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郑浑哈哈一笑“不愧是朱老的弟子,果然见识不凡,不错,正是小龙团。你是如何猜得?”
苏幕遮道“小子素爱品茶,发现现在茶品中茶香混杂,虽浑厚、奔放,但失茶之真香。杂香料者,香气浓重而浊;而香气浓重,就宜于麻木之俗鼻。《茶录中》言:‘香重者,非上品也’,《大观茶论》中也道:‘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家师也曾说,得茶之三昧者,唯小龙团尔!而此茶之味,绝世罕见,故小子斗胆,没想到竟当真是小龙团!”
听到苏幕遮之言,郑浑双目一亮,道“没想到阿遮竟是我茶道中人!”
苏幕遮道“只是时常侍候家师在侧,便也能记得些许罢。不过今日前辈能以小龙团相待,小子实在惶恐。”
“哈哈哈!”闻言郑浑大笑“这小龙团还是两年前我在御前代笔时,圣上赏赐的呢,从前我便一直不舍,不过今日能入阿遮之口,也不算辱没了这茶!”
苏幕遮但笑不语。
二人又一番浅尝,良久郑浑道“我听静昔说,你今日来到龙盘诗社腹地,乃是为了三试?”
苏幕遮放下茶,正色道“正是!”
郑浑点头道“嗯,年轻人便该如此,不可处处畏缩,否则失了锐气,日后便也只能对他人俯首帖耳。我还记得当年慕梓谦本也是个有朝气的年轻人,只是后来。。。。哎,若是他能重整旗鼓,他日在朝堂定有一席之地!”
对于慕梓谦,苏幕遮也只是听过而已,郑浑此言,竟无法接下去,只好沉默不语。
郑浑笑道“哎,老了,你瞧,我又在说些什么!不提了!我今日可是你的考官啊!”
苏幕遮道“还请前辈出题!”
“哈哈哈哈!不是已然出过了?这世上能认出小龙团的人可不多啊!”
苏幕遮眉头微皱,心中不明“先时静昔模样,明显不愿轻易放过,而郑浑与我并无交情,为何会处处优待于我?着实让人想不通,难道是为了师父?”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小心应对,切不可为师父英雄惹出乱子!
郑浑浑然不觉,与苏幕遮上谈天相下论古今,却绝口不提他事,苏幕遮反而愈发迷惘了。
如此约么小半个时辰,郑浑倦道“哎,老了,精力在不及前,只聊了这一忽,便有些倦了。”
苏幕遮会意道“前辈且先休息,小子便要告辞了!”
郑浑点头道“也好,只是老朽尚有一事相求,还请阿遮莫要推辞!”
苏幕遮心道“正戏来了!”便道“前辈请讲,小子定会效力!”
郑浑叹道“我老了,哎只是风儿他还小,我希望日后能让他在你身边,相信以阿遮之能,教导他不过举手之劳!”
苏幕遮道“前辈可是有什么难处?”
郑浑摇摇头“你不要以为我这是托孤之言,等日后风儿还要给我这老头子送终呢!”
苏幕遮沉思片刻“前辈放心,我必视风儿为弟为子,不会教他受半分委屈!”
“好,得你一诺,我便也放心了!”
苏幕遮道“那小子便告辞了,明日午时,我来接风儿!”
郑浑却拒绝道“第四桥,你日后还是少来为妙,明日我会派人送风儿过去。”
苏幕遮眼中疑惑更甚,郑浑却摆手道“你去吧,也不必向静昔作别了!”
苏幕遮只好点头离去,在合门之际,似乎看到郑浑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担忧,不由摇头。
苏幕遮按记忆一路向第四桥的门外走去。
“苏居士!请留步!”
苏幕遮回过身来,便见楚怜立在柳下。
苏幕遮拱手道“楚怜小师父,唤住在下可有要事?”
楚怜走到苏幕遮身边,道“萝居士,不知小尼可否请苏居士一聚?”
言语中透着可怜。
苏幕遮皱眉道“有事?”不知为何,对她似乎已然失去耐心。
楚怜道“算是有要事吧,是关于令弟苏十二少的,不知苏居士可有兴趣?”
苏幕遮回过身去“你可以现在言明。”
楚怜不以为意,笑道“我在‘归去来’设宴,明日申时还请移步。”
苏幕遮本要拒绝,却听得“归去来”三字,不双目一眯,道“好!”
便转身离去。
见苏幕遮已然走远,楚怜眼中立时满是泪水,看着柳上新燕,喃喃道“燕儿,燕儿,你若懂我心,可愿告知我,我的愿望可会达成?”
