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时,芷苏的精神不太集中,虽然做题速度不快,但一回头就能发现一个错误。
答完题,脑袋开始“嗡嗡”发叫,吵得她也没心思检查,师兄经过时看到她的试卷,忍不住指了指几个地方。
低头一看。啊——,连拼写也能搞错,她真是服了自己,急忙修改,又双手托住下巴,强撑着上下眼皮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检查。
其实,试题也不是很难,但她的精神太差了,总是因为低烧搞出一些很低级的错误。
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再也不敢分心,拿起铅笔反复核对。
别的同学都交了试卷,她还在座位上和那些错误做最后的斗争,等她抬头,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
连累师兄不能收了试卷早点回去,她心虚地走向讲台。
师兄问:“其实,不用这么急,你都检查好了?”
呃……这话问得她心里好没底,却故作镇定地点头。她都已经这么拼命了,要还是挂科,那真是上天不公了。
师兄又把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这是护照,估计过几天我们就要去日本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办护照,也这么快?”不是说要十几天吗?这还一周不到。
“老师拜托的熟人,他办这个早就轻车熟路了,手续比一般的人要快很多。”
难怪五个工作日就下来了,她接过她的护照,看了一眼就塞进书包里。
“早点回去休息,多打包点厚衣服,生活用品也可以储备一些,那边卖得有些贵,”师兄把一摞试卷装进密封袋里,看着她有些担心地问,“你的脸色真难看,感冒还没好?”
“嗯,不过好得差不多了。”如果师兄知道她周四高烧不止的事,估计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果断选择沉默不语。
“好,早点回去休息!”师兄陪着她一直走到教学楼门口,两人聊了一下去日本交流的事。
芷苏慢慢地往回走,过涵洞时,看见涵洞左侧的避风口里,一个盲人在“咿咿呀呀”地拉着二胡,不过拉了几下,就得停下来搓搓冻僵的手掌。寒风吹散了他枯如草的干发,在暗黄色的路灯下,飘摇不定。
她走上前,看见他讨钱的不锈钢饭盒空空如也,摸了一下口袋,只找到一张五十,就扔了进去。
“姑娘,你想听什么,我拉给你听。”
“不用了。”
“那我不能拿你的钱,我虽然是盲人,但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不受嗟来之食?芷苏对着天穹想了一会,说:“生日歌也可以吗?”
“生日歌?”盲人不确定地问了一下。
“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日,还没有人给我唱歌。我想听,你能唱吗?”
叫一个中年大叔唱生日歌,怎么看都觉得不搭。芷苏觉得有些过分,何况还是用二胡这么哀怨的乐器,估计大叔这会儿心里肯定在怀疑:姑娘你是在逗我吗?
盲人摸索着二胡上的弦调了调,这才拉起来。
在空旷的冬夜里,在到处都洋溢着平安夜的欢庆里,二胡的声音在涵洞里飘扬。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原本以为拉完四句,他就会停下来,但她发现他竟然连拉了三遍,芷苏很是感动,这算不算有三个人给她唱生日歌了呢?
“谢谢你!我有好多年没有听过生日歌了。”她很有感触,声音不免有些哽咽,在冲天烟花的“砰砰”声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姑娘,给自己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吧?”
“自己……买吗?”她问,生日不都是别人买的吗?
“嗯。”
“算了,我……”她苦涩一笑,最终用“我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掩盖自己的无奈。
然而,她没注意到他虽然眼瞎,其他感官却是异常敏感的。
盲人摸索着不锈钢饭盒里的纸币,递给她说:“那就帮我跑跑腿吧?我晚上没吃饭,你能帮我买碗面吗?再买一个蛋糕,不用很大。”
呃……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她捐出去的那五十块钱。
“姑娘,我真的很饿,又冷。”
“哦……,好。”她接过纸币,找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个最小英寸的蛋糕,又给盲人挑了一碗鸭血粉丝。
提着热腾腾的纸碗往涵洞那里走,盲人接过来,捧在手心里煨着。
芷苏把找剩的零钱放回不锈钢饭盒,低头鞠了一躬,说:“谢谢你!”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吃了就不会冷了。”他说。
芷苏不知道是指那碗鸭血粉丝,还是自己手里的蛋糕,或许二者兼有。
提着蛋糕,一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空气冷冽得干巴巴的,吸口气都能把自己呛得好难受。
她捂住发痛的鼻子,随手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上,走过围墙栏杆的两边,竟然发现田地上的豌豆长势很好,一片绿油油,在夜风中摇曳着曼妙的身姿。
越靠近楼栋,热闹声越大,一对对青年男女抱在一起在街上游荡,嬉笑声、追逐声砸在一起,就像一首愉悦的狂欢曲。
不知道哪家小店正在放圣诞歌,整个空气中都萦绕着一片欢快的气息。
楼管阿姨正和人讲话,抱怨:今晚不能锁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安全问题。
进寝室开灯,她把蛋糕放在馨妍桌上,想着这学期的学业任务终于完成了,也该把书桌上的东西清理一下,明年开春就只需要打扫卫生。
收拾完,她发现打印的废纸最多,全部堆在门口的角落里,几本公共课的教科书也被压在了上面。
干脆把桌子也抹一下,她拧干不用的旧毛巾,将书架上各处的旮旯小地方都擦了一遍,直到书桌看不到一丝粉尘,这才扔下抹布,颓然坐在椅子上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