我军,我等只需将计就计,扬言不惜一切代价为军师报仇!”
“郭嘉智谋高绝,其定然不会轻易相信,主公可假装怒恨,强攻彭城数日,同时,方今大雨连绵,徐州山高林密,多山洪,主公可暗中差人,堵住各处水口,蓄水待发。”
“即时,主公狂攻彭城不下,兵士疲惫,郭嘉必施诡计而击,主公可故作中计,佯败而退,于一地形低洼处下寨,郭嘉虽是精细,但经主公徐徐所诱,必有松懈,待其大军追杀而来,我军便留下大量粮草、辎重,故作仓惶而逃。”
“彼军据我营寨,我等便将所蓄山洪,轰然而淹,曹军皆为鱼鳖矣!到时要擒拿那郭奉孝,还不是手到擒来!?”
庞统计策一落,帐内一众文武听得,无不各个满脸惊骇,惊为天人,吕布双目顿时迸射出,两道璀璨精光,赞声而道。
“士元之计,果真神策也!郭奉孝纵有天高之智,亦难识破!!!军师大仇得报,士元当居首功!”
此时的曹军依旧在彭城大肆庆功,却不知来自凤雏庞统的还击,已经准备袭来!
随后,吕布依照庞统的计策,各寨尽皆挂孝,整个吕军大营,哀嚎一片,震天动地。
在外的曹军斥侯听得营内哀声,秘密潜近打探,只见吕军寨内插满白旗,哀乐阵阵,锣响不断,同时听得吕兵痛呼陈宫之名,曹军斥侯听之大惊,连忙冒着大雨,赶回彭城禀报郭嘉。
话说,吕军大败一阵,损兵三万,军师重伤生死不知,且连日大雨,郭嘉料定吕军不会在此时大举进攻,便于城内大摆宴席,犒劳诸军。
宴席中,各员将校纷纷举杯而来,向郭嘉敬酒,郭嘉性情洒脱,平日最爱饮酒,遂来者不拒,一一回应。
众人之中,最为欢乐的当属许褚,许褚早前憋了一肚子的怒恨,可谓在一夜之间尽数发泄,后来虽未能诛杀文丑,但亦将文丑杀得狼狈而逃,甚是解气。
许褚喝了十多瓮酒,喝得满脸通红,双目迷离,嘿嘿笑着,当下提着一瓮酒水,摇摇晃晃地走向郭嘉,扯着他那雷公般的大嗓子叫道。
“军师~!我许仲康这辈子就服两人,一人乃是丞相,丞相拔我于微末之中,知遇之恩,永世难忘!另一人则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吕布,其武艺之高,着实让人心服!而今日起,我许仲康心服之人,又多了一位,那就是军师你!!!”
“嘿嘿,我许仲康性子粗鲁、急躁,平日屡屡得罪军师,还望军师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怀,军师且饮一杯,自此之后,只要是军师吩咐,许某纵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许褚说毕,提起酒瓮,斟满一杯,递向郭嘉,此时宴席内的众人,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去,郭嘉淡然一笑,一手接住了许褚递来的酒杯,呵呵笑道。
“嘉何德何能,幸得仲康这般看重,嘉在此谢过!!!”
郭嘉说毕,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众人看得,无不拍手叫好,郭嘉刚饮一杯,忽然一斥侯急急冲入宴席之内,郭嘉见之,眉头一皱,脸色刹时变得凝重起来。
“何事如此惊慌,快快报来!”
郭嘉凝声一喝,那斥侯稳住心神,情绪稍定,急向郭嘉报道:“报!吕布两日前率五千精兵来援敌军,不过奇怪的是,贼军营寨今日齐起哀号,尽插白旗,据小人等探知,贼军军师陈宫箭伤难治,已经丧命!!!”
此报一出,整个大堂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各个曹军文武脸上皆露狂喜之色,许褚猛地一震,醉意好似霎时退去,欣喜若狂地向郭嘉请命道。
“陈宫已死,贼军必然士气大落,人心惶惶,眼下正是我军一举破之的大好时机!末将愿领一万兵马,必将杀得贼军片甲不留!”
许褚喝毕,夏侯渊等曹军将领亦纷纷前来请命,对于陈宫逝世的情报,郭嘉却是极其淡然,双眸清澈透亮,不慌不忙而道。
“诸公稍安勿躁,吕布、陈宫、贾诩皆是多谋狡猾之辈,不可大意,嘉料此中多是有诈!”
许褚一听,脸色一急,连忙说道:“虽说如此,倘若不然,延误战机,使贼子得以撤走,如之奈何?”
郭嘉听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好似料定一切事物一般,从容轻言而道:“虎侯不必多虑,倘若陈宫果真已死,以吕布与其交情,必然不惜一切代价,狂攻彭城,一雪仇恨,绝不会轻易就此撤军!”
郭嘉胸有成竹,好似述说着真理一般,许褚听之,疑惑不定,这时,毛介缓步走出,颔首而道:“军师所言极是,我等且静观其变,细察贼军动静,便知其中真伪,若贼军撤走,反而是诈,若贼军倾势硬取彭城,如此,陈宫之死,大多却是真实!”
毛介说毕,夏侯渊亦随之附和道:“军师与孝先所言有理,当应从之!”
就连夏侯渊亦这般认为,许褚听罢,无奈只好压住心中的躁意,静观吕军的一举一动,郭嘉则似乎料定其中有诈,命各部将领不可轻动,以待时机。
数日后,前去打探的曹军斥侯一一回报,吕军却是仍未有撤军的动静,郭嘉稍感诧异,又急令各部将校,做好守城准备,提防吕军大举进攻。
随后又是过了数日,连日的大雨终于止住,天刚放晴,吕军营寨内,各部兵马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在为撤军做准备,而是大量制作攻城器械,似有大举进攻彭城的态势。
曹军斥侯看得,迅速回报,郭嘉听闻吕军的举动,暗想陈宫之死,或有几分真实,当即下令四门守将,严密把守城池,随时准备应战。
次日,吕布似乎有急切欲报的仇恨,不顾道路泥泞难行,命高顺、文丑引一万兵马为前军,吕布引关平、周仓等将领,加之一万兵士为中军,臧霸引一万兵马为后军,三军齐动,杀气腾腾,漫山遍野地向彭城扑涌而来。
沿路曹军斥侯探得,早来报之郭嘉,郭嘉闻报,亦无慌乱,遂率领曹军诸将赶上城门。
少顷,一阵阵震天裂地般的喊杀声传来,郭嘉在城上远望,吕军尽穿白袍,如铺霜盖雪,中军竖起白旗两面,大书“报仇!雪恨!”四字。
吕军徐徐而至,军马列成阵势,吕布纵马出阵,身穿素縞,扬鞭在城下大骂,郭嘉见之,有意确认其真伪,当下自引两万兵马,兼合许褚、夏侯渊、于禁、曹休、乐进、曹真、吕虔等将奔出城来,迅速摆开阵势。
两军对圆,郭嘉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奔出阵外,夏侯渊、许褚纵马紧随其后,郭嘉皓目如炬,好似嵌入吕布的眼眸内,看穿其心思所想,随即欠身施礼而道。
“吕布你不尊朝廷,妄自侵吞朝廷疆土,实乃大逆不道!如今我家丞相奉天子圣谕讨伐,尔等此刻不降,更待何时?!!”
吕布听言,一双如能吞天的虎目,刹地变得妖异通红,歇斯底里地厉声喝道:“一派胡言,曹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为天子守土一方,曹贼肆意来攻,实为叛贼!哼!你等害我军师性命,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