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璎见状立马跌跌撞撞冲过去,幸而萧容扶住她,才不至于摔下去。夏如璎心疼地扶起满头是血的颖香,轻柔地理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穆卿望了望地上的一滩血,然后将冷冷的目光移到王妾媵身上,“怎么回事?”
王妾媵哆嗦着低下头,“大帅……真凶是这个奴才,并不是夏妾媵,所以夫人下令杖毙这奴才,以保住大帅府的风水命脉。”
穆卿英气的眉深深蹙起,对着身后的侍卫道:“人已经打成这样了,看这样子也活不成了,你们就退下吧。”
王妾媵悻悻地看着离去的侍卫们,心虚起来。可是看着萧容和夏如璎伤心难过,她心里又很是痛快。
“王妾媵是想留在这儿帮忙收尸吗?”穆卿冷冷地问着,语气中已经温怒。
王妾媵吓得退后一步,她瞅了瞅地上的一滩血,怯怯地回答道:“卑妾……卑妾还要前去向夫人复命,那卑妾先告退了。”说罢,逃命似地匆匆走开。
夏如璎抱着气若游丝的颖香凄声哭着,颖香也似乎感受到了夏如璎的悲戚,竟吃力地唤出了一声:“小姐……”
“我在,我在!”夏如璎连忙握住颖香的冰凉的手。
看着夏如璎和颖香,萧容心中酸酸的,她哽咽了一下,才不至于流下泪来。忽记起她之前明明让月眉和颖香都待在里屋不要出来的,这颖香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萧容环顾了一下,却不见月眉,她心中一凉,惊慌地站起身来,“月眉……月眉呢?”说着,慌忙地往房间里面走去。
穆卿眉眼扫了一下夏如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夏妾媵节哀。既然你不是凶手,本帅自然也不会休黜你,你依然本帅的姬妾。”
夏如璎沉痛地闭上眼:“多谢大帅。”
穆卿轻叹一声,也启步往房间走去。
“小姐……现在只剩下我们了。”颖香露出苍白的笑容。
夏如璎哭着点点头,沉下脸来,“颖香,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颖香却凄然一笑,“不,去找董公子,找董公子……”
夏如璎惊了一下,“颖香你……”
“我都……都知道。”颖香吃力地说着,“小姐,董公子一定在等你,所以你一定不要放……放弃……”
“颖香?颖香!”
夏如璎嘶哑地喊着,却再也喊不醒颖香,颖香在她怀里猛地一沉,便再也没睁开眼来。
夏如璎没想到颖香竟会知道她和董樊胜的事情,就连她和萧容的逃离计划也被颖香发现了。颖香本就是个聪慧的丫头,这也是夏如璎喜欢留她在身边的原因。这些事夏如璎自认是瞒得百密无一疏,却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这两年来,她总是在夜里偷偷地哭泣。虽然已经极力压抑住哭声,但是颖香就睡在外面的小房间,夜深人静,这样的哭声大抵是被她听到了吧。
夏如璎自认也不笨,却被这丫头蒙在了鼓里,想必颖香很早就知晓她这些心思了。
夏如璎深深敛眸,泪无力地滑落下来,滴在颖香的脸颊上。
萧容冲进里屋去,却见月眉昏睡在床边,手还被反绑着。
萧容连忙上前为她解开绳子,那绳子绑得很紧,月眉的手腕都被勒出了红红的血痕。
萧容将月眉扶正躺好,却怎么唤也唤不醒。若不是探到月眉还有鼻息,萧容甚至会以为她已经被害死了。可是看着月眉一直都醒不来,萧容心里又焦急万分。
“别摇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萧容回过头来,却见穆卿走上前来,“你难道闻不出来这屋子里有迷药的气味吗?”
萧容轻嗅了几下,的确有股奇怪的味道,她迷茫地望着穆卿,穆卿却很是镇定,扬起衣袍坐在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然后打开让月眉嗅了嗅。
萧容一头雾水,只见穆卿很快便收起小瓶子,立起身来。
“看着本帅干什么?”穆卿勾唇一笑,示意性地看了看月眉。
一阵轻咳声将萧容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月眉皱了皱眉,睁开眼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什么东西那么臭?”
“月眉?”萧容连忙握住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绑在这儿?”
“怎么回事……”月眉晃了晃头,突然恍然大悟,“颖香!颖香啊!”
月眉紧张地喊着,却见萧容一脸沉郁,她心中凉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颖香呢?”
