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箩和絮儿开心地趴在观窗上看戏。台上已经唱罢两折,大名鼎鼎的秦老板即将登台献艺。
谌柳本来老实地坐在巫师边上,可听到报幕后,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让他不由也加入了趴窗行列。
“咚锵咚锵…”开始了。
只见一个脸上画着英武妆容的武生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把长枪,边耍的风生水起,边移动着沉稳的步调,嘴里靡丽的声音却唱出了雄壮铿锵的戏词,一出场就博得满堂喝彩。
田箩几个也被这精彩的表演吸引,随着众人爆发出一声叫好。可能太兴奋,声音竟然没控制住,惹得大堂里众多观众都抬头上望。
而台上的武生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眼角余光瞥来,却在下一刻惊的手里的长枪砰然落地。一时间,满堂皆惊!
伴奏因这变故骤然停止,所有人都沉浸在秦老板也会失误的巨大惊讶里,现场的气氛诡异的静谧。
但这停顿也就一小会,庆德班的师傅也不是没见过场面的,很快反应过来又打起手中的乐器,而秦熙春对台下抱歉一笑,接着又重新唱了起来,那份自如和潇洒倒是颇令人敬佩。
谌柳谌絮已经呆滞了。他们总觉得台上那人对他们来说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可就是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正待仔细去看,流萤却上前把两人拉回了包厢里面,身子挡住观窗,说道:“看来这秦老板也不怎么样,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流萤这理由虽然牵强了点,可余下几个倒也没反驳。巫师本来就不喜欢看戏,两个孩子没有发言权,唯有田箩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那秦老板的唱腔真的好听。可流萤这个比她更喜欢凡人玩意的都说该回去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出包厢门的时候,田箩下意识往隔壁厢房看了一眼,竟发现门开着,而里面已没有人影,只有一杯花茶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几个人走出梨园大门,往小院回去。一路上田箩和两个孩子又对街边的摊子产生了浓厚兴趣,只有巫师,走到半道的时候突然回头往后看去。
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什么异样,可巫师知道有人跟踪了他们。
“快走吧,先去山海楼吃饭,晚了可就要宵禁了。”巫师突然说道。
田箩几个虽然疑惑巫师怎么突然要带他们去山海楼吃饭,可能吃酒楼的美食,他们当然求之不得。流萤却在这时候也向一个有着浓重阴影的小巷望了望。
山海楼是山海城里唯二出名的大酒楼,据闻山海楼的老板在戚国和蛮夷的江湖里很有些脸面,因此山海楼才能在这常年处于战火威胁山海城里立足,生意还越做越好。
巫师要了个包厢,这样田箩和流萤也能脱了斗篷吃饭。包厢里没有窗户,但光线从高处的气窗里撒进来,倒也显得包厢里很亮堂。加上包厢里装饰着的花草石刻,别具风格。
巫师交待众人先吃,自己却从酒楼后门
溜了出去。不一会,他就出现在酒楼正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
眼睛在山海楼门外逡巡了遍,巫师就发现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行迹可疑。
那人坐在一处馄饨摊子上,点了一碗馄饨却放着没吃,眼睛则紧紧盯着山海楼正门,一副急切却又按耐的样子。看来就是这人在跟踪他们。但巫师没想到竟是个小厮,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他从小巷出来,径直走向了那小厮。没等他说话,巫师就满意地看到这小厮在看到他后脸上毫无遮拦的惊慌。
“你,你,你…”小厮紧张地结巴。
“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跟着我们?不说的话我就把你扔到蛮夷去!”巫师坐到小厮身边,压低声音威胁。
那小厮实在不禁吓,一听蛮夷,就慌的没边,完全没想过眼前这人究竟有没有那本事。
“我,我是庆德班的,我们班主让我跟着你们看看你们住哪。”小厮一五一十地招了,说话声小的像猫叫。
“庆德班班主?”
“对,对,对不起,我不跟了,我这就回去。”小厮快速觑了眼巫师的装扮,只见这人一身漆黑,头上带着斗篷帽子,可那斗篷下竟还带了面具,难不成是什么江洋大盗,所以才这么“见不得人”?小厮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怨念自己怎么那么倒霉,正好今日当值。
“回去告诉你们班主,有本事,今晚亥时来同里胡同第二个小院见我。”巫师大大方方地把住的地方告诉了这小厮,随后无视他脸上的惊愕,施施然回了山海楼。
背后却有一道深沉的目光一直目送着他离去,那是同样在馄饨摊上吃东西的一个黑衣中年人。
回到小院,宁惟庸已经在厅堂里喝茶了。他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心里其实一直在转着事。
刚刚收到消息,那批西山出来的东西还在山海城,可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就缴获那些东西?
到现在他都没查出究竟是太子还是三皇子与蛮夷暗通,如果现在就缴获,那势必打草惊蛇,而且抓不住阿穆扎私通戚国的把柄,就没法让那些讨厌戚国的部落和阿穆扎反目。可要是继续放任,万一出了纰漏,那受苦的又是两国百姓,也违背了他对那个人的承诺。
“你想什么呢?”田箩在宁惟庸眼前晃了晃手,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不知道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宁惟庸突然回神,看着眼前的田箩,心里的主意突然就定了。他必须赌一把,一劳永逸,否则战争的火迟早还是会烧起来的。
“我有话跟你说。”巫师见宁惟庸回神,在一边出声。
“好。”
两人去了宁惟庸的房间。巫师于是把今天有人跟踪他们的事情全说了。这山海城是宁惟庸的地盘,有些事就算他不愿意,但为了他们一群人的安危,在这里他也只能找宁惟庸商量。
“你为什么让那班主今晚去同里胡同?”宁惟庸听完,目光深沉,却反问了巫师这个问题。
巫师呵呵一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但今天在梨园,那秦熙春分明是看到了田箩他们三个才掉了手头的长枪,所以如果真有内情,我情愿开门见山弄清楚,也好过一直在那猜谜语,毕竟我们对这庆德班可一无所知。而且山海一直都有宵禁,如果那班主真愿意冒着被当做细作的风险而来,那他们庆德班肯定所求不小。”
说到这,巫师顿了顿,见宁惟庸还是盯着他,他不由哂笑了下:“我要去蛮夷,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同里胡同的院子是我提前备好落脚用的,你不用怀疑,我去蛮夷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绝对不会参与两国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