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蝴蝶他们住院的第三天,忽然来了两个人,一对夫妇,甚是沉默。出现在蝴蝶的病床前时,蝴蝶就知道接下去要发生什么了。
来的是庄有生的哥哥和嫂子。哥哥庄有誉和嫂子秦臻。庄有誉一脸悲伤,神情凝重,看着蝴蝶,缓缓说:何无极,我们已经看过有生了,也和他的主治医生谈过了。今天来是想和你说,我们准备把有生接去香港治疗。我想,你要照顾一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肯定没有精力再照顾有生了。我在香港认识一个国际上很有权威的脑科专家,他已经看了部分病理报告,虽说没十分把握,但是愿意接受治疗一试。我觉得这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结果。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这个哥哥在没有征求你的同意的情况下,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也是为了有生。
嫂子秦臻在一边默不作声。
蝴蝶静静听完他所说的,心想:有生要走了——
庄有誉见蝴蝶不言语,又说:我想你也一定希望他能够醒过来,重新站起来,是吧?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应该去试一试。无论怎么样,任何机会我们都不应该放弃。我想,有生一定也想快点回到你的身边。若是真的有好消息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也可以来香港看他。
他嘴上虽然说她可以去香港看有生,但脸上其实连一点邀请的意味都没有。蝴蝶如今心如冰晶,什么都不能逃过她那敏感而极度脆弱的心思。
她当然明白,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相见,或许,就是相见无缘了。她也知道自己当然不会去香港,去他哥哥嫂嫂的家讨人嫌。
如果庄有生醒不过来,站不起来,他们将永远相隔两地。如果庄有生死在了那里,也许,他的葬礼她都未必会去参加。
人生就是这么残酷。
对蝴蝶来说,她嫁给的是庄有生,而不是他的家人。她之所以能和庄有生这样水*融地生活了那么多年,因为他们的婚姻生活圈仅仅就只是他们两个人。他哥哥一家人是他们一家人,而蝴蝶和庄有生是一家人。两家人有着某种血缘上的联系,但又绝对是完全割裂的两个家庭。
庄有生早年就出国,一直过着独立的生活,和他哥哥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亲近,但回国后,一度是暂居在哥哥家,那段时日走的比较近。还喜欢和侄子一起打篮球什么的。
自从他们两个结婚后,其实他和他哥哥庄有誉的关系就变得很清淡。基本上就是各自顾着各自的生活。庄有誉和秦臻两个忙着一大伙的生意,也不计较这些。
蝴蝶不善于亲戚之间的交往,或者说,她这方面就是怪癖。偶尔接触过一次,大家觉得不愉快,就有意地避开接触。秦臻本也是心思敏捷的女人,哪里窥不透这山水?一搭脉,就知道这女子有些不同寻常。私底下和庄有誉就流露过,怎么你弟弟找了这样一个孤僻的女人?庄有誉一脸无奈,双手一摊,说,有生的脾气也怪,两人倒是一对。
秦臻就无聊地甩了句:但愿能相安无事吧。
庄有生看得很清晰,自己在魔都独立门户之后,和哥哥之间也变得鲜有往来,恍惚又回到了早年独自在美国时的情形,只是知道自己有个兄弟,却互不交集。不过,如今他身边有了蝴蝶,就更不在意这些了,一门心思和蝴蝶过着甚是寂寞的生活。
哥哥去了香港定居,还是去了之后才和他说了这事。庄有生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眼里,香港不过是咫尺的地方,飞机一趟,甚是容易。
眼下,庄有誉来和蝴蝶道别,说要带走庄有生,去香港治疗,蝴蝶一时骨鲠在喉,她担心这一走,就不会再见面,因为她也知道,庄有生的情况并不好,作为妻子她依依不舍。
但是,庄有誉的句句字字都说得铿锵有声。
她默默思量:是啊,只要有任何机会,都不应该放弃。有生这次是因为我而变成这样的,本来躺在那里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他是无辜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和廖英晨之间到底有什么不愉快?
这里的主治医生虽然也很好,但是人家已经表态了,完全没有把握。而那边有个医生说愿意一试,况且庄有誉毕竟是个人脉广博的人,有钱又有势,办法肯定比自己多,庄有生跟着他绝对比跟着自己好。
无论如何,蝴蝶知道自己不能阻拦。就算思念,就算不舍,就算痛苦,也不能自私地留下他。
庄有誉似乎还想说什么,蝴蝶点了下头,口吻冷静地说:我同意。无论什么机会都要试一下,不试一下,我一辈子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