萧容沉下眼眸,无力地摇摇头。
颖香为夏如璎担下了罪名,而魏荷语又坚持说要用投毒之人的鲜血来祭奠大帅府内的风水命脉,颖香是不得不死。
萧容深吸一口气,剜了身后的穆卿一眼,魏荷语是穆卿娶回来的,什么风水也是穆卿的主意,他才是这些悲剧的始作俑者。
穆卿却冷然地转身离开。
“别忘了你答应过本帅的事情。”留下这一句,他便跨出门去。
根据月眉的交代,萧容刚出去,颖香就开始动手了,那么外面的情况颖香都一直偷听着,兴许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才挺然冲出来的吧。
可是萧容还是不明白魏荷语和王妾媵怎么就愿意相信颖香的话,放过夏如璎,转而惩治她。后来夏如璎说出了颖香交待出毒粉的事情。
“颖香怎么会有毒粉?”听到这儿,萧容不解了。
夏如璎恍然地吐出两个字:“毒针。”
毒针?原来是夏如璎用以防身的毒飞针。
萧容犹记得上次夏如璎疾风骤雨地使出毒飞针,她差点就中招,而且夏如璎还说此毒非同小可。想来她和颖香都备着,却不料这防身的东西反而成了害死颖香的罪证。
颖香的尸首被侍卫强行抬走后,夏如璎便一直失魂落魄,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屋顶,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湿了鬓角,浸了软枕。
萧容端来的饭菜夏如璎也不动一下,她本就清冷的脸庞越发瘦削憔悴了。
守在夏如璎床边,萧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穆卿免了夏如璎的休黜,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还要不要逃离?萧容将这些话闷在心里,不敢问出来。
魏荷语闹过这一番之后,便也没了其他动作,而穆卿虽反复地提醒过萧容不要忘记了答应过的事情,却也没有再派良忆过来接萧容去侍夜。
萧容疑惑地问了问月眉,才得知这些天穆卿都留在慧心阁过夜。
而监视萧容的那双眼睛却还是不时地在钟翠阁周围晃荡,萧容虽能感觉到,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虽有些担忧,但也无济于事。她现在最烦恼的,是夏如璎。
夏如璎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萧容多番软磨硬泡,她才勉强答应吃点东西,却也吃得都极少。
看到夏如璎这副样子,萧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窦天情死讯传来之后她自己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茶不思饭不想,整日以泪洗面。萧容犹记得夏如璎来劝慰她时说过一句话:“没了念想,才能活得自在。”
那个时候萧容很是羡慕夏如璎,羡慕她能清心寡欲,自在无忧,却不想夏如璎也是个得不到自在的人。她和董樊胜之间的爱情,和颖香之间的情谊,都深深地羁绊着她。
第四天的时候,夏如璎终于肯主动开口说话了。
“萧容,我想逃,但是更想报仇。”她清婉的双眼闪出愤恨的光。
萧容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是那般冰凉。
要说报仇,萧容又何尝不想?魏荷语,陈妾媵,吕妾媵,现在又出来一个王妾媵,萧容巴不得挨个儿来狠狠抽几个嘴巴子。
要说杀人,萧容并不是做不到,以前在窦家庄的时候,她手持一柄红苏宝剑,将那上窦家庄挑衅之人的头砍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半分惧怕。江湖上的斗争,虽残酷,但至少正大光明。而大帅府却不一样,她面对的所谓仇人,都是一群卷进这场痴念中的无辜女人,她们可悲更甚于可恨。而且相较于复仇,萧容更加渴望能逃出去。而且她们已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穆卿还是先发制人地击碎了她的希冀。
良忆依然是那滑稽可爱的模样,可萧容看了却再也无心思与他打趣。良忆走进来,弓着身子腻笑道:“萧媵侍,大帅在书房等着。”
萧容回望了夏如璎一眼,理了理衣衫,随着良忆出了门。
这条路,萧容以为再也不会踏上。上次穆卿莫名其妙的发火之后,萧容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滚出了他的永华阁,本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相见,却不料这纠缠的痴怨还没有结束。
踏进书房,见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一抹墨黑,而是耀眼的红。萧容好不容易看习惯了穆卿穿墨黑色,他又换成这样张扬的艳红战袍,再次肆意地冲击着她的双眼。
“明日进宫觐见皇上,在皇城的祭台举行祭祀礼之后,便要出征了。”穆卿低低地说着。
萧容心中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这一刻她终于等到了。她抬起头,一时间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眼前已然有一道放生的大门,它慢慢开启,门外便是天高海阔的自由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