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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子修盘膝坐着,丹田处的小人,却忽然双膝跪下,恳求道:“师祖,子修是个罪人,不仅害死妙白师弟,使得薇菡失去唯一至亲,更是大逆不道,将师祖害成此番模样。求师祖成全,让我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韩三宝心中一痛,‘泪流满面,’咬牙道:“我不要,我不要……”
“恳求师祖不要让子修的死变得毫无意义。我……也想如妙白师弟那般,为大家能够生还,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不要……”
“师祖……”
“我不要!!”
“臭小子,你难道想看着我白白死掉吗?想看着我玄宗彻底灭绝,这仅剩的四十余人也全部死掉吗?”云子修忽然暴怒道。
“……”
韩三宝被他一震,再也无法反驳。
是啊,即便此时停下,他也会死啊。
“你不是罪人,更没有大逆不道,也无需向谁赎罪。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出去,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韩三宝流着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一丝意念投入到一身骨骼之中。
“我是老大!”
“我是老大!”
“我才是老大!”
顿时,一片嘈杂的声音传入大脑之中。
此声音,并非真正的声音,而只是一丝丝意识,一如他和云子修之间的交谈,只不过这些意识传入脑中,是这种争抢老大的意思。
骨头也有意识?
韩三宝大奇,尝试着用意念去和骨头们沟通,“喂,你们在作甚?”
“我是老大!”
“我是老大!”
“我才是老大!”
“喂,你们为何要争抢老大啊?貌似我才是老大吧?”
“我是老大!”
“我是老大!”
“我才是老大!”
沟通失败。
这些骨头除了会传出‘我是老大’的意识之外,几乎便是一堆死物。
韩三宝暴怒,大喝道:“都闭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是吧,告诉你们,我才是老大,以后你们都得听我的。”
于是,所有骨头都安静了下来。
“真是贱骨头,不骂不听话!”
韩三宝嘀咕一声,又命令道:“都给我乖乖呆着,不许再捣乱。”
许久不见有骨头发表‘意见,’他便当它们同意了,于是朝云子修道:“好了。”
他与骨头之间的‘对话,’云子修也听到了,欣慰一笑,不再话说。
这个插曲之后,整个重塑肉身的过程再没有任何意外,那些骨头仿佛当真被小霸王吓住,都安静地呆着,再没有谁敢忽然化作一口飞剑出来捣乱。
慢慢的,包裹住他们的金光暗淡了下去。
韩三宝一身血肉已然生成,不由又惊又奇,低头打量起新身体。
看起来倒也和之前的身体没有多少差别,只是一身肌肉似乎更加结实了几分,肤色也由原来的黝黑变成此时的麦色,看起来充满阳刚气息。
只不知,五官轮廓是否也有变化?
当最后一缕金光也散去后,他终于能够再次活动身体,下意识地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肩膀,顿时发出一片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声。
“似乎更厉害了。”
韩三宝嘀咕着,抬头看向云子修,不由大吃一惊。
他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由之前的中年人变成一个耄耋老人,满脸皱纹,头发和胡须也尽皆雪白。
一双眼睛深深陷在满脸皱纹之中,目光死气沉沉,嘴角却兀自带着一丝欣慰笑意,“师祖……子修不肖,不敢奢望师祖原谅,只求……求……”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脑袋一沉,再没有一丝气息。
“喂,你别死!”
韩三宝悲呼一声,连忙去扶他,可手掌刚触碰到,他的身体便嘭地一声,整个儿化作一片尘埃,飘飘扬扬散落开去,要么随着窗口飘散出去,要么落在地面上,很快消失殆尽。
韩三宝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眼泪怔怔滚落。
“虽然你差点把我害死,但我……原谅你了。”
他心里充满悲痛。
“你并非不肖,只是……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选择。”
“你永远是玄宗第八十二代宗主,我的……好徒孙。”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薇菡,以及……玄宗所有人。”
……
韩三宝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心里的悲痛压下,收拾好心情,走出房门。
整个世界,较之半年前更加黯然无色,斑斑点点的天空压得更低。
整片天地,充满绝望颓废的末日气息,阴风阵阵,死气沉沉。
玄宗众人,一一等在门外。
“师祖。”
再次见到韩三宝,所有人同时向他抱拳行礼。
“免了吧。”
看着眼前四十来人,个个神情颓丧,一双双眼眸闪烁间,充满灰暗绝望之色。
韩三宝在心底叹息一声,说道:“子修……仙逝了。”
“宗主!!”
所有人齐刷刷跪下,满脸悲痛。
云子修在他们心中,是宗主,是支柱,如今这支柱倒下去了,往后,谁带领他们继续……活下去?
陆薇菡坐在轮椅上,那双明亮的眼眸不停闪烁着智慧光泽,较之半年前似乎更加聪慧更加摄人心魂。
“节哀吧,如今不是悲痛之时。”
韩三宝忍着流泪的冲动,将何天德、洪元辰两位长老扶起来,余人见二人起身,也跟着起身,只是脸上悲痛绝望之情更浓。
“如今宗主仙逝,便由师祖您率领我们……继续活下去吧。”
洪元辰脸色沉重道。
云子修决定替韩三宝重铸肉身时,他们便知道会有此时,心里虽然悲痛,但也不能就此沉沦下去。
率领大家活下去……方是当务之急。
韩三宝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他这位师祖含有极深水分,别说如何率领大家活下去,能否离开玄宗一路向北,心里也没有底气。
可是,云子修不能白死啊。
他想着,坚定地点头道:“先告诉我,我死……昏迷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何事?”
何天德道:“师祖,说来话长,先回观仙殿吧。”
“好。”
当下,众人回到观仙殿,回去的路上,韩三宝接过仇逸璇,替陆薇菡推着轮椅,二人之间有如此一段简短对话:
“陆……姑娘,面对此等困境,你有何计划?”
“我想先听听你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我……修为低微,实不知如何是好。”
“以你的修为……祖师爷能够派你进来,除了迫不得已之外,应该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何意?”
“你觉得,此时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离开……吧。”
“此是最终目的,并非我们此刻迫切需要的。我们需要……希望。”
“希望?”
“对,希望,活下去的希望,离开的希望。这也是云师伯坚持救你的原因之一。”
韩三宝沉默片刻,黯然点头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