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铜镜前,看着镜里自己那微肿的眼皮,我有些失望地自语道:
“绿儿,早知这样我昨天不该跟娘置气,看看,这眼睛肿的还真是难看!怎么办?一会儿那个人来了看到多不好?”
绿儿边替我梳头边安慰我:
“没什么呀,其实公主和平常一样让人看着舒服。我有时总在奇怪,为什么公主虽不如那些绝色美人般夺目耀眼,可是,也总能让人喜爱!而且,越和你相处,越觉着你好看!也就越喜爱!”
我仰头呵呵一笑:
“绿儿,你总是哄得我傻乐傻乐的!”
绿儿却是一脸认真:
“公主,我可是个不会说假话的人!要不,我凭什么喜欢你,凭什么对你那么好!就算,就算是为你死,我也愿意!”
我在镜中看着绿儿坚定的脸,心里很是感觉,却是没能看到她眼中的闪光:
“绿儿,大清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呸呸呸,以后可别在我面前说这个字了!我要绿儿好好的,我要绿儿一直服侍我,一直服侍到老老的,直到你走不动路为止!”
绿儿咯咯一笑:
“那我多不划算啊!你也太心狠了吧?我的小公主!”
听着绿儿的说话,我突然眼眶发酸,昨天还抱怨命不好,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命好得不得了!绿儿对我那么好那么好!
“公主,还生主子的气不?”
绿儿有些小心地问道。
“早就没气儿了!而且,我知道娘亲疼我,昨天只是因为觉得不公平才会说那些气话!对了,我昨天一定把娘气得不轻吧!”
我微转了一下头问绿儿。绿儿嘴张了张,可是,却没说话,半晌才轻声嘱道:
“公主,以后别和主子吵架了!昨天……她,她……”
看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我受不了:
“她怎么了嘛?总不会吵两句就要了她的命吧!”
绿儿身子一紧,不再说话。很快我就打扮好了。
“好看吧?”
我旋了个圈。虽然才十一岁,可我也是个女儿家,哪有不臭美的?看着一身浅蓝,发如泼墨的我,绿儿点点头:
“是啊,我家小公主又长大了一点,也变漂亮了一点呢!”
我喜喜一笑:
“走吧,去和娘亲一起等那个人,不,等皇上吧!”
然后拉着绿儿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娘亲今天一身浅浅的粉红,配上精心而淡雅的修饰,就像三月桃花那般明艳!从未看娘亲穿粉色的衣服,原来,她穿上粉色竟是如此的合适,如此的好看,她,就像桃之仙子,媚而不俗,娇而不妖!我的嘴巴半张着,眼睛眨也不眨,整个呆住了!看来平时娘亲是故意不修饰自己的!
“七七,快快用早膳!一个时辰之后,皇上就会过来的,刚才已经有宫人来通报了。”
“呵呵。呵呵。”
我边傻笑着边坐下,眼睛还是没离开娘亲。娘亲俯身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吃饭了,小色鬼!”
晚月和绿儿则是捂着嘴直笑。我这样子当真是很花痴呢。娘亲又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脸:
“七七,还痛不?”
我这才收回色眼,故作委屈道:
“娘,可痛可痛了!”
娘亲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清香:
“七七,对不起,以后,娘不会再打你了!是娘的错,娘不好。”
我这才好受地夸张大笑起来:
“娘亲你上当了,其实,就只有一点点痛,没一会儿就好了!”
那当然,娘亲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大力气打我?却是之后有个女人甩了我一个耳光,我的脸足足肿了三天,那时我才知道娘亲就算是打我也是含着爱的,而且,之于被打的我,她的心更痛!
娘亲也不气愤,只是用手指敲着桌子:
“七七,注意,注意形象,嘴巴不要张那么大!要不,以后会越变越大的!”
我当下便卡住,收嘴,吃饭。最怕娘这一招。
“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怎么你的嘴那么小巧,那么好看,我的却这么大?”
吃了几口我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只是今天才问出口。娘扑哧一笑,用手点了一下我的脑门:
“那是因为你长得像他啊!赶好他今天来,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再说了,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把你扔出去了,那么皮,又倔得像头驴!”
晚月和绿儿笑开了,笑得直打颤,我狠狠地瞪了她们俩一眼,便埋头吃起来。
等人的时光真不好过啊!不过是盏茶的工夫,我确是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不停地让绿儿去门口张望。娘亲一向沉稳,此刻也有些焦虑,坐下又起来,转了一圈又坐下,而且还不停地绞着手绢。十年,十年的等待,也只为了今日的相见吧?至于她的内心,此刻应该早已经是波涛起伏,潜流暗涌了吧!只等到那人出现,便是惊涛骇浪铺天盖地的来袭!
“皇上驾到!”
门口的一个声音缓缓传来,娘亲便如脱兔一般飞速向门口奔去,而我也是提着裙子紧跟身后,虽然我是如此地恨和不齿那个人,但,内心里,确又是如此地想见他。
“臣妾恭迎圣驾,吾皇万岁!”
“儿臣恭迎圣驾!”
我跪地眼前闪过一片金黄。
“平身。”
那声音平静而又缓和。我们站起身来,当娘和他的目光撞上时候,我发现娘的脸红了,而且我还注意到她的裙子因为紧张和激动微微地抖动着。而他看她的目光亦是一怔:
“你是……”
他轻闭上眼是在努力想起什么,可是很快又睁开眼转发头问身边的太监:
“郑德,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可是当朕努力去想的时候,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郑德忙一欠身:
“回皇上,自奴才侍候你的时候,你就没来过这里,之前,奴才就不知了。”
“回皇上,妾身梦秋也。赐封贵人。”
娘亲轻声回答,心里想着皇上为何这般表情。当娘亲说出名字的时候,那人的脸上又是一片迷惘,自语道:
“梦……秋……也,梦,秋——”
难道他真的把娘忘了?连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亏娘亲还为他生儿育女,自古道帝王多薄幸,看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娘亲一定难受到死了!可当我看到娘时,她却一脸浅笑对着那人:
“皇上先进去坐下吧,晚月,奉茶!”
那人回过神来,点头一笑,便跟着娘走进了客厅。我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地跟在他们身后,心里直把那个人骂得半死。
坐定,那人又看向我,一脸和蔼:
“七七,过来,坐父皇身边来!”
我心里觉得直恶心!十年来看都不看一眼,抱都没抱我一下,还敢自称父皇?若不是一张牡丹图,只怕是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他!看来,这世界真是无情的紧,人,还不如一张画来得重要。可是脸上,我却装作很开心很顺从的样子:
“是。谢父皇!”
然后我便坐到他旁边,故作崇拜地看着他。其实,仔细看下来,我发现,我和他长得倒真是挺像的!除了眉毛和鼻子,其它的地方几乎是一模一样!看我如此看他,他笑了,那笑里,竟有一份自责!我没看错吧?是自责?然后摸着我的头:
“七七,习画辛苦吗?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画出那么高造诣的画,一定是相当刻苦的,对不对?”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摸到我手上因经常握画笔握出的胗子,脸上一片心疼。我的心,微微的动了一下,他,竟是如此细腻的一个人?
“皇上,请用茶!”
晚月把茶奉到他的面前。他点了一下头,便拿起茶,品了一口:
“好茶!好熟悉的味道!只是,这些年我竟不知道这里有如此好喝的茶!”
说完又呷了一口。娘亲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皇上,这是云梦普饵。”
皇上的神色又是一怔,好熟悉的名字:
“我以前定是喝过!”
虽然想不起来,可是,他确定以及肯定,他以前一定喝过,而且是极喜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