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云梦为杂学大宗。
医道、星象、书画、阵法,无不为世间上乘。
但很少有人会觉得云梦的修行者擅长斗法。
大多数人似乎都默认她们疏于武力。
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云梦以各堂各居而分,在其中,有最神秘的一堂,是云梦最锋锐的利刃。
这柄利刃,名为罗生。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罗生堂的来历要追溯到云梦初创之时,并且又将牵起另一段旧事。
须知,云梦并非一个传承悠远的宗门,它历史最远不过追溯到天下初乱入春秋的年代,前前后后不过数百载,然则其如今声势却已经能和武当、龙虎、清凉寺等佛道大宗比肩。
这是因为,云梦的创派祖师叶堇身份极其特殊。
药王叶堇,在她开创云梦之前,曾是九宫山的弟子。
何为九宫山?
那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宗门。
真正的绝世无双。
彼时的天下,还未有九国纷乱,但一统的大秦帝国其实已经将近末路。
在这种日暮气象中崛起的,便是代表阴阳家的九宫山。
最后的数十年里,九宫山成为了大秦江湖的霸主,并且直接影响着庙堂。
九宫山的创继者有二,屈氏一脉、姬氏一脉。
自两姓而起,包罗万象。
九宫山中有九宫。
每一宫的宫主都是最顶尖的修行者,皆以神祇为名。
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
而叶堇,便是当年九宫山中的少司命。
可以说,是整个世间,最顶尖的那几人之一。
后来,大秦几近倾覆,八国并起,九宫山也突然崩溃湮灭于世间。
无人知道原因。
无人愿意探寻原因。
好像,所有人,都希望它被埋葬。
无数的九宫山门人似乎也瞬间失去了踪影。
不知生死。
但可以知道的是,叶堇活了下来,并且一手开创了云梦。
当然,知道她是当年的少司命的人,很少很少。
在世人眼里,她只是药王,只是云梦祖师。
承载着九宫山一宫底蕴的她,让云梦迅速崛起。
并且事实上,整个云梦的架构本就是仿照她所统率的一宫而建立的。
罗生堂,便是最好的印证。
九宫山的罗生堂,汇聚了叶堇麾下那一宫,术法天赋最强的修行者。
云梦的罗生堂,亦如是。
修行之事,大道三千。
有以刀剑纵横者,亦有以法术绝世者。
罗生堂中的修行者,便是属于后者。
不修刀,不修剑,以术法入无双。
这便是罗生堂。
这便是它背后的故事。
尽管罗生堂强横,但它同样是无比隐秘的存在。
哪怕是云梦中人,也不知道罗生堂到底由何人组成,又到底位处何处。
云梦的弟子不会想到,其实罗生堂离她们很近。
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因为,罗生堂就在那株扶桑树中。
那里,有另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以扶桑树为引,与这片世间相连。
换句话说,便是以人力辟出了一片须弥芥子。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江忆染是见识过这种空间秘术的。
当初在榣山,换世棋枰中的那方世间便可以说是另一片空间。
只不过,换世棋枰中的空间并不完全,半真半假,与幻术相合。
而扶桑树中,却纯粹是一片空间秘境了。
虽然肯定不如换世棋枰中那般广阔,却也足见玄妙。
云梦中虽有这么一方秘境,但其实平常罗生堂的修行者并不都在此间。她们在外界也是有着各自的身份、有着不同的生活。
然而,此刻,这处秘境中赫然汇聚了不少人。
这处秘境其实很简单。
周围是墨蓝色虚空,让人无法感觉到真实。
浮在这片虚空中的,是一道长长的玉蓝色道路,道路两边每隔一段路浮着一个灯盏,其上飘着幽幽的浅蓝色火焰。道路的尽头,是一片方形的广场,也是通体玉蓝色,广场中央绘着九宫八卦运转的图案。广场的尽头,赫然有一方淡墨色玉台。
而此刻在罗生堂中的人便尽数汇聚在玉台之上。
其中,江忆染认识的便有三人。
一个是南宫衣,一个是当初镇守冶心池并曾替南宫衣转交十方剑匣的鹤发老妪,而还有一个,竟然便是叶韵宁。
若是江忆染在场,大概不会想到止澜居居主同时也是罗生堂中人。
至于剩下的,就是江忆染不曾认识的人了。
而站在玉台最中心的,正是南宫衣。
显然,她的身份莫说在云梦,哪怕是在罗生堂也是无比特殊的。
尽管如此,玉台上却是有不少人用怀着敌意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对她有着诸多不满。
当然,鹤发老妪和叶韵宁不在此列。
譬如现在,就有一个紫衣老妪向着南宫衣沉声发难:“南宫,老身劝你最好莫要陷得太深了,江湖上的风雨我们云梦无意搅和。”
南宫衣却是嘴角微勾,娇俏一笑:“朱长老说笑了。云梦既然创立,便已在江湖了,又怎么不可能陷入其中?”
紫衣老妪冷哼道:“南宫,你莫要强词夺理。为了那个人,你当初私自送出了十方剑匣和越王八剑,后来又擅自搅入秦国的风云,现下,你又要调动罗生堂的力量,不觉得太过了么?”
南宫衣眉眼淡淡,悠悠应道:“越王八剑本就是他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况且什么叫私自?当年,这些本就是留给我的,我想予谁还要和别人商量么?至于后面两件事,也都一个道理。我虽是云梦掌教,但也是南宫衣,我想去哪儿,难道还要取得朱长老你的同意么?再者,我确实调动了罗生堂的力量,但那些人都是我亲自挑选进罗生堂的,本就是我弟子后辈,和朱长老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紫衣老妪铁青着脸,却是被一下子哽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近旁的一位高挑蓝衣女子大作姿态地出声相劝,只是眉眼间赫然充满戏谑:“南宫姐姐,前面的事我们姑且不论。但此番你调动罗生堂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这罗生堂可不是南宫姐姐你一个人的罗生堂,而是我云梦的罗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