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下了。
就好像一道横亘天地间的光倏然斩落。
剑,已不是剑。
是天地,是万象。
穷奇再强,又如何能与天地抗衡。
只是,穷奇又岂会甘心如此丧命于这一剑之下。
它是至凶之兽,怎么可能相信有人能斩它。
它的额头上,陡然划开一道血线。
是它的第三只眸睁开了。
妖眸如血。
一片血华,直接从其眸中掠出,凝成一道电光,刺向那落下的剑。
还有。
穷奇的龙角上闪烁起一片白光。
白光在它周身荡涤一圈,掀起那些墨紫色火焰,融作一处,在其上显现一道与其自己相差无二的虚影。
虚影向前飘,蕴含着的威能也是凶狂无比。
可是。
并没有出现旗鼓相当的局面。
那道血色电光,直接湮没在墨色的风云中。
而那虚影,被墨剑生生斩作两半,最终化作一缕缕云烟消散开去。
虚影之后,便是穷奇本体。
穷奇终于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惊恐。
凶狂如它,终是畏死。
但它已经来不及作出更多的应对了。
方才的所有,已经是它最强的手段。
现在的它,甚至感到有些疲惫。
无能为力。
剑,从穷奇身上毫不留情地斩过。
一大片墨光席卷了穷奇。
它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便是散作漫天的紫黑色光点。
这些光点,并不落下,反而是向上飘,飘入重霄之间。
而随着穷奇破散,江忆染上方那道通天彻地的虚影也是开始消散,化作一朵朵黑色莲花,向四方洒落。
也是一番人间至景。
江忆染放下剑,却是立刻又用左手捂住了肩头,再次咳起血来。
从捂住肩头的左手指缝间,可以看到一丝一缕的血色电芒。
原来,先前穷奇的那血色电光并没有被完全拦下,还是伤到了江忆染。
江忆染掌间荡漾起一片墨光,将那残存的血色电芒镇住,慢慢消磨。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向四周。
他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当穷奇溃散的时候,那四道紫黑色光柱也开始摇晃起来。
光柱中主持阵法的修行者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柱依旧是渐渐稳定了下来。
而之前远远退开的黑袍老人和百里筠不知何时又被人缠住了。
缠住百里筠的,也算忘川里面的熟人了,正是阎罗王。
而缠住黑袍老人的,却是八部天龙中的迦楼罗封夜昙。
黑袍老人和百里筠之前斗穷奇的时候便是受了不小的伤,眼下自是被封夜昙和阎罗王处处压制。
城中的其他地方,也多是陷入苦战。
江忆染深吸一口气,松开捂住肩膀的手,看了看掌间的鲜血,笑了笑。
时间不多了。
剩下的几剑,可要好好斩出。
江忆染提着墨剑,正要出手,眼前却是出现了一个女子。
淡紫衣裳,撑着纸伞,亭亭玉立,却是异常的清冷。
玄水宫宫主,八部天龙夜叉沐昭双。
江忆染蹙了蹙眉,然后摇头道:“让开,你挡不住我。无缘无故的,我不喜欢对姑娘出手,还是你这样样漂亮的姑娘。”
说出这话的,其实严格意义上并非江忆染,而是那黑袍人。
当然,现在看起来就像江忆染说的。
黑袍人是说得若无其事,江忆染暗里却是干笑不止。
江忆染不知道黑袍人认不认识眼前的存在,反正他自己是知道的。
像沐昭双这样的女子,黑袍人堪堪说的话怕是很容易激怒她。
果不其然,沐昭双柳眉倒竖,娇斥道:“本宫最讨厌你这般的男人。”
话音落下,她轻轻一翻手,一柄薄如蝉翼的透明飞剑便是毫无痕迹可寻地向前掠去。
江忆染却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一剑。
他轻轻低头咳嗽着,似乎是伤势又牵动了起来。
直到那透明飞剑几乎快到眉心处了,他才顺势抬起左手手,轻轻一拨,尔后一弹。
透明飞剑立时倒掠往回,而江忆染则是身形微旋,像是柳叶在空中飘飞,立时转向了后方。
他手中的墨剑,也是借意斩出。
一道半月墨光飘出,刚好穿过了一道紫黑色光柱。
那是静雪湖畔的紫黑色光柱。
看似随意的一剑,却是自有玄妙。那半月墨光竟尔直接斩断了紫黑色光柱,甚至顺意而上,径直摧毁了阵法、重伤了召唤出阵法的修行者。
天地间,立时只剩下三道紫黑色光柱了。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轻轻甩出的一剑。
从心所欲,不逾矩。
本真是也,可破虚妄。
此式,名为。
破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