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是要学得沉默的,吴言的父母对此事也终究沉默,吴言回家的第一夜是安生的,父母的鼾声一前一后,父母也是安生的;尽管两间卧室隔着几米的距离,但三个人的心却是彼此相贴,就像襁褓里的婴儿,啼哭也是心安。
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是在八月二十二号,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之前的一些伤疤已被尘土掩住,只要没有人闲着无聊来呛这几口烟,吴言已经快要把它忘掉了。
陪吴言一起来的是狗熊,狗熊其实个头中等体形偏瘦,并没有熊的健壮,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其原名叫熊孝,名中带着一个熊字,也就忽略其他的了。
刚一进校门,着实让吴言感到反感,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令人陌生;门口的痞子认得吴言,他还穿着那套深蓝色的狗皮,就连肩膀上撕破的假警徽也不舍得换。
“你小子又回来得瑟啥了”痞子敞着怀儿,坐在保安室门前的台阶上,躬着身子用小抹步半寸半寸的蹭黑亮的摩托车,一瞄眼看到俩影,瞅见是吴言,嘴角撇出这么一句话来。
“呦!虎哥,这是鸟枪换炮了,帅啊,什么时候带我兜一圈耍耍威风”
“没问题,你掏油钱”虎哥心情大亮,一脚揣着了火。
“别!别!真走啊虎哥,我还没取通知书呢”吴言一看架势赶忙挥手。
“上来,上来我拉你去收发室”虎哥骑在车上,油门拧的轰响。
经过操场时才发现大一新生在军训,暴躁的摩托疾驰着开往教学楼吸引了一路的目光,吴言是不应该为此感到兴奋的,他不屑于这样的行为,更瞧不起这样的人,但不可否认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丝快感。
吴言下车道谢又扯了几句玩笑,摩托车轰隆轰隆的原路返回,蹭了趟车的熊孝似乎很享受,吴言转身看着几米外清一色的迷彩服,长长的排面,纵列几个方阵,好似铁架上摆放整齐的羊肉串,在烈毒的阳下被炙烤。
通知书吴言是义无反顾的取走了,熊孝抓的手心透汗,班级里有一部分人已经选择去复读,这件事吴言深思了好久,他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重新来过,罢了!罢了!就像鲁迅笔下写的吧,中国人的逃避。
从教学楼出来,吴言把通知书夹在腋下,两手插腰目不斜视;熊孝垫着步子,趾高气昂,眼神上下的飘忽在旁边的新生身上,讽刺之意一览无遗,“累死你们这群狗”临走时熊哥还不忘骂咧两句;其实谁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恶性循环。
两人出了学校,熊孝问吴言去哪玩,一句话把吴言问蒙了,“是啊!去哪玩”,这些日子从放假就开始忙碌,直到今天才结束,中间查分、报考、升学宴,一刻未停。如今通知书已经取下,既然也不准备去复读,吴言的心也就算是踏实了,也真正闲了下来,但自己的心反倒空了。
“陪我去新华找几本书吧!我想看点计算机知识,省着以后电脑坏了,求人帮忙费死劲的”听了这句话熊孝鄙夷。
“你没病吧,我问你去哪玩呢,又没问你要不要找个催眠工具,再者说了就你还修电脑呢,就你那智商,好电脑都得让你鼓动坏了”
“得!得!得!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上哪玩”吴言罢嘴闭。
最终来到网吧,看见鼠标和键盘的熊孝两眼放光,交了钱,找到机器,把耳机往头上一扣从此与世隔绝。吴言照常打开平日里最乐意玩的穿越火线,□□子弹一连串的打在敌人身上,未溅出滴血,耳麦里却传来:双杀、三连杀、爆头的怒吼,全队扭转败局,有些是意识流但吴言承认自己不是,所以他很少玩爆破;靠在椅子上吴言好想来支烟。
胜利的光环是荣耀的,众人都渴望这种荣耀,所有人都想把这光环戴在自己脑袋上,然后去看那些没有光环的脑袋。
只是吴言突然觉得脑袋上顶着的光环哪里不对,周围没有任何人的掌声,更没有任何人的注视,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眼前的屏幕,那所谓的光环原来只限于他和这张椅子。刚才的荣耀骤然不复,好似一盆冷水节叫三大件。七十年代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八十年代彩电冰箱洗衣机,九十年代大哥大电脑摩托车,零零年代则是房子、汽车、孩儿出国;短短四十年反映了不屈不挠的中国人为追求更高的物质生活发出整代人内心的呐喊。
回首来看以往只限于一代人共同追求的财富梦,到了今天则演变的五花八门。结婚三大件“ac、iphone、ipad”,奢华三大件“lv,prada,阿玛尼”,上学三大件“笔电,单反,智能机”等等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说到底这些非必须的三大件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两个字:攀比。到底是儿女的错,还是整个社会的错,这是一个谜!
下班回家,吴言捧着几本电脑书翻来覆去,左手摆弄着一个蓝色优盘,“用优盘装系统,嗞嗞!我就听说过用光盘装系统,真是孤陋寡闻了”
母亲回来,吴言放下笔来到厨房,把早已切好的菜下锅炒好,端盘盛米吃饭,“妈!上大学是不是得给我买个笔记本啊”吴言试探着问道。
“你老舅不是把他那个旧的给你了吗”母亲咬着米漫不经意的说着。
“那不是……”吴言张开嘴想反驳什么却又闭上了。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样长大,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样长大,吴言不停念叨着,以压抑自己膨胀的虚荣心。是啊!攀比,整个社会身上的一颗良性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