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满,却为罗绮消。琵琶断,吟别那场暮色残念。
一段折子戏,满座入戏的客。
戏里讲道,女妖为了心尖上的御妖师杀了险恶作乱之人。然,不明所以的御妖师不容杀伐恶徒,与那女妖反目。
正道和心爱之人抉择难断叫他痛彻心扉。
看得我唏嘘不已,拍腿感叹。
我问一旁也看得津津有味的阿落:“你们御妖师,为着心中的正道,都这么傻缺不已、一股脑失去智商?”
手里的瓜子被我磕得精光,趁阿落不注意抓了一大把他手里的瓜子。心中暗喜。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愣愣得睁了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思了思我的话后,轻嗤一声。
“你何时见过我跟正道沾边。”
倒是合情合理,所以说他以后都不会干这等傻缺之事。我又听到他说。
“不过,情之一字,果真误人子弟。”他苦涩笑了笑,十分像那个又碎又硬的泥娃娃。
苦了阿落了,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定会替他张罗相亲之事。我认识不少贵族名媛,如若不然给他介绍几个才子也未尝不可。
我耐住伸手摸他头颅的长辈慈爱举动,怕被他打。我望向远处,却见着江岚月和宇文小公子二人腻歪着。
准确说是二人相伴着听戏,我搞不懂这两个小孩子听什么情爱故事,虽然学堂的夫子现在没交,但以后说不定会教的。
我定睛瞧着他二人。
小岚月不过是在凑着热闹,小公子听得倒是认真入神,无论听课还是做作业都是认真的模样。
他手里的瓜子也快没了。
“这讲得我怎么听不懂?”岚月道。
“劳什子爱情故事,其实我也是不懂。”小公子认真回应道,“不过剧情还蛮有意思的。”
岚月点点头,嚼完了手中的糕点,我觉着她定是为了找话题想破了脑袋。
小岚月戳了戳他的胳膊,探头在他耳边细语。我听不大清,这种偷窥之事我虽练得久却没练个火眼金睛顺风耳来。公子默默地点点头,嗯一声。
“我觉着这话本编得不甚精妙。”
“嗯。”他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还不若我自己写的来得有意思。”
“嗯。”
小岚月许是厌了这等敷衍,怨里怨气道:“你是我儿子。”
“嗯。”小公子手里的瓜子吃得甚香。我暗叹道此等占便宜之法果然精妙,我悟到了一些。
小岚月笑了笑,眯了眼睛,又对他说:“以后你找不着媳妇,就干脆跟了我吧。跟我成个亲生个娃娃。”说完又暗自捂嘴偷笑。
那小公子扯过长袖,回头一望,貌似竟听清了她所言。
“我怎么就找不到媳妇?”我以为他会害羞地说为什么跟我成亲之类的话,果然这不是一般的孩子。
岚月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好久,没道出什么。
“我是说假如,万事总有一个意外,保不准就是真的……”
小公子对此皱了眉冷了脸。我觉得对他们十一二岁孩子的友情说来就来,说走也是会走的。
“那……那真的出了这等意外的话……”我看小公子也不是缺少考量的,她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暗戳岚月的双手,软软道:“你也不是不可。”
二人如同交易般把自己的终生大事都商量好了,时速之快还没到这一幕折子戏换场。
我心想,若是我小时候早定下个哪户人家的公子,也不是如今这般,不过还好我遇到席瑜。
婉华节一过,没留下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后来我发现它给我留下了实实在在的肉。
还好后来花满衣一直不怎么吃东西,好几日下来我又瘦了回来。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我总见她暗自愁闷,再没有开心起来。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她捻了枝头俏丽的花,花蕊柔嫩禁不住细看就蔫了。
“姐姐!”
此时她又惊梦起,冷香漫着床幔。
她触着眼角,原来眼睛早就湿润得模糊了视线。浮萍沉…浮萍沉…
还好她等的人没有辜负她,她在窗前看见他的时候便觉的,她吃的苦到头了。不问来意,她跟着他走。
“姐姐,我带你走。”
叶苏完完整整得赎了她,她不再是别人的舞姬。
他怎么赎的,不知详情。或许他家底厚实这才会赎得了宇文家头等的舞姬。
她为平淡生活放弃了跳舞,叶苏也一直陪着她,不再给人当乐师。
我觉得叶苏去当乐师是因为看上了花满衣,在后来的日子里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排箫。
不知为何,我好像沦陷于花满衣和叶苏如今的美满生活。我不是花满衣,但她心中苦尽甘来的幸福感让我也觉着十分甜腻。
他们成了只属于彼此的人,曾是飘零的浮萍,如今终于找到了归栖的岸。
林中小屋,付情于山川,寄情于花月。摆好纸砚,他挽着花满月的手缓缓书写。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她拿起这张宣纸,端详一番,又瞧了瞧心上人,纸上的眼前的都被刻在了心上。
叶苏擦试干净她手上染上的笔墨。
“晚上我们煮鱼吃可好?”
