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父母,裴婉莹和崔文瑾回到摄政王府。
回到府里,裴婉莹心情一直很低落,脸上笑容也少了许多。崔文瑾见状,便说要陪她去府里转转。裴婉莹见他一双眼里满是诚意,一是不好拒绝,二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便强打起精神和崔文瑾去了后花园。
王府很大,毕竟当年的成王爷很是得宠。虽然荒废了一段时间,但是经过修缮,也勉强看得下去。
古人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裴婉莹随着他的步子,慢悠悠地走着,心里就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此时月色朦胧,秋风吹过,微微显得有些萧瑟。但是秋天最美的不就是这残败的景吗。何况身边又有人陪着,倒也不至于显得孤独寂寞。
“日后你要是想家了,便回侍郎府去看看。”崔文瑾忽然开口。裴婉莹抬起头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如玉面容上勾起让人贴心的笑意,“我不拘着你,就像你说的,我这年纪本来做你叔叔也罢了,如今委屈你嫁给我,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
裴婉莹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还是承他这份情。这年月,女子出嫁,即便嫁到隔壁,那也是不好随意回娘家的。
“王爷说的哪里的话。”裴婉莹对着他浅浅一笑,“嫁给王爷了,我便是王爷的人,这王府便是我的家了。哪里还能随随便便回娘家。”
裴婉莹对上他的眼,露出自己最温柔的笑容。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也观察过婉怡的举止神情,知道自己如今对于如何扮演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已经驾轻就熟。但是对于裴婉莹来说,只做一个木头人一般的贤妻良母并非她的目标,她要的能够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权力,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救自己救裴家的能力。
“你是不信我?”她委屈地看着他,一双水眸闪着波光。
崔文瑾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我何时说过不信你了?我不过一句话,就引出你那么多念头。你这妮子……哎。”
裴婉莹靠在他胸口,小声地啜泣了几下,崔文瑾轻轻抚着她的背,细心安抚着。“多大的事,你就跟小哭猫似的。”
“明明是你……”裴婉莹抬起头,泪水尚且还挂在睫毛上,就那么委屈地看着他,“阿娘……阿娘今天问我……”她咬着唇,面颊上渐渐泛起粉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崔文瑾恍然大悟。
岳母能私下拉着女儿问了什么,能让她这么羞涩呢?崔文瑾立马心领神会,岳母定然是觉得女儿嫁了人,不必再和过去那样遮遮掩掩,问了一些叫她难堪又害羞的问题。
崔文瑾脑中飞快地转了一圈后,不由苦笑,他即使说了实话,也没有人会相信吧,不能行房的毒,真的不是蹩脚的借口吗?
“只是因为你年纪尚小,不愿你那么早就忍受生产之痛而已,当然,那避子汤,我也是不愿你喝的。”过了好一会,崔文瑾才在她耳边小声解释,“我母妃便是因为生我之时尚年幼,才落下一身病痛,早早离我而去。我不忍你也如此……”
“真的?”裴婉莹抬眸,泪光盈盈地看着他,泛红的鼻子如同可怜巴巴的小鹿。
“骗你作甚?”崔文瑾无奈一笑,“这么如花似玉的妻子,我恨不得天天守着。”
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下她柔嫩的耳垂,在她耳边暧昧道:“等你再长大些,看我怎么收拾你。”
裴婉莹‘轰’地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狠狠地抬眼瞪他,崔文瑾见此,却是放声大笑,吓得几十步开外的福贵和染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抬眼,就见王妃腻在王爷怀里撒娇,两人相视尴尬一笑,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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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淋了雨,夜间散步又吹了风,回到房间的时候,崔文瑾隐约觉得自己额头有些发烫。
“这是怎么了?”裴婉莹也发现了他的不正常,关切问道。
“想来是有些着凉了。”崔文瑾道。
“那赶紧叫人去请大夫。”裴婉莹急切道。
崔文瑾拉住了她,淡淡一笑:“不用专门去请大夫。”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之前外伯祖的话在他耳边萦绕,独断草到底有什么后遗症,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这就是后遗症之一。
“小心传染给你,我还是去书房歇着。”崔文瑾摸了摸她的发,安抚地说道。
裴婉莹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委屈地点头:“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得看大夫。”她又转头吩咐福贵,“王爷若是不舒服,你一定得叫人来说一声。”
福贵忙点头称是。
走出房门,崔文瑾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快去请清苏道长到书房。”福贵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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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了?外伯祖?”躺在榻上的崔文瑾已经神志不清,额头上满是汗水,口中喃喃喊着‘热’,一只手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
一边的阿乔神色严峻,脸上终于不再是往日的吊儿郎当。
“不妙。”清苏道长同样脸色不好看,他刷刷写下一张药方,让福贵赶紧去抓药煎药。
“只能暂时让他喝药安静下来。”清苏道长眉头紧皱,“应该是着凉引起的发热,提前激发了体内的毒。”
“不是说只要不行那起子事就跟常人无异吗?”阿乔焦虑道。
“那只是正常情况下。”清苏道长蹙眉,“其余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药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福贵端着药回来。
“你出去,看着门口。若是有人问起,知道怎么回答吗?”
