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也没个重点。乐-文-果然,鬼言鬼语哪有什么章法根本做不了文章。何未染看李苦儿蹲在雪地上替戚家大儿媳写信也着实心疼,忍不住打断:“差不多了,该收尾了。”
大儿媳话语一顿,呜呜地哭了两声,说:“嗯,那最后再添一句,有朝一日荣归故里,望来妾身坟头上三柱清香,便足矣。”
“啊?”合着写的是身后信,这也太不吉利了。李苦儿抬头,看了看大儿媳,又看了看何未染,见何未染点头,只能一字不落写上。
“成了。”
大儿媳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未染收起笔墨,将李苦儿从雪地上扶起,一边搓着她冻红了的手,一边问:“且说来听听吧。”
“替我带一包状元糕去吧。”
“嗯?状元糕?”李苦儿转过脸看着大儿媳,又想起前些天吃的那个并不多好吃的米糕,问:“是不是你们街上那糕饼铺子买的?”
“哦,你知道?那是我娘家呀,哎……”
李苦儿想起糕饼铺那个唉声叹气的邓大娘,原来是大儿媳的娘亲。想来也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处境却使不上劲儿,实在让人唏嘘。
“不知我娘身子骨可还硬朗?”大儿媳问。
李苦儿答:“看上去倒是康健,就是心情不大开朗。”
大儿媳又哭起来:“呜呜呜,说来实在不孝,我已好久不曾见她。我听到她来敲我家大门,公婆却不让她与我相见,不知是为什么,不知是为什么。”
“怕是有不可告人之事。”何未染冷声开口。
大儿媳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双方静默。
李苦儿见状,便道:“好吧,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就去你娘家的高兵铺子买一包状元糕,与信一并送去京城。”
“不可不可。”大儿媳连忙道:“娘家卖的状元糕与我说的状元糕,不大一样。当初夫君赴京赶考,我便做了许多状元糕,叫他带在路上吃,一是取个吉利,二也是好叫他果腹充饥。赶考之路漫长艰苦,松软的米糕不易存放,因此,我改了几道工序,尤其最后一道,压实切片炙烤,好让糕点香甜松脆并易于携带。”
何未染摇了摇头,道:“那便将做糕点的法子细细说来,明日我就给你做出来。”
夜深了,雪仍是很大,再次提起灯笼,两人相扶着走上归途。大儿媳的灵魂依旧在杉树林里飘荡,望着西方,等着或许再也等不到的人。
回到杉树林街,家家户户都已紧闭了大门。路过大儿媳娘家的糕饼铺子,邓大娘正在收铺头。
“就是这儿吧?”何未染问。
李苦儿点头。
“嫂子,来一包状元糕。”
“哟,这么晚了怎的还在街上。”邓大娘停下手上的活儿,忙给她们装糕:“早些回去吧,姑娘家家的,走夜路可不安全。”
“嗯。这就回家了。”李苦儿说。
邓大娘讲目光转向她,回忆一阵,想起来了:“你是前些日子阿竹带来的姑娘吧。”
李苦儿笑着点了点头,何未染故作不经意地说:“今日是去戚家做客的。”
“啊?戚家?”邓大娘眸光一动,急切着道:“那……那是否见着了她家大儿媳妇?那是我闺女。”
何未染答,语气惋惜:“见着了,病得厉害。”
“哎,我苦命的闺女。”邓大娘碎碎地呢喃:“不是东西啊,读书人,欺负我孤儿寡母,将我闺女祸害得……”
何未染接过糕点,又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个说法。不怕您笑话,今日我是领我徒儿去与他戚家小子相亲的,他家是不是……不大好?”
李苦儿忍不住斜了何未染一眼。
邓大娘闻言,立即劝道:“可千万别嫁过去,这街上还有哪家是不让娘家人见闺女的?”
“这是为何?”
“头两年倒还好,可自打我女婿中了科举没多久,便再不见我闺女出过门了。前些时候听闻传言,说我那女婿在京城娶了官家女,也不知是真是假。哎……我便上门去讨说法,哪知他家人说本是要将我闺女接到京城去享福的,是我闺女身子不争气,病倒了,待身子好妥当,自然就能去京城夫妻团聚了。我等啊等,等啊等,等我闺女出门,等我闺女坐上去京城的马车,哎……怕是一场空等了。”
“哎……确实是户不讲道理的人家。”何未染说着真心话:“但愿您闺女能早日康复吧,若去不成京城,倒不如接回娘家。”
“是啊……”
两人告别了邓大娘,继续往家里赶。
李苦儿气愤地道:“那个大儿子肯定是在京城有人了,戚家还拖着家里的儿媳妇,真是不要脸。定然啊,也是相亲相出来的亲事。”
何未染可不这么觉得:“或许是有过爱情的吧,只不过世人要男人建功立业不留恋儿女私情,又要女人出嫁后相夫教子以夫为天,世人许男人三妻四妾图一个儿女成群,可女人须从一而终永不能有二心,所以啊,夫妻情感的羁绊之于男人与之于女人,总是有差别的。”
李苦儿仔细寻思她的话语,忽而一笑,不由何未染的臂弯靠紧了些,撒娇着说:“所以啊,女人想不受伤,还是得找个女人过才好。”
何未染笑得欢,却啐她一句:“歪理。”
李苦儿更来劲儿了,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何姐姐,你与我在一起,便无须有那许多担忧了,因为啊,我吃你做的每一口菜,都是怀着思念与感恩,都能尝出其中的浓浓深情的。”
“贫嘴。”
次日,备齐了料,开始按照大儿媳的方法做状元糕。糕粉选用精白粳米,掺以适量糯米,浸水后晾干,用石舂碓成细腻的粉末,再加松子粉、白糖,压实切片,用文火烘炙,至片片金黄,再印上红字,便成了状元糕。
李苦儿捏起一片,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扑鼻,咬上一口,清甜松脆,待糕饼在舌尖慢慢化开,又成了极为细腻的口感,相当美味。
“何姐姐,你说那戚家大儿子吃了这状元糕,会不会认不出来?毕竟你做的,铁定比谁都好吃。”
何未染摇头:“那姑娘将制糕方法讲得极细,糖几两粉多细切多厚烘多久,皆是一清二楚的,做出来的东西又怎会有太大出入?至多,只是制糕人的心意不同罢了,可那男人若是不曾心怀思念与感恩,又能尝出多少区别呢?”
糕做成了,信也装了,剩下的,便是托人将东西送到京城去。虽然东家是王爷府,但也不会总有车马往京城赶,这一打听,最近一次去京城,得是开春了,到时候别说状元糕是不是坏了,就是大儿媳,或许都撑不到那时候。
“啊……好久没见阿宴了,有点儿想她了呢。”何未染忽然说。
阿葵啃着状元糕,正笑唱着:“吃了这片状元糕,明天我就中状元,再吃一片状元糕,梅花姐姐也来中状元……”忽闻何未染这一句感叹,不禁跟道:“哎呀我也想河神大人了,我要给她留一片状元糕,让她也好中状元。”
李苦儿戳戳阿葵的脑袋:“你知道什么是状元么就中状元。”
阿葵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地说:“我能不懂嘛?不就是又重,又壮,又圆吗?”
梅花无奈地摇头:“嗨呀你这朵傻花儿,下回‘中状元’可别带上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日期,7月31日~嘿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