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家宴,算是裴婉莹嫁进摄政王府后头一次全员正式的宴会,就连禁足的莫桑桑也一声不吭地坐在庶妃的位置上。看得出来,秦雅音很是用心地准备了,菜品丰富,酒水也很合各人的口味,像摆在裴婉莹面前的,就是她比较喜欢的桂花酿。
裴婉莹笑吟吟地坐在崔文瑾身边,从容地看着秦雅音周到地安排着。
“王妃姐姐真是好气色~”江冷月坐在下首,用帕子捂着唇,巧笑倩兮。
裴婉莹闻言,只对她礼貌一笑,并不接话。江冷月也好似并未受到冷落,依然一脸平静地坐着。她身边的李恩娘轻笑了一声,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嘲讽道:“连狗都知道忠于主子呢。
你……哼。”
江冷月面不改色:“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恩娘不屑地勾起嘴角。这江冷月,一入府就抱上了秦雅音的大腿,如今见王妃得宠,又想着另投明主。也不想想,秦雅音或是王妃,两个人哪个是蠢人?江冷月最后,只会两头不讨好,落得个凄凉下场。
且不说底下侍妾们长久未见到崔文瑾,一个个都卯足了劲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只说坐在头桌的几个,崔文瑾和裴婉莹坐在上首,两人偶尔交耳说几句悄悄话,裴婉莹笑容灿烂,引得不少人暗中扯烂了帕子。
而莫桑桑经过上次的事后,如今一改往日泼辣外向,笃定地闭紧了嘴巴做起了雕塑。姚安娘带着安儿坐在另一边,安儿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吩咐,两眼一直都低垂着,并不乱看,完全没有这年纪孩童的淘气爱闹。
“好了,开始吧。”崔文瑾对秦雅音说道,“你也辛苦了。”
秦雅音顺从地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李婆开始宴席。
裴婉莹只做无事人的模样,她既然想做,就让她做个够啰。裴婉莹看着秦雅音,她肃穆的脸上像是在完成什么重大任务,注意到裴婉莹的视线后,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绷直了些。
这个……为什么有种错觉,她和秦雅音的关系,更像是婆媳之争?想到这里,裴婉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这是什么想象力啊。
“在想什么呢?如此好笑?”崔文瑾低声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裴婉莹看着他,眼中溢满笑意,“只是想到一个有趣的事。”
“什么事,姐姐不能跟我们说,叫我们也笑笑啊?”底下一侍妾张口。裴婉莹看过去,隐约记得这柔柔弱弱的女子,貌似来历不显,姓薄名悦儿,不知是哪路官员送的歌伎,被崔文瑾收进府里,因为有一好嗓音,还一度得过崔文瑾的宠爱。
“哟,妹妹你这话说的,难不成王妃姐姐还得说笑话逗乐你不成?”江冷月开口,同样是伎子出身,这江冷月便显得伶俐许多,大约是在楼里迎来送往练就出来的,而那薄悦儿就显得青涩些许,一看就是家养的歌伎,虽然也略显轻浮,但是却又比江冷月看着更像小家碧玉一些。
裴婉莹只作壁上观,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冷月和薄悦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她也顺便将崔文瑾那些‘心肝宝贝’们看了个全。除去江冷月外、薄悦儿外,剩下长相比较出色的还有李恩娘与一叫连素素的侍妾。
李恩娘便是当年名动京城的花魁,不过入府后却十分低调,与薄悦儿同住披香阁,并未听说什么出格的传闻。而那连素素,据说是小农之女,却生得貌美如花,被前去郊外打猎的崔文瑾看中,顺路就带回了府里。大概是出身卑微,连素素性格懦弱,在林秋阁内,几乎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姚安娘也看不上她,只当她是侍女一般,随她自生自灭。
啧啧,一个个的都是大美人,这家伙还真是有福气啊。裴婉莹忍不住转头嗔了崔文瑾一眼,崔文瑾摸不着头脑,又见她视线总往下看,心里顿时哎哟了起来,姑奶奶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崔文瑾不知为何,忍不住在她耳边解释,“等日后我再与你详说。”
裴婉莹侧目,崔文瑾却已经举起酒杯,细酌品酒去了。
家宴家宴,自然少不了歌舞。
崔文瑾这些个侍妾里,可有不少能歌善舞的。裴婉莹坐在上首,一边品着桂花酿,一边欣赏着歌舞,美哉悠哉。大约是她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刺痛了一些人的眼,终于有人提出想欣赏下王妃的才艺。当然,没人敢说叫王妃献艺,只说是姐妹切磋,请姐姐赐教。
裴婉莹在心里‘哼’了一声,目光悠悠地看向崔文瑾。崔文瑾立即领悟,脸上现出一片温和笑意:“你们玩玩便是,莹儿……这几日辛苦,我舍不得她操劳呢。”
这话一出口,裴婉莹几乎是立马就闻到了刺鼻的酸味。这算是彻底将这屋里的醋坛子给掀了个底朝天,她辛苦?她一不管家二不用带孩子,还能是为了什么辛苦?
