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喝、醉、了(下)
秦若兰耳边却听得辰星一阵温柔的耳语,“小姐,我想你是喝醉了?”
不解地睁眼,秦若兰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一秒前还冷酷自持的辰星这时展露出和煦温柔得连厉鬼都可以被感动的笑容,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而且毫不吝啬地显露出深切的担忧和关心。
担忧?关心?
“你、喝、醉、了。”辰星凑过来,还是那个笑容,却在只有秦若兰看得清的角度,眼中又发出一道警告。他的手里依旧握着那个明晃晃的刺眼可怖的玻璃碎片。而两人的姿势这时凑得过分贴近,不是走得极为近前的人压根看不清这两个人到底在干嘛,也就更加不知道这时候秦若兰是被挟持的了。
秦若兰的余光看到朱骏正带领着一帮人进来,虽然他脸上也是一脸疑惑,按照印容玉先前的指示没关门,还是颇为专业地先带了几个高级主管进来,让门外的工作人员挡住了那些好奇张望的客人。保护客人的隐私是高档场所工作人员的必备素质。朱骏先向印容玉请示到底什么问题。
而印容玉什么也没说,只向辰星和秦若兰那边斜了斜眼睛。
朱骏不清楚什么意思,觉得辰星和秦若兰的姿势非常怪异,说不清哪里怪异,但又感觉心惊肉跳的。下意识地命令手下的人先别靠近,自己一步步慢慢走进辰星和秦若兰,观察着情况。也多亏他的小心,没有人立刻发现辰星对秦若兰的威胁。
“辰星?”朱骏轻轻地叫了声。
“你喝醉了。”辰星又笑着提醒了秦若兰。
是的,是提醒,不是威胁。
秦若兰恍然大悟,脑中电光火石般地明白了辰星的用意。
“是的,我喝醉了,对不起。”秦若兰抬头,真诚道歉。
辰星作势扶起她,她也就顺势靠在辰星的怀中站起来,貌似柔弱。
直到这时,包括朱骏在内的所有人才看清辰星手中的东西,玻璃杯的碎片,狭长尖利的刃口正对着辰星自己,血珠子缓缓地掉落,还有辰星正在流血的手指。
“人生还是很美好的,要想开点。”辰星把玻璃碎片放到一旁,不着痕迹地推开秦若兰,目光里的温柔在秦若兰看来更像是嘲讽和鄙视。
秦若兰死死地瞪着辰星的手指上的血,惊惧失神的理智迅速恢复。然后抹了抹脸上方才刺痛的地方,不顾众人的奇怪,转身去照镜子。镜子里的容颜,依旧完美无瑕,只有一点微微的血迹,一擦就没了。那血,不是秦若兰的,是辰星的。
此时默然旁观的印容玉不发一言,脸上一副完全了然的有趣表情。
当时秦若兰被吓得心神俱裂,完全没注意到辰星搞的小动作——他以极快的速度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再拿着玻璃碎片靠上自己的脸庞,实际上是以指甲轻轻刮了一下而已,令她以为自己的脸被划破了,接着再看到玻璃碎片上的鲜血,就更加信以为真,骄傲挣扎的心理霎时间崩溃,对他言听计从,不敢再有丝毫反意。
如果辰星挟持了秦若兰走出房间,那么事情就会闹得很大,不可收拾,对他对朱骏都会有很大的问题;如果辰星只是轻信了秦若兰和印容玉的口头承诺,那么,只要他一离开这房间,秦若兰的保镖就能够拦住他,让他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消失;如果真的让大庭广众进入房间看到秦若兰被他当场挟持,他是没有私自受刑的危险了,但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可是,辰星都没有那么做,他想出了一个很少有人能想到的办法。演戏,演一场给所有人看的戏,他演的是救人的戏,别人都信以为真。这么多人证在场,秦若兰矢口否认不会有人相信。没人知道,他是挟持秦若兰而不是要防止她伤害自己。但秦若兰百口莫辩,连印容玉的作证都会被看做是彼此之间的串通吧。
秦若兰忽然觉得,这种豪华的VIP包间不装监控器摄像头并不是时时都代表着尊重与矜贵,有时候也可以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很好,就这么一句话,“你喝醉了”。辰星无意间成了自己自杀不成的救命恩人——至少别人都这么以为,还有那么多门外的客人作证。她要是这么当场对他发飙,告他故意伤人,还开除他的朋友,那简直是恩将仇报,不识好歹。说出去别人也只当自己泼辣蛮不讲理。
