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论如何她都得不到一个好结果,那她也无需迎合着穆卿的步调了。
“奴婢一介女流,从未想过能做军师。只是见大帅的军营中一片混乱,心中有些担忧而已。奴婢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身份,在意军中事务,说到底也是因为在意大帅。”萧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说着。
本以为这样的话语已经很是合宜,却不料穆卿依旧是铁青着脸。
“在意本帅?”他说罢,鄙夷地轻哼一声,似乎觉得这四个字很可笑。
萧容并不抬头,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这很是可笑,不仅是可笑的,甚至是耻辱的。
其实萧容能明白为何穆卿听到这样的话依旧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神情是冷的,语气也是冷的,说出的话也只是合宜得体而已,再无其他。
“若是容儿能让宁王交出解药,本帅可以考虑任你为军师。”沉默良久之后,穆卿冷冷地抛出这一句。
萧容抬起头,神色依旧冷清,“大帅之前不是已经说奴婢就是军师了吗?这件事俞将军和高大人都可以作证的。”
意料中的,看到穆卿的脸色更阴沉了。
萧容轻轻一笑,“既然奴婢是军师,就自然不会对此不管不顾,只是不知大帅想要宁王交出什么解药?”
良久的沉默,久到萧容觉得时间已经定格。她直直地和穆卿对视着,之前还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在渐渐恢复宁静。
她知道,她已经抽出身来了,她做到了。
而穆卿呢,是不是发觉了他的南宫容儿变化太大,以至于有些难以接受?
萧容不可能一直顺着穆卿的意,因为她本就不是南宫容儿。既然如此,那就早些让穆卿意识到这一点,哪怕她会受点罪,也无妨。
萧容甚至觉得自己真是愚昧,之前费尽心思地扮演南宫容儿,就是为了能少受点罪,而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她宁愿回到原点,因为转了一遭,最终发觉原点才是她所祈盼的。即使那曾经是她拼命想要逃脱的。
这一场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趴在地上的轩辕鸿都不耐烦了,他干咳了两声。道:“根本就没有解药,穆大帅无需再费心机了!让一个女人来对付朕,穆大帅未免也太天真了!”
萧容微微侧过脸来,“宁王没有解药?”
本来还愤愤然的轩辕鸿愣了愣神儿,大概是不明白萧容这一问算什么意思。
少顷。他才坚决地回答道:“对,朕没有解药!”
“大帅都听到了吧,宁王说他没有解药。”萧容说着,眼睛却死死地瞪着轩辕鸿,“既然交不出解药,那他这条命留着也是无用了。”
轩辕鸿的神色由茫然转为激愤。“你这个死女人,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
轩辕鸿激动地挣扎着,然后又被周阳摁在地上。他扭了扭身体。眼睛狠狠地剜着萧容,带着厌恶和鄙夷。他似乎真的很讨厌女人,因此不愿让一个女人来决定他的生死。
“周少将,放开他。”萧容说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周阳望了望穆卿。得到示意之后,才愿意松开手。松手之前都还不忘再狠狠地摁了他一把。
解除了周阳的压制之后,轩辕鸿又开始阴笑起来。可他刚笑出两声,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连声音都开始颤了起来,“你……你对朕做了什么?”
萧容冷冷地勾唇一笑,然后手指一掀,轩辕鸿再次惨叫起来。
“这针上有剧毒,而且也是无药可解的。”萧容慢悠悠地说着,然后又取出一根来,准备再接再厉。
轩辕鸿的脸上被扎了两针,血渗出来,在他那张老脸上流出两道猩红的血痕,将他的面目映衬得更加狰狞了。
他双眼圆睁,发疯一般地大叫起来,“你这个死女人!朕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的头砍下来祭我国师!你那下贱的灵魂将永不超生!被困在炼狱之中受烈火灼烧!你那肮脏的**将灰飞烟灭!你的双眼会枯涸!你的皮肉会溃烂!你的全身将会爬满虫蚁!你的子孙后代也会被诅咒!”
萧容厌恶地皱了皱眉,转过身来,“大帅,宁王这是疯了吗?”
轩辕鸿依旧在嘶喊着,咒骂着。
穆卿沉了沉脸,“疯了也是你弄疯的,拿不到解药,为你是问!”
萧容苦笑,“奴婢尚且不知轩辕鸿对谁下了毒,下了什么毒,又如何能拿到解药?”