花满衣点了点头,我也点点头觉着甚好,满心就等着他们晚上的鱼了。
对上花满衣的目光,他温柔得笑着。色授魂与,心愉于侧。花满衣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她见着眼前人水润的朱红,忽觉喉头干涩。“阿苏。”
她亲吻上叶苏如玉清凉的唇瓣,转而笑着继续磨蹭,任由那个人傻傻愣在原地,手中给她擦手的布块掉到了地上。
渐渐他被红色染了脸庞,耳根子也像烧了起来。
我怎么没被揪出来了,很是奇怪。花满衣心中就像是盘上了纤细的小蛇,缠缠绵绵直钻进她心里深处。
叶苏微微笑起,揽着她的腰加深这样的触感,忽而他不似往日的温润,舌尖轻扫在她唇瓣处,几番周旋终入了她口中,唇齿相依。
其他的一切都被摒弃在了五感之外。
他们这场嘴亲了多久我算不下来,我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后来他们惜惜相拥之时,我才被揪了出来。
阿落揉着眉间好似没脸见我,支支吾吾道一句:“你再看小心长针眼。”
此时一道暗光射来,一块石子一样的物什点了花满衣穴道,接着她稳当当躺在叶苏怀中。
嗳?难道有不妙之事发生。叶苏皱眉,探到怀中人气息如常便放下心来。
只见朝着这二人走来的是个陌生男子,我想不起来他是谁,面生的很。锦服玉冠,看起来干净尊贵的公子。
“我说呢,你怎么这般决绝得脱离了我们。”
“原来是沉在温柔乡里了。”
这男子是来问罪的。
叶苏看着怀中的花满衣,她睡着也是嘴角含笑,叶苏对着那男子道。
“阿兄,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我从未被允许从心活着,一直继承着他们的仇恨和欲望。”
“我像一只木偶一样,被鞭打不能喊疼,被践踏不能动容,我从未被爱过。”
被他称为阿兄的人摇了摇头。“这一直都是我们的使命。”
“那高高在上居于殿堂的人抢了我们父君的王座!生生夺了我们本该辉煌的前途,从此命如草芥”
“此仇焉能弃。”
他的阿兄目露哀伤,仿佛是求着弟弟让弟弟回家,若是他放弃了,阿兄一人孤力难援。
“能弃啊我有了想共度余生的人,我想放过自己,不再过飘零的日子。”叶苏朱唇微颤。
“况且,阿兄,若是成功了。嫡子无,登基的不就是阿兄吗。”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他告诉他阿兄,自己不再回头。
最后他阿兄还是劝不了他,他将花满衣抱起入了内室。
我琢磨不透他们的爱恨情仇,不过悬崖勒马遇到了此生的光亮是命运赐下的糖。有言道苦尽甘来,此言不虚。
悠哉悠哉尝了岁月的甜。
不过命运还是个不着调的太圆盘。
待我回过神来,民间呼道,宇文世族,塌了。
我急于搞清真相。
宇文氏的儿子于御猎时有心射伤了天子,天威难容此大逆不道之事。
宇文氏藐视君威欺君罔上,是灭族之罪。
十七年后的史册上也是一笔勾过,宇文族三朝的寿命终于于这日寿终正寝。
风平浪静的熙阳天,我这只跌跌撞撞糊糊涂涂的妖魂,去找十岁的江岚月。我想着她的心魔是不是要生了,我必斩了她的心魔救她走。
她叩着父亲的门,声音沙哑。深蓝色织锦的长裙拖在地上,晶莹香睑凝水痕。
“父亲,你出面,保他一命吧!”
天边开始淡去了那轮圆团的火热,蒸腾起淡淡的紫雾。
忽然间,我看见她周身泛起黑雾,肉眼凡胎皆不可见,而我瞧得真真切切。
是一团成有人形的黑雾,似蟒蛇缠紧了她,而她不得感觉。
来晚了
我蹲下来捂着脸,泪水从我指缝淌出。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触手可及的东西却生生错过,以至于不可挽回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