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得信杨彤两天后就回来,扒着手指头数也就剩最后几天时间,“这日子过得真快”吴言叨咕了几句。
谭雪今天格外的话多,拉着吴言扯东谈西,一会唠唠家里,一会谈谈儿时的经历,自己是怎么以优益的成绩上完小学,又因为什么只上到了初中,当谈到愿望时,吴言愣了一下。
“我不想要什么大房子,也不需要什么三四十万的车,我不做那个梦,我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店,里面摆满各种鲜花,玫瑰呀,百合,还要有茉莉,最好在有一个小温室我就心满意足了”谭雪说着,目光里透着向往,活像一个□□岁的孩子。
“就这么简单”吴言诧异
“嗯!就这么简单”
“那,那我不就能满足你吗”
“去一边,你真讨厌”
与此同时亮亮正好外出回来,听得两个谈话插了一句“我,想想想要一个铺满满游戏的屋子,在有一个媳妇陪我一块块玩”
“不对啊亮亮,你说媳妇时怎么没结巴啊”吴言打趣道,三人哈哈大笑。
吴言中午才得知下午要同学聚会,因为都要上学报到,大家都集中到县城准备赶火车,好不容易凑齐人。几番思索,吴言有些迷茫,想去却又不想去,去的话自己这分实在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不去的话他又很想见某个人,只是自己如今毫无建树,去还不如不去。吴言就这么在迷茫中度过整个下午,至于上班,吴言没去!钱叔忙活新城区化妆品店的事,无暇顾及,亮亮不语,谭雪一个人扛下了店里所有的活。
第二天早上是离别的时候,上午来时亮亮问了问吴言昨天下午,吴言撒谎自己生病没多解释,此时谭雪则显得分外安静,闷声不吭,独自去了二楼,吴言摸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班吴言送谭雪回家,两人走在街边太阳正热,吴言跑去商店买了把阳伞,放在腰间的手又被重新允许。
“你说上大学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谭雪疑惑的问道。
“什么感觉,没用的感觉,只是从一个深渊掉入另一个深渊”
“我看不是,没用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上呢”
“为那一纸文凭呗!中国要什么,不就要那一张纸吗”
谭雪听完沉默不语,二人短暂的无话。
“你上大学要几年啊?”谭雪莫名其妙的问出一句。
“四年!其实也就三年,剩下一年实习不在学校,三年,就三年,一眨眼的事”
“那得眨多少次眼啊,一千零九十五次,遥远而漫长。你也是为了那一纸文凭吗”谭雪好奇。
“是啊!当今社会没这一张纸寸步难行”
“说话云里雾里的听不懂”
“不是行了吧!我就是为了大学里那么多美女去的,行了吧你满意了”
“哼!我看就是,怪不得大学是个深渊,美女那么多,能不是个深渊吗”
“谁都不如你漂亮”
“鬼才信呢”女生往往都口是心非。
“其实是不是深渊!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多多少少我现在也是挺期待的”吴言抚摸着谭雪的头发,像是海里的水藻。
下午吴言还在睡梦中,一个电话惊醒,拿起看钱叔的,在瞅瞅表刚一点四十,吴言满头雾水。
“喂!钱叔”
“吴言啊!你今天下午不用着急过来,杨彤回来了,你没事来结下帐就行,马上就要上大学走了吧,祝你学业有成,你想结账给我打个电话,我吩咐人给你开支”
“那就今天下午吧钱叔,我顺便把我的东西取回来”
“啥东西”
“就是我的一些书和外套什么的”
“行,那你来吧,我找你姨给你结账”
电话按了,吴言也躺不住了。
离别来的如此突然,措手不及。谭雪一听吴言是来结账的刷一下红了双眼。
“保底工资加提成,在扣去昨天一下午和今天一下午的工资,一共是三千七百五,你是要现金还是支票”
吴言不假思索“还是支票吧,现金留手里就归我妈了”
“行,我给你开张支票,你在这等会”说罢去了财务室。
对于扣工资的事,三人也是茫然,但吴言转念又懂了,撇起嘴角讪笑。
