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时,赵高欲夺秦朝的政权,担忧大臣不听从他,就用指鹿为马试探大臣。赵高用一只鹿献给秦二世,却说鹿是马,秦二世取笑赵高将鹿说成马,而众大臣之中,有人迎合赵高说是马,有人说是鹿,结果,赵高暗中将那些说鹿的大臣全部杀了。
如今子之这般问乐无卢,像似指鹿为马,乐无卢心中莫名紧张起来,如果回答看见白马,则会被认为趋炎附势之徒;如果回答没看见白马,不知道会不会惹子之不悦…
于是乎,乐无卢这样回答:“臣方才只顾饮酒,不曾所见白马,然而君王看见白马,便是有白马!”
这个答案即维持自己的诚实,又奉承子之,可谓两面俱到。
子之含笑点头,眼神的寄望之色浓郁了几分,显然对乐无卢的回答感到满意。他起举铜爵,向乐无卢敬酒:”扬爵!“
扬爵即是相当现代干杯的意思。
乐无卢扬爵回敬,然后一爵酒一饮而尽。
这场宴飨的主角是乐无卢,所以不单子之向乐无卢敬酒,众官吏也向乐无卢轮流敬酒,尤其是燕勇最为盛情。燕勇用过晚宴便要回去镇守武阳,所以连连向乐无卢敬酒辞行,乐无卢只当给燕勇饯行,一一回酒。酒的度数只有七八度,乐无卢喝不醉,倒是喝饱了。
酒过五爵,燕勇神色不舍,作揖说:“相国,下官明日就要返回武阳,您多珍重。”
乐无卢作揖说:“好,你也珍重。”
说了一些饯别话,燕勇返回席位。
“相国是赵人?”子之问。
“是。”
“家中尚有何人?”
“臣已无家眷…”
子之一句又一句地询问,一爵又一爵地敬酒,乐无卢强颜欢笑地回话敬酒,举止拘束。
苏代、子辖、鹿毛寿静静地旁观,偶尔露出嫉妒的目光。
子之关怀问:“听闻相国至今未曾娶妻?”
百官听到这句话,瞬间提起精神,关注乐无卢的回答。
乐无卢隐约看出燕王有下话,心中紧张起来:“是。”
子之看着乐无卢,眼神充满了欣赏,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仿佛岳父看女婿。子之右手一挥,助兴的节目登场了。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殿门,便见子如雪携同一群舞姬款款进来,她们姿色美艳,浓妆彩饰,一身霓裳舞衣,彩带飘飘,尤其子如雪的装饰更为斑斓彩艳,在众舞姬的衬托下,如凤立鸡群。
她们走到殿中央立定,引得不少官吏两眼流露色迷。
“雪儿拜见父王。”
子如雪向子之行了一礼,紧接着转向左侧首案的乐无卢,拱手说:“如雪见过相国。”
乐无卢立即起身,作揖行礼:“臣拜见公主。”
两人四目相对。
子如雪细细地欣赏乐无卢,脸上泛起一抹满意笑容。
乐无卢见到眼前这位公主,姿色妩媚,装饰艳丽,尤其满髻头饰,夸张至极,看起来是一个爱炫爱美的公主。面对她的目光,乐无卢讪讪一笑。
“雪儿,为相国献舞。”子之说。
话音一落,女乐更换舞曲,扬出一阵节奏欢快,悦耳动听的钟声。
子如雪翩翩起舞,一条薄丝彩带左右拂动,舞态娇艳,舞姬并列其后,伴舞子如雪,配合得恰到好处,
她们表演的是宫廷舞,有四种特征,轻盈、飘逸、柔媚,美观。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众女乐柔声轻唱一首歌谣,湛露。
这首湛露出自诗经小雅,讲诉夜宴的情景。女乐们将它歌唱出来,搭配编钟、舞蹈,真乃精妙。
礼乐是周朝时期是最重要的两项制度,礼是礼仪,而乐是乐舞。乐分为三类,有声乐、器乐、舞乐。声乐即是唱歌,器乐是演奏,舞乐是跳舞。
如今,三种乐音一一俱全,莫过于一道听觉盛宴。
君臣一脸陶醉,目不转睛观赏众女的舞姿,他们坏笑色眼,彰显男子的真实面目。
乐无卢勉强算是正人君子,没有坏笑色眼,只有一脸陶醉,心中暗暗决定,今后买一套乐器回府,再命令众婢女学习奏乐。
可是忽然间,转念一想:百姓二餐不济,君臣闻乐赏舞…
乐无卢想到于此,心情瞬间沉重,一股惭愧感涌上心头。顾及这场宴飨是为自己而设,乐无卢唯有舒缓心情继续欣赏舞蹈。
起舞中,子如雪见乐无卢在欣赏自己,更加愉悦地展现自己卓越的舞姿。
欣赏了一会舞蹈,乐无卢眼睛移向击钟的女乐,相比子如雪的舞蹈,乐无卢觉得女乐的击钟姿态更美,自然,优雅。
子如雪渐渐发现乐无卢不在欣赏自己,她有些不悦,稍微一分心,碰到身边一名舞姬,舞姬大惊失色,顿了顿,继续伴舞。
曲终舞止,子如雪面向众人微微屈身低头,以示舞蹈完毕礼仪。
紧接着,她转过身来,右手高高一举,一巴掌打在舞姬的脸上。
“啪!”