苏幕遮一路前行,想到今日所闻,总觉错过些什么,尤其是郑浑之举,多有不明之处,思绪已乱。又想到静昔师徒,不由摇头苦笑,心道“这一对师徒,倒是当真有趣,师父严直,徒弟却一脸媚相,虽言语周正,却总在不经意间透出十足诱惑。”
想到此处,苏幕遮不禁一愣“我何时这般品评一个女子?我何时注意过女子相貌?便是尧儿呆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也从未想过其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米洗风探头看向郑浑的房间,见只有郑浑一人,不由跳了进来,到郑浑身边,依着他,道“师父!大苏哥哥走了?”
郑浑抚着他的头“是啊,走了有一会了。”
米洗风不解道“师父,风儿不明白,您为何让我跟在他的身边?”
“风儿不喜欢?”
米洗风道“也不是,能跟在两位漂亮姐姐身边,我是很开心了,只是想到日后离了怜姐姐和月姐姐,我就不是那样期待了,而且。。。。”
郑浑道“怎么了?”
米洗风低下头去,暗拭泪水“而且,风儿不想离开师父!呜呜呜呜。。。。。”
郑浑将米洗风抱在怀中,道“风儿莫哭,风儿已然长大了,是不是,已然是个男子汉了,那里有男子汉还哭鼻子的?”
米洗风将头埋在郑浑怀中,不肯出来,口中呜咽道“书中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风儿不想哭,风儿哭是因为此言还有下句,‘只是未到伤心处’风儿现今就好伤心!呜呜,师父。。。。”
“哎,痴儿!痴儿!”
米洗风哭了良久,才稍解难心中苦楚。忙擦了眼泪,道“让师父见笑了。风儿已然好了,我知道,师父让我跟在大苏哥哥身边,定有深意,风儿会乖乖听话的。”言罢,小嘴又扁了起来。
郑浑道“风儿能这般想便好,我让你随着苏幕遮,对你,对他皆有好处,师父岂会害了我最喜欢的小徒儿?”
“嗯!”米洗风连连点头,又笑了起来“师父,你放心吧。”
郑浑正色道“风儿,可记得我履道的涵义?”
见郑浑眼中凌厉,米洗风也收起玩闹之心,道“徒儿一刻不敢忘‘正身履道,以俟时兮’,便是不断给养学识,为来日之用!”
郑浑道“你要记得此言,记一辈子!”
米洗风重重点头。
郑浑面上出现笑容,米洗风见状也笑道“师父,以后我是不是就又可以找月姐姐了?”
郑浑点头“是啊,怎么,你好像很喜欢那丫头?”
米洗风笑眯眯道“是啊!是啊!”
自梵镇星离去,浅浅便一直立在中庭,眼中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尧儿来时,便见浅浅此时模样,不由上前道“浅浅,发生何事了?你竟这般样子?”
浅浅回过身来,将所有情绪掩藏,向尧儿笑道“没什么!”
尧儿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在想师哥,对不对?”
浅浅甩开手,娇嗔道“你乱说什么,再这样,我便不再理你了!”
尧儿以手拍着胸脯道“呀!你不理我,是想理谁?”‘浅浅无奈,只好转开话题“对了,苏慕言还没醒吗?”
闻言,尧儿嫌弃道“还睡着呢,估计,没个五六个时辰别想清醒!”
“那苏桓可想到办法了?”
尧儿摇摇头“哎,这次苏慕言可闹大了,估计现在全彭淮都知道了!敢大骂龙盘诗社的元老,哎!”
浅浅看着她一副发愁的模样,不由轻笑道“你担心什么?此事自有人会打理。”
尧儿则是苦着脸“从前在榣炽山时,师哥便常常给我讲他弟弟的故事,说他是无一刻不惹祸!总能将侯府闹个鸡犬不宁,师哥一定不会想到,今日的苏慕言已不同往日,侯府算什么,现在连整个彭淮都因他动荡了!”
浅浅道“不会闹得太大的。”
“怎么不会?我瞧着,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浅浅叹道“你相信我,此事定不会对彭淮造成太大的影响!”
见浅浅说得这般确定,尧儿奇道“为何?”
“因为,现在还不是动荡的时候,不管是朝堂,还是文坛!”
尧儿嘟着嘴“不是动荡时候?”
“嗯!”
尧儿心知自己很难理解,不由眼珠一转“浅浅,你说师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师哥可是说了,要和你一起去个地方哦,我可是听见了!”
“这时候你又不关心苏慕言醉酒一事了?”
“嘿嘿,你都说了没事,我还担心什么!浅浅,你快说嘛!”
书房中,长案前。
沈鼐看着一脸惬意的苏一白,不由急道“大哥,这次小言惹了这档子事,可要怎么办?你怎么还有心思看书?”
苏一白依旧拿着书细读,未理沈鼐,只是嘴角微扬。
沈鼐大步上前,将苏一白手中的书夺过,扔到一旁“大哥,我十四岁便跟在你身边了!怎从未见过你还看诗书,娘的还是《寒山集》,大哥你是要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