“这狗杂种在周围的水源中下了毒,现在有一批将士已经昏迷不醒了。到底有没有在其他水源下毒,还尚未可知。现在拿不到解药,都不敢再到附近汲水。我军十余万人,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最终,是周阳说了出来。
萧容听罢,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冷笑出声,走到轩辕鸿面前,弯下腰利索地拔出一根银针。
意料之中地听到轩辕鸿又是一声惨叫。
“有那么痛吗?”萧容皱眉。
“死女人,别落到朕的手里!否则我要你……啊!”
轩辕鸿还没说完,萧容又将银针插了回去。
“堂堂宁国皇上,却跑到敌营来下毒……”萧容苦笑地摇摇头,“能干出这样的蠢事儿,古今恐怕也只有宁王一人吧?”
萧容瞥了轩辕鸿一眼,然后转身向穆卿叩首,“请大帅恩准奴婢前去查看受污的水源。”
这次穆卿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也终于开了口:“孟少将在西岸口的水源附近,你去那儿看看吧。”
萧容嘴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领命而去。
走前再瞥了轩辕鸿一眼,他布满血迹的脸仍旧是那般狰狞,却显出了几分慌乱。
萧容虽看不明白这张老脸下掩藏着怎样的心思,她却懂得一点,轩辕鸿是宁国皇上,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以身犯险前来投毒。她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却又想不出这蹊跷在哪儿。
轩辕鸿都被逮了,那宁国不就等于不战而败了吗?而如今,宁国却没有什么动静。这令她疑惑。
萧容来到西岸口之后,便见到了所谓的中毒昏迷之人。他们被安顿在专有的营帐中,中毒者皆昏迷不醒,大多数还发着高烧,而他们的脸色却没有发紫或者发黑。
萧容本想上前去仔细瞧瞧,却被挡住了。
“萧媵侍不应该来这儿,还是留在大帅身边比较合适。”
冷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容一听便知道是孟逍,她沉了沉脸,随即转过身来,“孟少将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萧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异口同声地让她待在穆卿的身边,似乎只要不在他身边,她就会立马死掉一样。
孟逍走过来,直直地看着萧容,“这里很混乱,尚且不知这样的毒是否如同疫病,萧媵侍还是快快离去吧。”
“若真如同疫病,那即便是离开,也不一定能幸免吧。”萧容看了看那些中毒的将士,接着道,“孟少将还是直言相告吧,我是经过大师的允许,前来查看污水源的。”
孟逍顿了一顿,无奈地掀开帐帘,然后走进营帐去。
“这些将士都中了毒。”孟逍神色黯然地看着安顿在帐中昏迷的将士们。
“末将也去看过了,西岸口的水的确有问题。随行而来的军医也鉴别不出那是什么毒,现在只知道中毒之后会陷入昏迷,多数还会出现高烧不退的现象,还有一小部分会直接休克死亡。”孟逍低低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无比沉重。
萧容走上前去,担忧地扫视了一下,然后问孟逍:“其他的水源呢?”
孟逍摇头,“还不敢确定有没有毒。”
“军医也不能鉴定出来吗?”萧容皱眉,她刚刚明明听到孟逍说,西岸口的谁的确有问题,那他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孟逍立马便明白了萧容心中所想,他有些沉痛地咬了咬牙,“当时,末将本打算牺牲了一匹战马来试水的,战马饮了此水之后全然无碍,所以末将就认定西岸口的水源无污,却没想到……”
萧容心中一紧,“却没想到什么?”
孟逍的神色越发黯然,平日里清澈锐利的眸子也有些迷离失焦,他似乎不愿再面对,转身走出了几步,“没想到害了这么多的将士。”
萧容疾步走到孟逍面前,“战马饮了这水都没事?那就说明没有毒啊!这些将士一定是饮了其他地方的水才对啊!”
萧容自认这是简单的道理,绝不可能会有错。
可孟逍却摇摇头,“他们只饮了这里的水。”
萧容疑惑地看着孟逍,孟逍的心思本就细腻,他如此肯定,就一定没错。
那错在哪儿呢?战马无事,将士们却昏迷不醒,似乎这种毒带着某种针对性。可这世间真有这样奇毒?
萧容思索着,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中毒将士的模样,他们的症状,其实并不像是中了毒。一般中毒者,不都会脸色发紫发黑吗?而他们的症状反而像是……
萧容如梦初醒一般往营帐内跑去。
孟逍愣了一下,他方才的确看到萧容那恍然大悟的神情。带着疑虑,他也跟了进去。
“孟少将,他们并没有中毒。”萧容查看了一番,回过头来笃定地说道。