舞姬挨了一巴掌,吓得俯首在地,身体颤抖,惊慌说:“奴婢知错,公主恕罪!”
目睹这一幕,文武百官目瞪口呆,乐无卢也愕然了。
“雪儿,不得失礼。”
子之面显不悦,只用不严不温的语气训斥子如雪,紧接着干笑说:“公主无礼,诸位见笑了。”
“非公主之过,实乃舞姬之失。”
“公主才艺非凡,知书达礼。”
官吏们全部昧着良心说谎。
子如雪走来乐无卢的案前,羞笑说:“相国,如雪的舞艺如何?”
“好…臣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优美的舞艺。”乐无卢昧着良心夸赞子如雪,心中实则在自我鄙视。
子如雪端来铜爵敬乐无卢,娇笑说:“相国,子如雪敬你。”
“公主,请。”乐无卢拘束地举爵敬酒。
子之微笑说:“寡人原想领相国游览王宫,然而政事繁忙,便由雪儿代劳。”
乐无卢眼神一惊,急忙拱手说:“君王,夜深了,臣不便在宫,该回府了。”
“相国不急。雪儿,领相国前去游览王宫。”子之的态度强硬,容不得乐无卢有推辞的理由。
苏代﹑子辖﹑鹿毛寿面面相觑,他们担心乐无卢迎娶雪公主,成为了君王的女婿,进而得到君王的器重,势力壮大,到时他们便无法抗衡乐无卢。
子如雪右手示向殿门,微笑说:“相国,请。”
乐无卢对这位公主的来意了然于心,心情沉重,却强颜欢笑地跟随她走出偏殿。
子如雪领着乐无卢走向后花园,她满面笑容,仿佛得到了一件满意的玩物。
夜空繁星闪烁,花园幽香飘溢,不时传出声声蛐鸣。
此时此景原本是浪漫的好时光,乐无卢却无一丝喜悦,反而非常排斥,因为身边的女子,不是她。
行走期间,乐无卢由始至终不言不语,也不正视子如雪,心中却是在想着那个刺客娃。
子如雪面色忸怩,不时偷瞄乐无卢。
沉默了一会,子如雪疑惑问:“相国为何不语?”
“王宫风景太好,无卢看得入神。”乐无卢的回答很生硬。
子如雪嫣然一笑,感慨说:“如雪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相国,真乃缘分!”
缘分个屁,这缘分是你们父王安排的,还好意思说茫茫人海?就十几个官吏,而且都是歪瓜裂枣!
乐无卢在心里暗怨,脸上却保持微笑,富有感情说:“是啊!在那片茫茫人海中,十几位官吏之中,乐无卢最为年轻!”
子如雪听不出话意,只觉乐无卢的言语有趣,微微一笑说:“相国,如雪舞艺果真优美?”
“是!”乐无卢说。
子如雪面色忸怩,轻声细语问:“相国看子如雪如何?”
人的第一印象特别重要,子如雪刚刚在偏殿当众扇人,给乐无卢留下了恶劣的印象,乐无卢对她没有好感,只有避而远之的想法。
然而顾及子如雪的公主,乐无卢牵强回:“公主美丽动人!”
子如雪喜形于色,脸颊渐渐泛红,含情脉脉注视乐无卢,羞涩问:“相国,父王让如雪下嫁于你,你意下如何?”
乐无卢忽然停住脚步,正视子如雪,婉拒回:“公主乃千金之躯,乐无卢不敢高攀。”
“本公主下嫁你,你今后好生待我便是。”子如雪语气有了几分傲然屈尊。
乐无卢不愿意妻妾成群,也不介意妻妾成群,他择妻的要求简单,首先是心仪女子,其次是有内外美。而子如雪,单有外貌,没有内在,性格蛮横,给乐无卢的第一感觉是,此女不能娶!
再者,乐无卢心目中妻子的位置是那个刺客娃!
此刻,乐无卢听了子如雪的话,想了又想,饶有兴致问:“如何好生待你?”
子如雪认真说:“公主是君,相国是臣,若是我们结为夫妻,你今后事事一律听从于我。”
乐无卢不由发笑,笑得毫不避讳。
“你笑甚?”子如雪奇怪问。
乐无卢公然回绝说:“公主想多了,我并无娶公主之意。”
子如雪睁大双眼瞪着乐无卢,严厉问:“你对如雪无意?”
乐无卢认真地点头。
“父王赐婚,你无法拒绝!”
“臣不愿娶,君王恐怕也不能逼迫。”
两人的对话突然变得冷淡,气氛也变得紧张。
子如雪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指在乐无卢的脸,恼羞成怒说:“乐无卢!你只是一介臣子,本公主屈尊下嫁于你,你非但不感恩,反而这般无礼?”
乐无卢吓了一跳,总算看明白了,这位公主性情蛮横,他不想招惹她,便作揖冷冷说:“臣告退回府。”
子如雪两眼冒火,全无公主的矜持和礼仪,大声嚷嚷:“乐无卢!你敢藐视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将你治罪?”
乐无卢有恃无恐说:“怕是闹起来,你父王要骂你。”
子如雪一气之下,扬手扇向乐无卢。
前一刻,两人漫步谈笑,虽无情意,也是不失轻松;
这一刻,两人严词厉色,直接动手,气氛凝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