不大一会支票填好,吴言正准备离去,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摄像头,谭雪本来窝在收银台里不说话,听吴言道别往外走,满眼泪水的看着监控,丝毫没有料到吴言会回头。屏幕里他双眼水汪,抖动着嘴唇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挥了挥手,转身脚步铿锵。霎那间谭雪泪如雨下,把脑袋埋进臂膀里,轻柔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埋藏着哭声,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吴言把钱转到卡里,取出七百五现金,正回家接到亮亮电话,说要请吴言出去吃饭给他践行,吴言答应了,俩人约好晚下班。吴言到时已经很迟,抱着一大盆茉莉,亮亮在店里等的不耐烦,终于看见吴言捧个重物摇摇摆摆走进门。
“再等会啊,我把它搬到二楼”吴言气喘如牛。三两分钟吴言从二楼下来,掸掸身上的灰。亮亮结结巴巴的问原因。吴言掐头去尾的解释“我爸今天出去喝酒,晚上不回来让我回家给我妈做饭,耽误了些时间,这不刚才又从爱民路那买了盆花,搬到半截才打着出租车,这给我气的”
亮亮扑哧一乐,“我看看看你不不是买花,是是是买人”
“我还想买你呢,快走吧,我都饿了”
二人挑挑捡捡来到烧烤,点完菜,要了一瓶白酒,尽管交谈起来有些困难,但丝毫不影响酒水的下咽。从游戏到军事到武侠名著,最后又回到游戏。一瓶白酒入肚,几个啤酒瓶子碰在一起叮当,“干杯”。吴言头晕,亮亮却面红耳赤,口齿发直,乌拉乌拉的不知说些什么,吴言只听清当中的一句。
“吴,吴,吴言,谢谢你,除了我,我大舅,只有你把我当人看”亮亮烂醉临趴在桌上时,把钱包拍在了脑瓜旁边。咕噜咕噜又在咬些什么字。吴言心里酸酸的,怎么想都不是滋味。有些人你怎么对他好,他都不会领情,而那些可怜人,你稍微对他好一点,他都感激不尽;像亮亮这种人毕生都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那种自卑、痛苦、无助又有几个正常人能懂,恰是在他们眼里就成了“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到底谁是禽兽,谁又想变诈,恐怕只有心碎的人懂了。
吴言让服务员帮忙叫辆出租车,自己掏钱结账,背着亮亮摸到他弯曲的腿。把他送到了他大舅家楼下,一会钱叔领着王姨匆忙跑下来,一个背着一个扶,叮嘱吴言到家来个电话。
吴言到家时,母亲正看韩剧,父亲还没回来,待到父亲回来时,母亲已经睡了,喝的酩酊大醉躺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吴言给沏了杯蜂蜜水放在茶几,又回到卧室看电影。
沉默了片刻父亲喊了句“把我衣服挂上,电视开开”吴言走过去挂了衣服又开了电视。
“门口那我踩脏了,整个抹步擦擦”吴言去卫生间拿来鹿皮巾蹭的锃亮。
刚坐下继续看电影,客厅又喊了“去把拖鞋摆摆,买个鞋架给你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乱成啥样了都”吴言去了,回来刚坐下客厅又吵吵上了。
“说一样,干一样啊,来!你过来,把地面用吸尘器吸吸,看这埋汰的都成猪窝了,天天就知道玩,也不知道帮家里干点活”
吴言有些不耐烦“我怎么不干活了,我这阵不是天天上班吗”
“我让你吸吸地面怎么的,有错啊”父亲一横楞眼睛。
“没错,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十点多了,你让不让楼上楼下睡觉了”吴言没拿吸尘器,把家里好久不用的小笤掃翻出来清扫,嘴里叨咕句“喝点酒,就抽风”
这句话激怒了父亲,抄起拖鞋就削了过去,吴言一挡正打在肩膀上。吴言一压再压把火气按了下去,扭头继续扫地,父亲开始在一旁喋喋不休。
“你看看你办的那点事,吴言你说我愿意说你吗,你妈花了好几万给你办的升学宴,你看看你找来的那点人,那都是什么玩意,丢人显眼”
“在学校这么学的好,那么学的好,回家告诉我这个也会,那个也会都不用学,高考怎么考成这奶奶样,三百多分,四百你都没给我考上,你说你好歹也给我考个四百分啊,你让我有什么脸在同事面前说,都知道你学习好,就这么好,好成这样,打脸啊,真他妈的打脸,我都替你丢人”
吴言喊,反驳,瞪红了眼,最后沉默。男人喝多了不是抽风,而是平常压抑的,沉默的,不愿意说的,一股脑借着酒劲全吐出来。而吴言,他懂了很多,至少他听懂了父亲,父亲对于他这次高考的嘶吼和痛苦。就像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里写的那样: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人,终究是要学得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