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小夜,要是你考试得第一名,你爸爸就会回来,而且一定会很高兴的。”梅姨对小方夜说道。
这时的方夜正在读小学四年级,逢时正是四年级上半学期期末考试期间。
“恩。”小方夜嘟哝着嘴,认真的回答道,随即埋头继续写着功课。
梅姨笑了笑,一脸幸福。
放寒假了,即将过春节,挨家挨户张灯结彩,来洗却一年的晦气,迎接新年的到来。
可是,梅姨却一脸沉重,双眼微红,泪痕清晰可见。
她的丈夫没回来,归来的只是一个厚厚的档案袋,还有一些她丈夫的日用品。
“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方夜探着小脑袋,躲在门外,看着一个军人低头刚从自己家门走出去后,这才扒着门框问道。
梅姨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回道:“你爸爸突然有了一个任务,所以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妈妈你说谎,我已经考第一了,但是爸爸没回来,我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了!”说完,方夜便朝院子外跑去。
梅姨搁下手中的档案袋,立刻追了出去。
这时武汉的冬天正下着小雪,方夜刚跑出去没多久,便栽了个跟头儿,梅姨追来,将他抱起,搂在怀里,说道:“你爸爸会回来的……”
说着,梅姨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方夜本还想挣扎,但是看见自己妈妈哭了,立刻也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妈妈不哭,小夜以后每次都拿第一名回来。”
“恩。”梅姨缓缓的点了点头,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破涕而笑道,但笑容里透着太多无奈,无助,无言……
接下来的几年,方夜几乎每个月都会问梅姨一次自己的爸爸怎么还没回来,梅姨每每苦笑,说他任务完成,就能回来了。
上初中的时候,每次开家长会,方夜只能让自己妈妈来。后来班上的同学问起方夜的爸爸,方夜都心如刀割,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自己爸爸的工作有些神秘,连妈妈都不肯透露。
再后来,就有流言传出方夜没有爸爸。
这让方夜敏感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久而久之开始疏远班级里的同学,然而他好胜心极强,既然同学们笑话自己,那自己就用成绩来打败他们!
所以方夜的初中成绩在年级一直名列前茅。
直到初三,方夜已经六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成熟,懂得体谅。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最糟的情况,只是他害怕自己的想法变为现实。如果只是自己猜想的,那就还有希望,一旦得到了肯定答复,那便无力回天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着,转眼间,到了高二末。
每个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
“妈,八年了吧?我已经有八年没见到爸爸了,我现在的身高恐怕都和他差不多了吧?你还会说‘爸爸会回来’的吗?”方夜坐在沙发上,看着苍老了许多的梅姨,问道。
“再过一年多,等你高考完,你爸爸就会回来的。”梅姨神色恍惚道。
“妈,我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之所以我一直没开口问,是我怕……怕我的猜想变成现实。你知道班里一些讨厌的家伙都叫我什么吗?叫我‘没爹生的’,‘野孩子’,可我多想大声告诉他们,我有爸爸的!但妈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说完,方夜将身后靠着的一个档案袋甩了出来,扔在了玻璃桌上。
“小夜!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梅姨大惊。
“柜子的钥匙我偷偷去配了一把,你一直不肯让我打开那个柜子,我就猜到和爸爸有关系……结果,真如我所料。”方夜苦笑道。
梅姨眼中潋滟,沉痛道:“是,你爸爸是执行任务光荣殉职了。但他所属的部队很特殊,这算是国家机密,我们不能向外张扬。”
“恩。”方夜回复的很平静。
平静的让梅姨感到害怕。
“小夜,你爸和我都希望你能成为国家的栋梁,我也希望你能成为你老爸那样的人!坚强,勇敢。不要接受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当初我也不敢相信,可我还是承受下来了,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为的就是能让你健康成长。”梅姨有些激动的叫道。
“恩,我现在很健康,妈,我没事的。”方夜苦笑道。
梅姨见方夜的表情很释然,心头总觉得怪异,却说不出什么来。
经过这次摊牌,方夜的确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像平日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或许是八年里,习惯了生活里没有爸爸这个角色,当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后,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下了,但却也沉入了自己的心底。
渐渐的,方夜不再如以往那般对学习充满热情,更多的时间是在看动漫。
后来见有的同学去网吧玩电脑,自己便也跟着那些曾经嘲笑过自己的家伙进了网吧。还在他们所玩的游戏里面虐了他们,抱了“一箭之仇”。
再后来,有的同学家里买了电脑。
方夜便向梅姨提出要弄电脑,安网线。
梅姨起先不答应,怕影响学习,但方夜一脸倔强,梅姨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便给他弄了电脑和网。
直到有一天,方夜居然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起因是因为一场游戏比赛,对方输了,咽不下去这口气。
当时他们玩的游戏好像叫CS。
之后梅姨便被叫到了学校里,而且这件事影响很恶劣,打架的几名学生已经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虽然没有到劝退的地步,但方夜的成绩已经开始下滑了。校方的处罚是让家长领回,停课三天,让方夜在家中接受家长的教育,并反省。
可方夜回到家中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不问世事。
梅姨的心都凉了。可她明白,方夜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已经算是极限了。
另一方面,经济来源出现了问题,所以梅姨打算出去赚钱。
凑巧有个亲戚要在wz市开店,想让梅姨入伙。
梅姨考虑到方夜,决定带他离开这块伤心地,去wz重新开始。
再后来,梅姨和她亲戚合开的店半年里亏了本,以至于梅姨只好从长计议谋生之道。
也就有了现在晨光区的店铺之争。
方夜所在的高中是在巨鹿区和晨光区交界处的wz市第四中学。
因为高一和高二基础不错,所以方夜即使每天吊儿郎当,成绩在班里也只是在中下游位置。可他是插班生,性格又孤僻孤僻,没什么朋友,顶多就是打打篮球的时候和同学说说话,其它更多的时间都在看动漫,玩游戏。
……
“恩,谢谢你,李天宇。”方夜一直对着自己那台电脑发呆,此刻忽然回头对天宇说道。
天宇和二咻还没反应过来,方夜便结束了游戏,下了会员,起身对天宇说道:“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我会努力的。”
“加油,你行的!”天宇微笑着鼓励道。
一旁的二咻也点着头。
“恩!我这人没什么朋友,若是你们不嫌弃,欢迎你们把我当朋友。”方夜真诚的说道。
“好!”天宇立刻回道。
“傻熊,二咻,我也回去了,落下好多功课没做呢。”方夜摇了摇头,傻笑叹息道。
“我和他的称呼都是游戏id里取的,你的id叫‘晓夜无知’,那以后我叫你‘晓夜’好了。”
“恩!电话联系!”方夜目光炽热的说道。
天宇和二咻挥了挥手,方夜道完别,离开了网吧。
天宇上机。
“傻熊,你还真是‘活雷锋’,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将人家的店铺和人生都搞定了。”二咻看着自己的枪神号游走上街上,说道。
“有些事情,自己没看到也就罢了。可当你看见了,若只是袖手旁观,心中便有个疙瘩很不舒心。”天宇想着梅姨和方夜未来的日子,如此说道。
说完,天宇点开游戏界面,输入了自己的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