“小的知道。”福贵脸上不复平日嬉笑,严肃地行礼,“若是有人问起,便说王爷是感染了风寒,小病一桩。”
“恩,去吧。”阿乔挥手。福贵闻言,恭敬退下。
清苏道长给崔文瑾喂药,但是处于燥热状态的崔文瑾并不配合,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按住他的手。”清苏道长对阿乔吩咐。
可是,别看崔文瑾文质彬彬,实则武艺却不赖,几番动弹,阿乔气喘吁吁,那药却还未喂下。
“去叫福贵进来。”清苏道长再次吩咐。
谁知这时,福贵却在门口喊了一声:“王妃,王爷已经歇息了!”
清苏道长和阿乔都停住了动作。
“我就进去看看他,不会吵醒他的。”裴婉莹轻柔地说道。方才,崔文瑾和福贵一出门,裴婉莹心里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若是着凉,为何不传大夫,反而要去书房?大约是女人的直觉,裴婉莹觉得,崔文瑾想要隐瞒什么。
今夜散步之时崔文瑾说的那些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又漏洞百出。不愿意让她过早承受生产之痛,所以才迟迟不碰她,这话看似情深意重,实则不合逻辑。崔文瑾对她,有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吗?她还记得,上一世崔文瑾是如何冷酷地看着婉怡亲手将自己送上死路的。
他不愿意和她生下孩子,又或者,他不能和她生孩子。
在屋里待了一会,裴婉莹的心并不能静下来。她让染秋去书房打听下,得到的结果却是福贵去了厨房煎药。
听说姚氏、秦氏派了人去问候,都被挡了回去,裴婉莹心里不安的情绪就越发明显。所以,她这才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等到了书房门口,福贵虽然口中说着王爷已经休息了,不让她进去打扰,偏偏自己又那么大声地说话,摆明了有鬼,定然是通知里面的人。这下,裴婉莹越发确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让他进来吧。”清苏道长开口。
阿乔不敢置信地看着外伯祖:“让她进来?”
清苏道长道:“现在我们不知道文安身上这毒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不是……”清苏道长捋着胡子笑得淡然,“老道自然有很多种法子叫她说不出话来。”
阿乔看着道骨仙风的外伯祖,第一次感觉到,仙与魔,有的时候也许就是那么一寸之分。
***
“所以,这些事,你们原本打算瞒着我的?”裴婉莹神色肃然地坐在榻边,身边的崔文瑾已经喝了药睡下。
方才,她一进屋就觉察到屋里气氛不对。屋里的两个人,一个道骨仙风如同谪仙,一个君子如玉如同佳人,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而榻上的崔文瑾则痛苦地喊着‘热’。
裴婉莹什么话都没问,直奔榻边,看着放在一旁的药碗,抬头问老道:“这是给他喝的?”
清苏道长轻轻颔首。
裴婉莹毫不犹豫,抿了一口药汁后,覆上崔文瑾的唇,一口一口喂他喝了下去。
喝了药的崔文瑾总算安静下来,裴婉莹坐在一旁拿着帕子给他擦汗,只当另外两个人是空气。
一进屋,她就明白了,崔文瑾遇到大事了。这坐在轮椅里的年轻人,便是府里传说中的阿乔公子吧。呵,要说这人是男宠,倒是有几分道理的,这姿色,恐怕一般的男人也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