朱骏信以为真,看看酒杯,又看看秦若兰,急忙上前问道,“小姐,你没事吧?”要是会所出了自杀事件,生意绝对会受影响。
看着显然还好端端的秦若兰,朱骏身后的几个高层管理人员也松了口气。
秦若兰沉吟了片刻,看看辰星。他这时站在一边,安静,谦和,低调,其丰姿仪态用所有代表内敛的形容词来赞美也不为过。若不是亲身经历,只怕秦若兰自己也想象不出刚才他竟会那样用一块玻璃碎片毫无怜惜地威胁一个女人。
她喝醉了,摔碎了杯子,或者是因为绝望,或者是悲伤过度,打算自杀或者是伤害自己,被人救了,是辰星冒着他本人也会受伤的危险及时地阻止了自己这样的傻事,又有那么多人作证。——今晚的事实如果是这样,就算传出去,倒比自己威胁利诱一个二流艺人不成反被挟持要好听得多,也不会像后者那么轰动能引起大众关注。辰星所表演的“事实”负面作用很有限,还侧面表明了秦若兰也有软弱的一面,可以迷惑对手。
更何况,若兰会所绝对会保护自己的隐私,将此事的流言和影响降到最低,不用多担心泄露流传的危险。
这对秦若兰来说,并非不能接受。
还有,他真的没有伤害自己。
“我已经清醒了,要多谢这位辰星先生的提醒。”最后的两个字,秦若兰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啪、啪、啪”,突兀的掌声来自于大笑着的印容玉,“真是太精彩了!”
朱骏和其他在场的人员均不解地看着印容玉的表现。
秦若兰瞪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多嘴。
“咳咳,我在赞美辰星先生的英勇表现。”印容玉假装咳嗽了一声,拍拍朱骏的肩膀,“我也是无意间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况的。当时呢,这位小姐情绪比较激动,辰星先生好言安慰她,以此来转移她的视线,我就想趁机叫你们过来看能不能帮帮忙,因为怕这位小姐看见我打电话说太多了又会疑惑,所以电话里没跟你讲清楚。结果最后,哎呀呀,真是危险啊……”印容玉唱做俱佳地感叹一番,众人的眼睛随着他的目光瞄向了那个沾着血色的玻璃碎片,“还是多靠了辰星先生才能解围,顺利地解决这件事,就是害得他,嗯,牺牲了他的一点……血液。”印容玉看着辰星依然留有一点血痕的那根手指。
印容玉一番圆场,将辰星的表演的“事实”更加深入人心。反正这也是秦若兰的意愿,他就当做是给她的一个人情吧。
“辰星,你没事吧?”朱骏也注意到了辰星的伤口,立刻过去关心地询问。
“没事,只是一道很小的伤,大概明天早上就没什么痕迹了。”辰星让他看伤口,已经结疤了,的确不严重。只有半厘米宽。
“居然发生这种事,真的要多谢谢辰先生啊。”副总经理钱洪一副后怕的宽慰神色,对朱骏道,“那我去让其他会所职工回到岗位上吧,还要疏散门外的客人。”
朱骏让钱洪立即着手去办。
门外一些想看热闹的闲散客人们发现只是这种小事,人群中蔓延出一阵无趣的叹息。来此VIP包间的人非富即贵,若是发生什么大事,查清楚此客人的身份,倒是能在他们的社交圈内又制造出一个热点话题。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论是不是有钱人。虽然可能不同阶层的人八卦的内容不一样,那种秉性倒是如出一辙的。显然,这个话题不足以引起他们多大的兴趣。随着工作人员的客气谦逊的解释和疏导,那些既无公事也未想好私事的尊贵客人们很快就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考虑今夜接下来的消遣。
不同于那些客人不显于声的叹息,除了秦若兰和印容玉,在场的若兰会所工作人员们都对辰星流露出或多或少的谢意。知道真相的只有三个人,其他人自然是不明所以,只以现场亲眼看到的“事实”为真实。
“是啊,辰星先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好好谢你呢?”印容玉转向辰星,笑如春花,眼睛里凝结着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