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交战的队列呈楔形,居中尖翘,两翼延展开来,由高向低俯瞰活像两只蝙蝠迎头相撞。
“滋——”刀锋割裂了运动下的肌肉。
“唰——”飞扬的血雨被太阳当头映照,呈现鲜艳透亮的色泽,恍若珠粒宝石出耀眼的红光。
劳二小姐跟乌兰泰当先对上。乌兰泰被李秀成一通精神折磨,气得七魂冒火八窍生烟,呜哇哇大吼着将雪亮的佩刀抡得如同风车也似,照准娇小玲珑的劳益阳劈头便砍。二小姐呢也不含糊,甭看她身子骨娇滴滴的,却似乎贮备了级劲爆能量,如一头小老虎弹骇人,身形尚未完全到位,手里的长鞭已像毒蛇的信子朝乌副都统喷去。
山坡上凝眸观战的李秀成,瞧二小姐跟乌兰泰单挑,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猛人撅牛在掠阵,顿时心中大定,牵挂惹祸精人身安全的心稍稍安稳下来。他已分派准妹夫石达开去完成一项特殊使命,小石头不在现场,姐姐劳益月深陷官军张国梁那厮魔掌,要人命的二小姐再生跌打损伤,只这两位至亲至爱的人,他便无颜做出交代。
李秀成感觉劳益阳其人十分搞笑,她出身于官宦石家,却稀里糊涂主动卷入对抗朝廷的暴力行动,且乐此不疲态度积极,这简直不可理喻莫名其妙嘛。远的不说就说眼下的乌兰泰,堂堂朝廷正规军的副都统,品衔比之二小姐的生父劳崇光只高不低,据上校所知,此人素来也不曾同劳家存在啥纠葛恩仇,但劳益阳还是一照面就痛下杀手,倒仿佛对乌大人怀有深仇大恨似的。
上校虽向以花丛圣手自诩,其实却未能明了女孩儿家微妙的心气。劳二小姐情窦初开,一颗芳心扑簌簌寄于石达开,反被扇了好大的耳光,内心的郁闷忿怒无从泄,正处在恨不能跟全世界为敌的当口,恰巧有位同样莫名其妙的乌大人送上门,等于是一只上等的用来顺气的沙包,不暴打一顿,二小姐岂不是委屈了自己?
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一道,均血红着双目愤恨难平。乌兰泰刀光霍霍,劳二小姐长鞭鬼魅灵动,一招招径取都统的颈部。
交手几合,乌兰泰酒力挥,愈加精神抖擞,将一柄精钢战刀舞弄得风雨不透,劲道一分分加强。劳益阳毕竟是豆蔻少女,气力方面略逊数分,几番被乌兰泰刀风带动得脚步虚浮,只好仗着长鞭路数的诡异和步伐游走迅跟对方周旋。“嘿!”乌兰泰喝声开气,刀锋席卷起一片寒光斩向劳益阳侧项,二小姐低头避过,竟举得天灵盖火辣辣疼痛,也不晓得是否破伤了头皮?如果这粗人胆敢毁掉二小姐引以为傲的一头秀,其性质可要比损伤头皮严重百倍,她把他五马分尸都不解恨!
劳益阳手腕轻抖,一式“枯藤绕匝”,长鞭借着回旋的巧劲缠向乌兰泰刀柄及小臂,却听乌副都统爆喝,使出一招“风崩离析”刀法,居然把二小姐的长鞭末梢削断了一小截。
“你、你竟敢毁本小姐的鞭子?!”劳益阳向来鞭不离身,对这本不适宜女孩运使的兵器珍若珠目,现爱鞭被毁如何不急?更何况面前这个莽汉不但损毁了她的鞭子,更有可能还损毁了她的辫子,单纯的沙包恶性转化,那可属于不共戴天的刻骨深仇了!
“恶汉看招!”劳二小姐娇叱,一招“天圆地方”,短了一段的长鞭舞出一个个同心圆,就朝乌兰泰的粗脖颈套去。与此同时佳人矮身欺近,双脚急攻向乌兰泰的下盘,目标正是人身最脆弱的膝盖处。乌兰泰身高体壮,比二小姐高处一个头都不止,她这一矮身,整个后项脊背空门大露,若对方利刀猛力顺势劈落,岂不似庖丁解牛零拆脊骨?
小丫头拼命了!不管不顾想拼它个两败俱伤!
山坡上李秀成坐山观斗,由于距离不短看不真切,索性拿出西洋千里眼,借助科技手段观察细节变化。二小姐同乌兰泰的缠斗是动态的,映现在千里眼凸透镜里的画面质量非常不稳定,上校只能像个军号手不停抻拉镜筒以调整视距。待到小丫头冒险迫近乌兰泰,几乎将后背卖给了这莽汉,上校这头已鞭长莫及无法施救。
“别介啊傻丫头,你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未来会有数不尽的多彩生活等你体验,干嘛要列出这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架势呀?留得青山在的古训不记得了?”上校暗自叫苦不迭。他本人冲下去制止杯具?就靠第五套广播体操那几下花拳绣腿,估计还不够乌兰泰那混蛋活动腿脚舒筋活血的;再者说距离百米开外,上校也做不到突然提变成动车组风驰电掣。开枪射击?上校的枪法如同段誉王子的六脉神剑,打哪儿指哪儿,甭说没十分把握对乌兰泰一击必中,恐怕在强劲的后坐力下枪口偏移,误伤劳二小姐甚至虎将撅牛的可行性极大。
事到如今,李秀成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把石达开这高手派往他处去执行他娘的秘密使命。否则以石达开的身手,几个腾越纵跳外加射几颗围棋子,即便无法确保劳益阳性命无忧,最低限度也会令乌兰泰那厮心存顾忌,分神于暗青子的偷袭,不敢冲劳益阳痛下辣手。
心中着急却无计可施,李秀成恨不得外穿化身人,披着大红斗篷飞过去拯救劳二小姐,拯救世界和平。
奈何想象与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思想可以挽救人的灵魂,却无法在此刻救助二小姐的。乌兰泰身经百战,好不容易觑得劳益阳这个破绽,焉有手下容情的道理?千里眼镜头中,只见他利刀竖起,刀尖向下,寒光凛然,竟把毕生修为凝注于一搏,拼着下盘膝盖被劳益阳踢断,也要将着蛮横不讲理的毛丫头扎她个两面通透!
李秀成急切之下浑身抖,手里拿捏不住,居然把西洋千里眼掉落,砸在自家脚面生疼生疼。
他顾不得脚背浮肿瘀伤,也听不清战场上喝呼哀叫的声浪,全部意识集中于一个问题:乌兰泰的闪亮战刀下,会否应声多出一缕缥缈芳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