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达尔所提到的,希望西蒙“将头盔摘下后再进行对话”的说法并非是因为如同半岛的依卡薇娅与凯尔那般的情况,女领主只是单纯觉得在面对面交谈时存在头盔的阻碍就无法进行“高效”的交流,而且不符合礼仪。
放到唐达尔和西蒙这两名好友私下里交谈的话,所谓“礼仪”的概念恐怕根本就没有必要提到。
而说道另一点原因,现在的情况甚至比那个更糟。就像雷尔夫所猜测的那样,包括头盔在内,西蒙身上的这套铠甲的确不是寻常的钢铁,除了沉重以及防御力远超钢铁之外,这种材质的金属还有一种很少能够起到作用的功能:
它的隔音效果异常强大。
“……头盔?啊,原来我还戴着头盔……嘿!”
从钢铁的堡垒之中传出的厚重声音一如之前,从话语里来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戴着头盔”这一客观事实的男人会让他人感觉到“不拘小节”得过了头。嘿笑声中,之前沉重而略显颓丧的气息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年轻与活力的爽朗笑声。
将棱角分明的头盔——头盔正中的龙纹颇有过度修饰的嫌疑——置于盔甲腰际的环扣处,赫然显露出来的是一张独属于青年人的俊朗面孔,倒是与这身华丽的铠甲相得益彰。
“真是拿你完全没有办法,我刚才在问你那边的事情是否结束了。”
明白对方并不会将自己之前的发言当做是故意捉弄,唐达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斜倚在门框上的他侧身轻轻挥手,令笼罩着小木屋的隔音结界暂时沉寂了下来。
虽然,维持这种范围极小的结界魔法并不会消耗他多少魔力。
“当然,这种小事难道我还能做不到吗?像我这么优秀的人……”
抬手扫过了自己额前整齐的“刘海儿”,留有一头精悍黑色短发,摘下头盔之后给人的视觉感受却意外像个“大孩子”的西蒙高扬起那符合战士身份,颇为粗壮的脖颈,闭目得意道。
“打住,请恕我无法跟得上你这独特的思维模式,找遍整个学园恐怕也就只有海卡尔和卡洛琳两人能跟你进行‘正常’的对话了。对了,既然麻烦事已经解决了,为何不去见你们的同伴反而来找我了呢?”
脸上颇为无奈,心中却因为明晰对方此时的得意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而感到愉悦,唐达尔摊了摊手,将话题导向另一处。
“别提了,那三个没良心的家伙……不,没良心的只有海卡尔和基诺他们两个,那两个混蛋一知道我今天有工作要忙之后别提多开心了,今天绝对又到哪里去吃‘大餐’了,唉,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这样的队友真是对不起优秀的我啊……”
将单手抚上额头,虽已饱经磨难但依旧留有几分稚嫩与天真的男人突然虎躯一震,平视前方的他眉宇之间英气尽显,话语却令人不知该如何接续。
“但是,正因为有这样的队友才能凸显出我的优秀,不是吗?”
——这家伙的自恋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不,是海卡尔又说了什么刺激到他了吧……
因西蒙由苦状万分瞬间变为正气凛然的“演技”而心中一颤,差点就流下冷汗的唐达尔此刻就连微笑的表情也有些伪装不出了。
“海卡尔的情况我虽然不知道,但基诺今天也在做和你一样的工作,理应负责四号训练场的他可能待会儿还会来找我一趟,要不要等?”
还好的是,相识已近十年,唐达尔早已明白了和对方交流的正确方式。
没错,只需要不去理会就可以,若是对他话语之中没来由的得意指指点点,恐怕对话永远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不等他了,来说正事吧。”
“哦?真没想到也有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的一天。”
“少取笑我,偶尔我也会有认真起来的时候啊!”
“……那,怎么样呢?”
忍住了“你也知道是偶尔啊”之类的吐槽,不知为何,总能心平气和状态的唐达尔一遇到西蒙就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杂音。
西蒙就是这样一个总能打乱你原本设想,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男人。所谓的强者在性格上都多少会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这是唐达尔几十年来总结出的至理。
“很遗憾,那些通过考核的人里面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仍然在学园之都的城墙里而非来到了学园内部,真是的,如此简单的幻术都看不透,果然最近加入学园的人质量是越来越……”
“西蒙。”
“啊?”
“我昨天和你说的话,还记着吗?”
“昨天和我说的话……啊,现在好像已经不把对于幻术的识别当做是考核内容了?”
“真亏你能想起来啊,哈哈。”无力的偏过头却撞到了门框,中年男人已经浮现出几条皱纹的脸上开始涌出焦虑的神色,虽然很想指责对方“你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但由于这样的话会破坏自己保持了许久的“形象”,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好吧,就算对于幻术的应对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这批人里面也的确没有一个像点样子的家伙。”
“很可惜,事实似乎如此。毕竟这几个月来就连一个能直接达到E级标准的人也没有。”
以深呼吸的方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唐达尔心念一动,并没有说出原本想要说的话。
“不是有吗?而且还是两个。”西蒙抖了抖英挺的眉毛,伸出了两根手指,“一个是被你留下的少年,还有一个是那个,那个一身白的家伙,哈,想想好像都是小孩子呀?”
“你……注意到我留下了几个人吗?”
“当然,还有我注意不到的事情吗?”
眼神相交,虽然知晓对方并不可能洞察到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忽然感到有些“负罪感”生出的唐达尔莞尔一笑,确定自己并未表露出慌张之后,才继续说道:
“那么,你的感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