真是旱死的旱死,涝死的涝死啊!底下的人几乎一个个都是揪着帕子看着上面王爷一脸体贴地对着王妃,真恨不得能以身代。
裴婉莹这会儿也算是见识了崔文瑾到底有多缺德了。一句话就将所有的仇恨值都转到她身上来了,还有谁关心他到底多久没去别人那里过夜了吗?都只记得她这个霸占了王爷的‘狐狸精’了!
桌子底下,裴婉莹实在是没忍住,狠狠掐了崔文瑾一把。崔文瑾正举杯细酌的手猛不丁地抖了抖,杯里的酒差点洒了出来。
“娘子息怒。”崔文瑾凑到裴婉莹耳边讨饶,可是这幅场景落在底下人眼里,不正是火上浇油?
裴婉莹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好悠悠地瞪他一眼,让他好生端坐着,别再给她找麻烦。
稍往下,姚安娘正满脸慈爱地替安儿剥着虾。“嘶。”姚安娘忽然轻呼了一声,将手指放进嘴里轻吮。
一边侍女紧张地询问:“娘娘您还好吧?”
姚安娘宽慰一笑:“无事,不过是刺了一下。”
侍女歉疚道:“都是奴婢不好。这本该是奴婢该做的事。”
姚安娘微微一笑:“安儿喜欢吃虾,为娘的亲自剥给他,本是应该的。”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裴婉莹看着姚安娘完美无缺的笑容,对安儿体贴入微的照顾,与安儿口中那个无事就不见他的母亲判若两人。这是演技太好,还是安儿小儿胡言乱语?
崔文瑾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幕。他对身后的福贵不知吩咐了一句什么,福贵走到姚安娘身边,姚安娘微笑着应了几句,后又抬头对上座的崔文瑾举杯示意。
自然有人羡慕起姚安娘来。人家没宠爱又如何,人家有儿子啊!对,必须生下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能让王爷多来看几眼啊!
抱着这种念头的人不少,于是众人更是卯足了劲想要通过表演吸引王爷吸引力。
没想到这府里还真是卧虎藏龙,有些侍妾长相一般,一跳舞,那身段真是诱人得很。裴婉莹呵呵地想着,崔文瑾这家伙还真是不亏待自己。
“今日的菜品,不合姐姐的胃口吗?”在裴婉莹第三次举箸却又放下后,秦雅音有些‘紧张’地询问。
“挺好的。”裴婉莹眯眯笑着,“妹妹很是用心。”
秦雅音闻言,‘如释重负’,笑道:“真担心姐姐不喜欢,那可就是妹妹的罪过了。”顿了顿,她又道:“姐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吩咐妹妹,妹妹这就叫厨房去准备。”
裴婉莹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露出得体微笑:“妹妹真是想多了,如此丰盛的晚宴,我怎么会不满意呢?”
还真是处处给她下套子呢。要是这时候流露出一点不满,只怕不到明日,王妃骄奢淫逸的传闻就该传遍满府了。她这个庶妃勤俭持家的美名,也就更加名副其实了啊。
“行了,你要是这会儿吃不下了,待会就让小厨房再给做点。”崔文瑾忽然开口,看着裴婉莹,笑道,“昨晚那宵夜不错,待会儿叫人再准备些。”
崔文瑾这话一出口,秦雅音端庄的笑容差一点端不住了,其余人的脸色也不好看。王爷这意思,今晚还是宿在王妃那?这可真是连着独宠了啊!
“您吩咐知棋就是了。”裴婉莹对他道,“知棋的厨艺最是合您胃口了。”
我们那也有好厨子啊!估摸着不少人心底都在这么呐喊,但是表面上,她们却连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让王爷雨露均沾?那是王妃的职责!谁有本事在这个时候不要命地说这种话?谁又有立场说这个话?
最终,众人也只能羡慕嫉妒恨地目送王爷带着王妃回长宁苑,徒留地上一地的醋坛子和碎手帕。
瞧瞧,现在大伙儿都用‘回’这个字了,王爷这都快扎根长宁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