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想强烈而炽热,为了这念想,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舍弃自己,是啊,自己都能够舍弃,他对她的感情不是猜测,不是懵懂,不是少年郎的冲动,而是实实在在,经过深思熟虑,坚定而深沉的眷恋……
也许未来不可测,但是眼下确是需要自己做出抉择。他握紧了拳头,人生只有一个方向——
下了高架,前方忽然变得拥堵起来。庄有生慢慢尾随着所有车辆,缓慢通过。
蝴蝶睡得很安稳,双手放在腰上,十指纤纤,中指上戴着枚宝石的戒指,很衬她的肤色,她今天穿着身黑色的毛衣,里面是粉色的春衫,下面是麻质的长裤,简单但是清爽,看着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她脸上有些苍白,兴许是因为有了孩子,自己又疏于调理,不过那细腻柔洁的肌肤看上去真是天然浑成的美,一点都不带修饰和虚伪,一眼一眉都像是某个神人细细画出,每一笔都是用尽了心思和技艺。
他忽然觉得,之前虽然也画过她,但是那还是不能展现她身上的那种神韵,太草率,才笼统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自己对她有了不同的了解,以前的画笔委实太浅薄了。
他忽然很想重新再画幅画。
如果她愿意,走入他的画卷的话……
蝴蝶没有想到的是,庄有生之后竟然成了她家的常客。
他隔山差五就会自己来一趟她这里,顺道还会给她带好些营养品,蝴蝶很是诧异,她客气而有内涵地说了几次:庄先生,你不用这样客气,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他根本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来,放下东西,问问她近况,还有需要什么,也不管蝴蝶到底需不需要,反正他自己认为需要的就买了来。
蝴蝶一再说不需要,他也不当回事。后来蝴蝶也就不坚持了,坚持反正屁用没有。
忽然有一天,他又出现在了蝴蝶的家门口,这次什么都没带,却带着一脸凝重和莫测的表情,和蝴蝶面对面喝茶,喝茶喝着喝着,就扑通一声跪在蝴蝶面前,说:无极,嫁给我吧!
把个蝴蝶吓得不轻——
那天是个雨天。
蝴蝶身材已经变得很是臃肿,连行动都有些迟缓,就像个胖嘟嘟的树袋熊,袋子里装着另外一个小树袋熊,树袋熊妈妈每天吃力的行动照顾着自己和小树袋熊。真的很吃力。庄有生看着都吃力。
她还是习惯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因此每次起身蹲下,都无比的费劲,往往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要花上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
她无所谓,一边的庄有生看的心那个悬着哟。
庄有生就皱着眉头,数落她:干嘛不买些凳子?这样看着我都心慌。
蝴蝶倒是不以为然,笑笑说:这样也是锻炼身体啊,以后生起来可以快些。我可不想在医院里面折腾上好久,要生就要快点生。
庄有生带了些舒适的凳子过来,但是蝴蝶也是个臭脾气,统统搁在那里,就是不用。庄有生也是没辙。
庄有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孕妇。这个女人一旦升级为孕妇之后,整个感觉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自己以为别说是孕妇了,就是女人都有些轻视,鄙弃的。
但是如今每每看着蝴蝶胖嘟嘟地走来走去,摇摇摆摆的,在自己的视线里,慵懒地行动,偶尔那圆溜溜皮球一般的肚子会不经意碰擦到自己的身体。
忽然间,自己心里有了某种奇异的感觉。那感觉很是悸动,很敏锐,很要命让他感到热血上涌。好几次,他想一把抱住蝴蝶,她那几乎都环不过来的胖腰身,告诉她,自己爱她。
时间一久,他竟也觉察出些味道,平时没事在家,也会网上去看些孕妇和产妇们需要了解的知识,一个准妈妈需要做的各种准备。
偶尔来看蝴蝶时,他会提醒她,自己需要注意点什么。还会问蝴蝶,孩子的东西都准备了怎么样,缺少什么,他可以代劳。
蝴蝶甩着头,听着,又像是没听着。她觉得生孩子是自己的事情,不用他这样操心,搞得他倒像个爸爸一样,反而让蝴蝶有些别扭。她嘴上不言语,心里憋着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下逐客令,驱逐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这天蝴蝶刚好午觉醒来,有些木讷地躺在床上发呆,她想,应该快了,因为她现在几乎都能感觉孩子每天的运动量在不断增加,显然他似乎也有些呆不住了。
她想,快了,这一年也快过了。
这数月来她几乎与世隔绝,不上班,不采访,不与任何人接触,外出都很少,除了每天必要的散步,和购置物品,基本就是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
好在那些朋友因为各自忙碌着生活,大家也顾不得别人,也没人想到蝴蝶。高若涵经常出国了,似乎忙得一塌糊涂,仅是偶尔电话联络一下,反正所有人都各自安好。
蝴蝶倒也安心自在。周围邻居没人认识她的,她也从不与人往来。
黄昏时,庄有生来了,进门换鞋,洗手洗脸,因为他知道蝴蝶有洁癖。然后蝴蝶给他沏了壶茶,自己端着一只杯子,只能喝点白开水。
看着庄有生讳莫如深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喝着自己上好的龙井,心里那个羡慕。因为她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碰过茶了。
要说怀孕别的蝴蝶都能应付,唯独觉得有些受不了的就是不能喝咖啡和茶,只能喝白开水。
一个人独处时倒也还好,不喝就不喝了。但是每次庄有生来总不见得让他也陪着自己喝白开水?他也不是潜水鸟,他倒是天生只喝白开水。庄有生对茶道很是讲究,大凡琴棋书画之人,都精通一门茶艺。
他来,虽说是单纯来看望蝴蝶,但他放下东西,蝴蝶不免劳神招待他一下,亲自为他烧水,沏茶,这大半年来已然成了一种默契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