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中秋那日,端王府的马车果然来接我,明希坐和高氏坐在前面,端王妃一人坐在后面同我招手。我朝明希福了一福,上了端王妃的车子。
马车一路“得得”声入了皇宫,几位公公在城门口候着,拦下我们车子,传旨道:“家宴设在贵妃娘娘的翔凤殿。”明希问其他人可来了,回话说睿王肃王早到了,两位公主及驸马也来了。马车又去了翔凤殿,我们下了车入殿。远远看见皇帝端坐在殿中,贵妃娘娘盛装打扮坐在一侧,拉着睿王妃的手在说话。睿王就立在一旁,仍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样子。璋显和予恩坐在另一头,听予翘和四驸马一人一边正给他们说围棋谱。皇后不在,想必肃王他们也还在皇**里陪着皇后。
我们连忙上前一个个行礼。我瞧皇帝消瘦许多,身形也没以前灵便,想必是国事繁忙,拖累了身体。他见到我,极为高兴,说许久未见,又连连赞我漂亮了。贵妃娘娘笑着说:“皇上心疼青鸟,便早些给她寻个如意郎君吧,青鸟今年也有十七了吧?”我回答说是。皇帝一听,便说自己疏忽切不可耽误了我,立刻同贵妃商量起哪家将军公子品性俱优。我在一旁听得连连苦笑,扭转了头,却看到容直正望住我,我心中一痛,又低下了头。心想自己实在是做错了决定,当初就该推了端王妃,躲在御六阁里不出来。
正无计可施之时,外面传皇后娘娘御驾到了,众人忙起身迎接,我庆幸勉强躲过一劫。肃王妃和予桑扶着皇后进来,衡俨和大驸马两侧陪同。皇后娘娘的两道法令又深又直,比起上次见她,似乎又愁苦了许多。
众人见礼后,皇后挨着皇帝坐了。皇帝心情好,嘴上也不断的说好。又问三位王妃和高氏话,总归是些为皇家子嗣繁衍多尽绵力的话。我心中无聊,又怕他们扯到我婚嫁的事情上,便挤去核予翘一起看棋谱。
璋显和予恩两人正争论不下,一个说要长,一个说要立,越吵声音越大。我和予翘听得头痛,说干脆两人下一盘,三局定胜负,省得聒噪。他俩一起拍手说好。皇帝听见了,笑着也要观棋。于是大家干脆搬了椅子围着两人,看他们手谈论高低。
璋显棋高一着,才二十来个回合,就把予恩压制得无还手之力。予恩气的把棋子砸回棋盒,叫道:“三哥,你来替我下。”众人皆哄笑,予恩跳下椅子,拉着衡俨说:“三哥,你帮我扳回这局。”衡俨笑着说:“输便输了,再来一局便是”。
我一时技痒,拉住予恩说:“我来替你下,你三哥手臭,莫理他。”众人听我说话,不知为何,个个都惊诧的望着我。我不知所以,回头以目光询问衡俨,他只摊着手,一副不干我事的神情。
璋显叫道:“青鸟姐姐,你怎么说三哥手臭?”
我神气非凡,笑道:“他次次都输给了我,手还不臭?”众人皆大惊,都望着璋显。
璋显大叫:“我不信,你还能赢了三哥。”
我徉怒道:“他输了便是输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璋显又叫:“你就是骗人,三哥,你同她下一局,她赢你了我就信她。”
衡俨摆手道:“今日先挂免战牌吧。”
我斗志昂扬,硬将他按到椅子上,说:“你今日不战也得战。”璋显,予恩连予翘都一起起哄,大叫:“三哥,迎战;三哥,迎战。”
衡俨再不推辞,瞧了瞧我,手里扣了一把黑子,道:“如你所愿。”
予恩立刻奉上一把白子给我,我哼的一声接过棋子。“啪”的一声先落一子,他紧跟一子,下了四十多子,我突然觉得几条路皆被封住,前有追兵,后有堵截,黑子虽然才几十粒,竟然将我围个通透。我左突右杀,才有生机,可是黑子漫天铺地涌来,我眼见自己的白子一颗颗被吃掉。没一盏茶功夫,璋显大叫道:“你输啦!”
我一惊,站起来定睛一看,显然是输了。衡俨正好整以暇的扔回棋子拍了拍手。我怒道:“再来一局。”璋显和予翘立即帮手将棋子收回棋盒。予恩一溜烟跑到衡俨身边,恭恭敬敬的端起棋盒给他。
衡俨不多话,又扣了一把黑子,我还是执白子先走。这次我变了棋风,只求稳重,七十子后才步步紧逼。他稍一后退,我立刻十几子跟上,眼见正要大功告成,突然他有黑子竟从边角掩杀出来,我猝不及防,立时束手就擒。
衡俨一颗颗取走我的白子,嘿嘿冷笑道:“阁下可服了?”我顿时抬起头,他俨然一副当初我嘲弄他的神气。我不愿置信,说:“这怎么可能?”
璋显叫道:“怎么不可能,三哥十六岁就赢了翰林院的吴士峰吴国手,他赢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可是……”我抬头,他的眼里抹过一道狡黠,我惊道:“你……”
他笑着朝众人道:“我瞧她养着伤可怜,便逗她开心。回回落败,还需天衣无缝,着实难为我了。”众人大笑,璋显和予恩挥着拳头大叫“三哥”;予翘搂着睿王妃咯咯笑弯了腰;端王妃站在贵妃身边,扶着贵妃,两人笑得花枝乱颤。明希海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只是嘴巴咧得大了许多,高氏掩着嘴站在明希旁边,两位驸马笑得手里的茶盖和茶碗不停打架。皇帝更已经哈哈大笑。予桑守着皇后,同皇后一起雍雅地微笑着,肃王妃站在皇后身后,瞧不见脸色,而容植则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我半晌才明白过来,轻呼一声“天哪”,用双手蒙住脸。大叫端王妃:“婉姐姐,我没脸见人了,你快些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